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府後門,風雲變色。路上的行人漸漸增多,都為這瘋子的狂言妄動而駐足圍觀,噓聲感慨。的確,花兒已經是上朝天國不可或缺的雷人風景。

潛龍大少爺開始嚴肅起來,眼前異動似乎不同尋常,眼前瘋子一定又有驚人之舉!

花兒頭發散亂,混亂揮手間陰森一句:“獨門秘籍第一式:飛花襲人!”花兒浩歎一聲,掐指如蘭,一拈一指,隻見他身前那奇怪的藍花忽然繽紛凋謝,片片花瓣揚在空中,忽然一轉,向大少爺和五位劍主爆射而去。

難道,這就是花兒隱藏的殺招?藍色花瓣雖然射向大少爺的方向,但顯然隻是虛張聲勢,速度不夠,力度全無,別說傷人,就算打在薄紙上也未必射得穿大得破,所以五劍主根本無需出劍,劍主隻是單掌一震,藍色的花瓣就已經化為花粉了。

“你果然是來尋仇的,隻不過,這招式實在太令人失望了!”大少爺試探道。

“哈哈哈哈……”忽然爆笑,花兒神氣大盛,眼中淒然之色忽然燃燒成熊熊的血海深仇,他的聲音開始癲狂:“這隻是喚醒鬼魅幽藍的第一步,何來尋仇?”

大少爺暫且不想取他性命,花兒向來是給人驚喜的人,他很想看下去。

花兒的聲音癲狂之極:“剛才飛花之中藏有無形鬼厲之氣,被打中的人,身上很快就會滲出鮮血!”

“胡扯!你……”大少爺傲慢的聲音戛然而止,五劍主忽然大驚失色,眼中閃現出無法置信的驚駭。剛才明明沒有半片花瓣沾染到大少爺,而大少爺的珍珠白玉雪綢衫上,竟然忽然滲出血跡!大少爺受傷了!

圍觀的城民越來越多,無人不驚。

“不!不可能!”劍主搖著頭,眼露怔忪。

“不!怎麽會?”大少爺也忽然驚慌失措!

“哈哈哈哈……”仰天大笑,狂妄如弑神誅仙之魔!“被鬼厲之氣擊中的人,立即就會身中劇毒,身上甚至會長出花草,皮撕肉爛而死!”

五劍主手中寒光一閃,神劍恍然在手。“妖人!我殺了你!”

“殺人容易!救人難!”花兒笑著,指型一變,眼中仇恨的裂出血絲。

“啊!”大少爺一聲驚呼,隻見他的身上真的長出了五顏六色的奇花異草!大少爺身形一震,身上的怪花便碎成了粉末,但緊接著又生出了更多。

“大少爺!”五劍主齊聲驚呼,齊將神劍一收,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跟眼前瘋子纏鬥,而是齊心為大少爺逼毒。更何況,花兒竟能忽然爆發,施展匪夷所思的奇術,那眼前的怪異蘭花真是傳說中的鬼魅幽藍的可能性又大大提高了。

“哈哈哈哈……”花兒狂笑之中隱隱埋藏著一種詭異陰冷的邪氣。他得手了?他是任何做到的?這一切未免太唐突離奇了!

“瘋乞丐,你笑得太早了!你太小看我們五位劍主,我們五劍主的五絕聖手青天,能解人世間一切劇毒!”劍主自信地說著,和四位姐妹一起合掌一震,五道青光把五人連成一片,大少爺被圍在中間。

“啊!”花兒滿腔熱血之中忽然裂出絕望之色,這五絕聖手青天,卻是花兒怎麽也沒有料到的,他失算了,他的詭異離奇施毒術雖然震煞旁人,隻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五位劍主身上耀眼的青光連成一個圓環,撐起一個護罩,潛龍大少爺在護罩中心,護罩開始射出道道白光,射向大少爺的身體。

就在這時,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滿身長著花草的潛龍大少爺忽然瘋狂驚呼:“不!五絕停手!本少爺沒有中毒!沒有!”

