阿青摸出把飛刀扣在手裏,我硬著頭皮開門,門外幾個士兵簇擁著一個衣著華麗、麵色蒼白的年輕人,正是郭嘉。我往他身後看看,這次帶的都是正常的士兵,沒有那些美女隨從。

“小孟!果然是你!”郭嘉熱情地拉著我的手,“當初我在江東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相貌不凡,日後必能成為了不起的名將。今天果然被我說中了!隻想不到,你沒成為小周的名將,卻成了我的部下,哈哈……”郭嘉滔滔不絕地說著,也不用讓,自己拉著我往裏走,仿佛這飯館是他開的。

我意識到不能讓郭嘉這個鬼機靈的家夥看到電腦,忙攔在他前麵找話說,想起剛才那胖老板說有個大人物連襟,就問:“郭先生,你不會是店老板的親戚吧?”

“正是,我一個小妾的姐姐是這兒的老板娘。”郭嘉雖然沒什麽力氣,但臉皮實在是厚,根本不在乎我攔在麵前,抱住我從我身旁繞過,嘴巴不停:“對了,你是怎麽把小周氣瘋的?那小子氣量很大啊,難道你搶了他的女人?”

“郭先生真愛開玩笑……”我額頭流汗,跟著轉身,往我們的桌子那邊看,還好,桌上的電腦已經不見了。

“在下郭嘉,這位姑娘好漂亮,你是被小孟從小周那裏拐來的?”郭嘉大模大樣地在桌邊坐下,先跟阿青說話。

阿青笑著點頭:“就是這樣。”

“有趣的小姑娘。”出乎我意料的是,郭嘉並沒有抓著阿青不放,而是轉向了桌邊的其他人,“那你們三位呢?”

三個GTA特工報出姓名。

郭嘉驚呼起來:“三位仙長光臨許昌,失迎失迎,失禮失禮。”

這三個家夥似乎把自己炒作得相當有名,郭嘉連稱久仰,態度很恭敬。三個神仙大模大樣地微笑點頭,誇他孺子可教。

我問他:“郭先生不是在官渡軍中麽?怎麽突然跑回許昌了?難道你跟死小白臉周瑜也有勾結,打算裏應外合?哈哈,哈哈。”三個神仙很有默契地抱著胳膊,擺出“好冷的笑話”的姿態。

郭嘉笑了:“我軍已經勝了袁紹,我先回來幫忙守衛許昌。”

我愣了:“隻有你一個人?”

郭嘉問:“小孟,你覺得以如今的局勢,假如你是曹公,你是繼續追擊袁紹呢,還是回援許昌?”

我想了想:“幹掉袁紹再說。不然讓袁紹緩過氣來,就算回許昌擊退周瑜,還是會被袁紹吃掉。”

郭嘉鼓掌:“說得好,如此人才周瑜居然不用,我還怕他什麽?”他問三個神仙:“三位上師,我聽說你們都是笑傲王侯的高人,怎麽對我小孟兄弟這麽青眼有加,還跟他一起喝酒?”

左慈簡潔地說:“我們有緣。”

“那是什麽樣的緣呢?”

三個神仙互相看了看,左慈對我慈祥地微笑:“小孟,郭先生也是個有緣人,你不妨告訴他吧。”

(他媽的你真會省力,自己不知道怎麽說就推到我身上……)我幹笑著對左慈恭敬點頭,答應了聲“是”,然後轉過來對郭嘉說:“是這樣的,左先生……其實是我侄子。”我親熱地拍拍左慈的頭。

“侄子?我聽說你是南中的夷帥,難道左先生也是夷人?”

