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進城的時候,周瑜的騎兵當然跟著衝了過來,城頭弩機的箭雨隨之而來。大型弩機發射的弩箭的確跟普通弓箭不同,帶著淒厲的呼嘯聲。我身邊的士兵們立刻加快了速度,脫去盔甲也是有好處的,大家跑得好快。騎兵們被阻擋了一下,沒能抓住這個一舉攻占城門的機會。

城門關上,夏侯尚帶著兩三百士兵在城門內側等著,臉色冷冰冰的。

夏侯尚先檢查了曹休,讓自己的幾個親兵帶著他去曹府醫治。然後宣布要“護送”這些舞陽兵去駐地。

幾個軍官立刻發作起來:“什麽叫護送?用得著幾百個人護送麽?”“信不過我們就直說!”士兵們也跟著叫嚷起來。

夏侯尚高聲喝道:“不從軍令者斬!”

舞陽兵們沒了聲音,怨憤地看我。我卻顧不上他們,我渾身發冷,顯然是要著涼了,在這個時代生病,是一件太危險的事情。

我不知道該向誰請假,趕緊走上城頭找同伴。

剛到城頭,一陣秋風吹過,我連著打了幾個噴嚏。侯成他們注意到了,讓我回去換衣服。我說:“我可能受了風寒,身上很不舒服,想回去睡一覺,應該向誰請假呢?”

舞陽三將都很吃驚,他們還沒說話,夏侯廉大聲訓斥我:“大丈夫為國作戰,不避矛矢,哪裏有為了一點風寒請假的道理?!念你是蠻子,不與你計較,速速去吧!”

我灰溜溜地下了城樓,迎麵撞上荀彧,顯然是得知江東兵到,親自來看敵情的。我上去跟荀彧請了假,荀彧皺著眉頭,顯然也對我因為感冒發燒這種小事就請假的作風很不滿意。但他還算客氣,吩咐從人去調個醫生到館驛。我忙說不用了,荀彧也不堅持。

我從小不相信中醫,回館驛找三個神仙要了幾片阿司匹林吃下去,喝了幾大碗開水,蒙頭大睡。

我這一病病得不輕,第二天一直在睡,吃了幾次藥,出了許多臭汗。

還好有阿青給我煮粥燒水,阿青這人平時囉嗦無比,看我病了,立刻聽話起來,讓做什麽就做什麽,也沒有像侯成他們那樣堅持讓我喝中藥,我隻肯吃神仙的“阿斯仙丹”,她也隨我去。中間睡醒的時候,問阿青外麵的情況,阿青說吳軍大軍已到,但還沒開始攻城,大概是在做準備。

第二天晚上,我第N覺睡醒過來,房裏一個人也沒有,周圍一片寧靜。我自覺退了燒,身上舒服多了,決定出去走走,順便找點東西吃。

出了門,走在黑漆漆的街上,我才想起,這個時代不是宋朝,是沒有夜市的,去哪裏找地方吃飯呢?想到吃飯,我的肚子又是一陣咕嚕嚕亂響。

忽然聞到一陣香味,我順著味道走去,卻看到魏續宋憲和幾個親兵在路邊生了堆火烤東西吃。我大吼一聲跑過去:“好啊老魏!你還有鴿子!”

魏續嚇了一跳,手裏的半隻鴿子掉到了火堆裏,認出是我,才笑起來:“小孟將軍好些了?餓了吧?”

“好多了好多了。”我急忙問:“你還有鴿子?”

“沒了,這是最後一隻。”魏續指指火堆裏的那小半隻鴿子,然後狡黠地笑說:“不過我知道去哪兒找吃的。但要靠你這個將軍幫忙。”幾個士兵都笑起來。宋憲說:“老魏你還用那一招?”

我跟著他們來到北城門前。許昌的城牆不高,城牆上隻有少數的瞭望台,並沒有明城牆那樣奢侈的房子,所以除了哨兵,守兵都住在城門附近的平房裏。我們來到守軍房前幾十米的樣子,就聞到一陣酒肉香氣。

我想說話,宋憲衝我做了個不要出聲的手勢。他們三個下了馬,我也跟著下來。我們輕手輕腳地走到房門口。魏續使出全身力氣,用喊失火的聲音嚷道:“都出來!都出來!鎮南將軍查夜!”

裏麵一陣混亂,魏續已經撞開門衝了進去,裏麵點著幾盞燈,幾個下層軍官正圍著個吊鍋吃喝,反應快的站了起來,有一個喝多了的滿臉通紅,拿著個酒碗湊在鍋前隻顧吃。其中有一兩個認得我得,趕緊拉著同伴們地起來向我敬禮。

我的注意力都在吊鍋上,聞得出裏麵煮的是香噴噴的羊肉。我看看軍官們,不大好意思直接坐下來吃,正不知該怎麽辦,魏續窮凶極惡地又拉又踹,把他們都轟了出去:“上城牆!巡邏去!這般懶散!想等許昌城破把大夥的腦袋送給賊兵麽?”

軍官們悻悻地看著我們,慢慢騰騰地往外走。我忽然覺得有些於心不忍,說:“靠,眼看大夥就要他媽的一起拚命了,不玩心眼了。我們幾個商量了一晚上軍務,還沒吃飯,想來蹭一頓,可不可以?”

魏續瞪大眼睛看看我,臉紅了,說:“孟將軍說得是,我就怕這些不夠吃的……”軍官們互相看了看,有些莫名其妙,幾個人笑起來,一個軍官說:“這裏確實不夠,可是孟將軍是大人物,下個命令,隨便抓幾個廚子來現作,不比吃我們剩的這些粗菜好?”

在小軍官們“你是笨蛋”的眼神中,我交出了我的虎符,一個軍官接了高高興興地走了。當了大官就是好,雖然我顯然是個連特權都不會享受的傻瓜,但小官們不敢拿我開玩笑,都熱情地幫我們安排座位,卸盔甲。我們先喝了一會兒酒,忽然外麵一陣大亂,我出去一看,那軍官帶來了七八個睡眼惺忪的廚役,用扁擔挑著幾筐的食物、調料和炊具,就在這片平房旁邊的一間小廚房擺開家夥,熱火朝天地忙起來。

許昌的廚子還真對得起首都的身份,居然有雞蛋炒青菜和類似叉燒肉煲仔飯的菜色,我吃得感動不已,邀請廚子們來一起喝。廚子們也不拘束,喝得高興了,一個矮胖的廚子還唱起歌來,唱的歌謠我卻是一個字都聽不懂。我問那廚子唱的什麽,幾個廚子轟笑起來,矮胖廚子臉上紅撲撲的都是酒氣,嘿嘿笑著不說話,看來是首古代黃色歌曲。

這一頓飯我們吃到後半夜,然後才擠在一起胡亂睡了。

睡了不知多久,外麵突然一片人喊馬嘶,還有火焰燃燒的聲音,我迷迷糊糊地想坐起來,忽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雙手麻痹不堪,我還以為有人壓住了我的胳膊,叫了一聲:“誰他媽的壓住我了?”沒有人回答。

我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這麽多大男人睡在一起,連呼嚕聲都沒有?!黑暗中我看不到屋裏的情況,卻聞到了一股血腥氣。

我定了定神,再次嚐試坐起來,終於發現,我被捆起來了。這時,窗口透進一片火光,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周遭的情況,屋子裏滿地都是分離開的人體和人頭,我被結結實實地捆起來放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