大少爺舉止癲狂,聲音撕裂,令人匪夷所思。五位劍主煞是一驚,維持著手中狀態,卻沒有進行下一步的動作,不知該如何是好。

花兒眼中盛放出猖獗的仇恨,挑撥一般怪聲道:“君命有所不受。大少爺命懸一發,五位劍主真的要停手,任大少爺毒發身亡嗎?”

潛龍大少爺忽然震怒,發狂將身上花草震碎,癲狂般大叫著:“我沒有中毒!我沒有!本少爺千古奇才,金山銀海,天下無敵,怎麽會中毒!”大少爺舉止瘋狂,眼中的淒厲卻達到了極限,終於,他聲音一碎,雙眼落下淚來!他一定隱瞞了什麽?

五劍主見大少爺如此瘋狂,認定他是被奇毒惑心所致,麒麟劍主終於忍不住鬥膽出手,虛空之中彈出一道勁力,在大少爺的手腕上一搭一探,搖頭一聲驚呼:“啊!大少爺真的身中奇毒!而且是一種……”

“不要說!滾!滾開!”大少爺進一步瘋狂,他到底想掩飾什麽?“五個大膽奴才,竟敢不聽本少爺的命令,滾開!本少爺沒有中毒!”中毒而已,他何必如此驚狂?

“大少爺,你真的中毒了,五絕為你化去身上劇毒,絕對不會傷及少爺毫發!”五劍主哄逗一般道。

“大膽奴才,留著何用!去死吧!”無奈大少爺的瘋言瘋語惡化成了毒辣招式,他雙掌一揮,五柄神劍驟然飛起,射向五劍主。

難道這又是花兒的連環計?讓大少爺和五劍主自相殘殺?

可惜,若論單打獨鬥,五劍主中或許並沒有人能跟大少爺匹敵,但如今五人聯手,再加之大少爺早就虛脫憔悴,化去神劍之勢易如反掌。五位劍主隻是微微一震身,落下的神劍就收回到了各自的背後。

“本少爺沒中毒!本少爺沒病!沒病!”大少爺單膝跪在地上,口中開始流出鮮血。

不妙!大少爺危險!五劍主已經再也顧不了什麽了,五人齊聲一句:“五絕聖手青天!”驅毒聖術終於施展,青光護罩之上,有越來越多的白光射到大少爺的身上。

青光白光交接遊移,大少爺在千道細小的白光之中,身上開始騰起青煙。五劍主自信,隻需片刻,大少爺就能恢複到中毒之前,有五劍主在,絕對沒有誰能傷得了大少爺!

果然,才一眨眼,大少爺的癲狂之氣開始消散,眼中開始平靜,整個人開始轉為安靜平和,五絕聖手青天果然是醫道之精奧!圍觀者紛紛點頭,對無絕的聖手醫術讚歎不已。

大少爺平靜下來是因為五劍主的齊心運發,而花兒為什麽也平靜了下來?卻沒有人知道!難道是破爛計策落空,尋仇已經無望,自己已經心如死灰?但是,他眼中詭異的光芒卻始終隱隱作現,如高天深雲之中的龍影一般,神秘非凡。

仰麵飲酒,高舉酒壺,酒水聚成白龍,高高落下,花兒喝下最後一口仇恨,歎出最後一口冷氣,歎聲太冷,勝過萬世寒風!然後,臨死之前的淡定,豁然爬滿在他的臉上,周邊一切,映在他的眼底,如夢幻泡影一般無心在意,花兒儼然已變成了一位超脫的神!

或者說,超脫的神經病!

“啪”的一聲,花兒瀟灑地扔掉酒壺,無視人間的優雅從容在他身上放肆綻放!他的手還是美妙地掐成蘭花,難道他還有最後的招式?

“大少爺!永別了!你是花兒此生最想記住的人!”這又是什麽台詞?竟說得如此生離死別一般悲愴!永別?難道花兒的最後招式就是自殺?

花兒右手蘭花指一彈一拈,竟忽然不知從哪來抓來一塊肚兜。果然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老種花人不過藏東西的手法神奇,花兒竟然連取東西的手法也如此神奇。

肚兜示人!必要驚神!危險!