於吉滿臉慈悲地說:“夷漢之別,隻在教化。郭先生不要太執著了。”

左慈尷尬地笑:“是啊,我爸爸是個商人,當年去南中作生意,受到了美惑,他白白讀了那麽多聖賢書,光記住了寡人好色……”

“不對啊,你不是他侄子麽?你爸爸應該是他哥哥才對礙…”

“其實是外甥,我漢語不好,經常說錯,我們那兒侄子和外甥是一個詞,都叫……”

左慈給我提詞:“奈非優。”

“對,總之他爸爸娶了我大姐,所以他就是我侄子了。”

“外甥,我是你外甥……小舅。”左慈微笑著提醒我,我在他的話裏聽到了咬牙切齒的聲音。

“左先生看上去比你大二十多歲……”

“這個大姐,其實是我的大堂姐,今年已經七十多了,我們家族很大。”我伸開雙臂,比劃了一個巨大家族的樣子。左慈在一邊連連點頭,扮演證人。

“商人家族和蠻子家族聯姻,卻出來了一個得道神仙,真是難得。”郭嘉一笑,終於換了話題:“三位不穿道服卻穿我軍服飾,敢問有何深意?”

於吉莊嚴地微笑:“天機不可泄露。”

郭嘉哈哈一笑,突然板起臉,重重地一拍幾案:“你們好大的膽子!”

大家都愣了,我趕緊按住阿青的手,怕這莽撞姑娘翻臉就扔飛刀。郭嘉這小子詭計多端,他敢跑來跟我們說這些,一定有準備。

臨街的木窗被硬物狠狠撞開,密密麻麻的弓箭從窗外伸了進來!

我倒不是很怕,郭嘉自己也在這裏,有我和阿青在,他走不了的,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下令放箭,看來這些弓箭隻是用來威懾我們、不要對他動粗的而已。

“別怕別怕,這些不是用來殺你們的,隻是一個保險,免得你們一時衝動殺我滅口。”郭嘉的臉比小孩子還善變,馬上就換回那副痞子樣的笑臉,親熱地張開雙臂,摟住他兩邊的於吉和董奉,說:“你們當我不知道麽?你們的目標是吳範、劉惇、趙達、介象和姚光這幾個人。他們都是孫權那小白癡養的神仙,被曹休抓住送來的。”

三個神仙都變了臉色,看來這幾個名字就是他們的特工同伴了。

郭嘉問:“你們打算怎麽救呢?放火?”

於吉說:“放火?哈哈,怎麽可能,我們怎麽會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一旦蔓延開去,燒毀民宅,這是多大的罪孽礙…”

郭嘉靜靜地看他,眼光中混雜著嘲諷和洞察。於吉越說聲音越小,終於閉上了嘴。

郭嘉說:“放火就放火吧,不用不好意思,致使千萬別在皇宮東西兩側放,東邊的民宅挨得近,西邊是馬棚倉庫之類的,容易燃燒。”

我們都看郭嘉,猜測他的意思。

“那五個人雖然是乖力亂神的江湖騙子,但我找人問過了,他們並沒有利用小皇帝的寵信胡作非為,一門心思想找借口離開,隻是天子不讓他們走罷了。看來都是不願趟渾水,也不想損陰德的聰明人。我不想殺他們,勸天子放人出宮,天子不肯。”郭嘉說到“天子”的時候,吐字特別用力,他環視三個神仙,雙手抱頭,伸了個懶腰,苦笑著說:“你們有本事的話,就趕緊弄走他們吧。”

三個神仙站起來,正色行禮,說:“是!”

郭嘉兩眼看天,一字一頓地叫我的名字:“孟不勞!”

這個流裏流氣的家夥突然散發出令人不得不服從的氣勢,我老老實實地答應:“在!”

“你要幫他們救同伴,我不攔你,不過一旦你失手,我一定殺你。”郭嘉不等我回答,伸出手指指指幾個神仙,“你們這些裝神弄鬼的家夥聽著,亂世問卜,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是種安慰,但天子和文武如果也跟你們混在一起,天下就無可挽回了。你們最好遠離許昌,下次我再看到你們,有幾個殺幾個!”

郭嘉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起身就走。我似乎看到他臉上留下兩行淚來,想仔細看時,他已經背過身,向門口走去,他的背影清瘦,有點佝僂,外麵的士兵們收起弓箭,走了。

我過去合上木窗,遙遙聽到郭嘉長聲吟詩:

“豈餘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