肚兜層疊折起,肚兜不是重點,重點是包在肚兜裏麵的東西。

花兒目不斜視,一邊將那肚兜慢慢打開,一邊泰然淡定道:“觸犯了孤城氏,又得罪了潛龍大少爺!花兒自知命數已盡,如今隻求一死。”花兒聲情並茂,又道:“隻不過臨死之前,想懷念一下故人!”

故人?洛大小姐?老種花人?

青光護罩裏,大少爺已經即將完全恢複,花兒之計策即將徹底崩潰。

“那天夜裏,我和她在破廟裏偷情,翻雲覆雨,欲仙欲死!”啊!花兒瘋了,竟然在自殺之前抖露這般丟人現眼的醜事!而且還滿臉盡是驕傲神情。

這時,肚兜已經完全打開。“如今人各一方,花兒甚是思念,隻好用她送給我的繡花鞋來聊以自蔚!”無恥深化成**,花兒伸展身子,半躺半坐,慵懶不堪!“美人哪!下次偷情是幾時?”不要臉的話句句,滿臉柔情!

而就是這種的柔情,是世界上最殘酷最陰森的殺人凶器!

花兒手中肚兜裏麵到底是什麽神器?肚兜展開,竟然是一隻繡花鞋!五年前,花兒以一雙繡花鞋令公孫離娘大展神威,五年之後的今天,難道花兒將施展繡花鞋殺人奇跡?圍觀者驚愕之際,竟然流露出滿臉的期待。不好!他們大多已經被天朝瘟神毒害了!

原本即將完全恢複的潛龍大少爺,一看到那隻鞋,忽然雙眼暴睜,青筋驟起,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叫:“天哪!你為何如此戲弄於我!”

五劍主不明所以,又驚又疑,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五劍主隻當是毒性反噬,於是便加強運力,霎時間白光大盛,將大少爺牢牢壓製住。

花兒見大少爺如此瘋狂,進一步放大無恥,他將手中那隻鞋舉到嘴邊,神情一吻,還打了個寒戰,似乎的很!他甚至哼起了小調:“那一夜,你沒有拒絕我……”他瘋了!

觀眾中已經開始出現揪胸哮喘者,花兒雷死眾生之慘劇難道又要重蹈覆轍?

大少爺竟然因為那一隻鞋,因為花兒那一番動作,忽然氣血翻湧,因為這隻繡花鞋非同小可,百花繡邊,柳葉為型。沒錯!這正是五年前天涯海角斷愁涯邊,花兒從公孫離娘腳上脫下的那雙中的一隻!

大少爺想要發作,無奈被五劍主的功法壓製不能動彈。大少爺胸中苦痛壓抑到了極致,忽然爆發,全身力量聚成驚天一聲尖叫:“離娘!離娘……”聲震長天。

公孫離娘?那個秋水一般柔情的女人!難道她還尚在人間?

聲嘶力竭,大少爺竟然在巨大的衝擊之下經脈斷絕,全身血管爆裂,七竅流血,大少爺竟忽然暴斃!

“啊!繡花鞋殺人!我不信!”觀眾之中,一壯漢忽然暴叫一聲,一轉身撞牆自盡而死了!

大少爺死了!死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瘋乞丐手中!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這一切到底有什麽隱情?誰也不知道!

飛雪連天,寒風怒吼,到底是誰創造了這場悲劇?是人還是天?

五劍主忽然停手,撲過去,抱起大少爺哭喊著:“這是怎麽了?大少爺?大少爺你怎麽了?為什麽?不!不可能!”

大少爺死了!千古不遇的曠世奇才,死在天下第一白癡的手裏!他曾經溫文爾雅,他曾經樂善好施!他曾經金山殺人,他曾經銀海滅城!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大少爺,他的迷人的笑容已經幹枯了整整五年,他似乎背負了世人不知的某種撕心痛苦,死對他來說或許隻是一種解脫!

而他,他隻會種花!他是個廢物!他是個神奇的廢物!

“大少爺……大少爺……”幾百個隨從忽然跪地,一片驚呼。甚至連天空都忽然閃過一陣霹靂,似乎整個世界開始變得陰霾,都為這個奇人的隕落而黯然。

而這時候,一個悲愴之極的卻忽然爆發,其悲痛之氣甚至掩蓋過幾百個龍府隨從的呼聲:“洛大小姐!洛大小姐!花兒給你報仇了!”大仇已報,花兒不必再裝模作樣,他仰天慟哭,哭聲震天。

“洛大小姐……”他生命之中唯一一個在乎他的人,他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人,無奈蒼天太殘忍,連他最後一絲的溫馨也要無情地剝奪。

悲劇,到底悲的是誰?

五劍主抱著大少爺的身體痛哭流涕,其中最多愁善感的秋思劍主,忽然站起身來,拔劍,而手卻在抖。“瘋子!看我不將你碎屍萬段!”秋思劍主咬牙切齒,秋思劍忽然往前送去,一招狂怒的“秋風落葉”,劍光如繽紛的秋葉瞬間向花兒閃去。

死?對花兒來說已經毫無威脅,他就是來送死的!“洛大小姐,花兒來陪你了……”花兒展開雙臂,慷慨求死。

呼……一陣怪風,竟然輕飄飄將秋思劍主的“秋風落葉”瞬間吹滅,秋思劍主滿臉愕然,難道有高手出手救這瘋子?

忽然,一個人影一閃而至,攔在花兒麵前。這人看起來隻是一個平凡的孤城少婦,雖然看得出來有幾分功夫底子,但剛才吹散秋思劍主那幻滅一般的招式絕不是她所能施展得出來的。

少婦挺胸抬頭,滿臉淚痕,激情澎湃道:“要殺他,先殺了我吧!”

花兒一驚,他更眼前這婦人根本素不相識啊!

“你是他什麽人?”秋思劍主問道。

“不相幹的人!”少婦回答。

秋思劍主展劍蓄勢,淩厲道:“不相幹的人,你憑什麽護他?”

少婦一抹淚痕,悲壯道:“這個被全城人嘲弄的瘋子!這個被天下人笑罵的蠢貨!明明手無縛雞之力,明明是天下第一大白癡,卻竟然為了給心愛的女人報仇,敢向比強大千萬倍的潛龍大少爺挑戰,還竟然得手了!如此深情的人,如此瘋狂的人,令我佩服得五體投地,我願為他去死!”少婦激動喟歎,一番話,忽然令滿街觀眾振奮不已!

而最震撼的還是花兒自己,他嘴角翕動,熱淚千行,他一生淒涼,如今他的世界忽然雲開霧斂,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秋思劍主不屑一聲:“我秋思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而就在她剛要再次出手之時,又有三五個人聚到花兒身前,聲音激動道:“那麽就連我們也殺了吧!如此膽量,如此情義,如此胸懷,實在令我們這些曾經嘲弄過他的人無顏苟活啊!”

“你們!滾開!”秋思劍主怒罵。

“還有我們!”又是一群激憤的看客被花兒瘋狂的舉動震驚,鼓舞,挺身上前,將花兒圍在中間。

秋思劍主還不罷手。“就算連你們一起殺了,我今天也要取那瘋子的狗命!”

而這時候,滿街的群眾暴動一般蜂擁而上,將花兒層層疊疊圍在中間,呼聲震天。

“那你就連我們也一起殺了吧!”

“還有我們!”

“我們也願為這少年肝腦塗地!”

……

其實這並不是偶然,欺貧踏弱,攀權拜金,天朝真的是世外天國嗎?天朝的百姓們真的幸福快樂嗎?這些活在天朝皇城之中的人們,平時有怒而不敢言,卑躬屈膝,逆來順受,但其實心裏卻暗流洶湧,隻不過迫於民風的同化力而不敢發作。如今內心深處忽然被一個狂徒挑撥,忽然爆發了。

秋思劍主終於罷手,她不可能讓龍府背上幾百條人命,更何況花兒遲早都是一死。

“護衛,快把這群刁民亂棍打散!”秋思劍主命令道。

幾十個護衛手持長棍撲騰而上,民眾們終究隻是一時性起,被打了幾棍立即氣焰大減,慌忙逃散起來。

等到暴民都被大散的時候,再看龍府後門,花兒已經不見了蹤影。

不過,大少爺命案再身,他絕對要死!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就算請天下無敵的白雨枯榮庇護他也必死無疑,這是絕對的,否則富甲萬年的潛龍氏族還有什麽臉麵存在於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