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躲在那裏探出頭來的小嬰,劉桑向她招了招手。

小嬰猶猶豫豫,慢慢的走了過來。

劉桑張開雙手,女孩兒猛然撲了上來,撲進他的懷中,抱著他的腰,一下子大哭起來,直惹得周圍人人注目。

喂喂,小嬰,你扮變態嚇我,我都還沒哭呢。

劉桑拍著她的背……莫哭莫哭。

小嬰卻是哭得更加傷心,這些日子,雖然一直跟著爹爹,卻又總是害怕爹爹不要她,現在知道爹爹是要她的,立時高興得哭了出來。

周圍眾人紛紛側目,俱想著這人是怎麽回事,把這樣一個小姑娘弄哭……唔,這女孩子這麽小,他不會是對她做了什麽吧?

人渣?

遠處,一夥少女逛了過來,其中一人叫道:“姐夫?”

劉桑趕緊看去,逛過來的卻是小姨子和水幻閣裏的那些狐族小姑娘,以及黛玉跟寶釵、鸞兒。她們好奇地看著在他懷裏哭個不停的小女孩,又瞅著他。

夏召舞疑惑的道:“姐夫,這女孩子是誰?你對她做了什麽?”

劉桑輕咳一聲:“她……我大女兒。”

又一個女兒?夏召舞睜大眼睛,這該死的姐夫,凝雲城裏還有一個女兒呢,這裏又弄了一個?

恰在這時,小嬰也搓著眼淚水兒,扭過頭來,夏召舞驚道:“怎的是她?”

在絕冀洲血城城外,夏召舞與小嬰是見過一麵的。那時小嬰以夢幻靈旗,差點殺了她和胡翠兒,幸好夏縈塵及時趕到,一劍重創小嬰,小嬰逃走後,昏迷在地,卻被劉桑“撿”到。那是劉桑與小嬰第一次見麵……嗯,或者說是在塵世間的第一次見麵。

沒有想到姐夫的“大女兒”居然就是當時的那個女孩子,夏召舞眼睛睜得大大的。

小嬰摟著爹爹的腰。藏在他的身後,害怕的看著其他人。

劉桑摸著她的腦袋:“別怕,這位是召舞小姨。她不是壞人。”

夏召舞心想,我都差點被她殺了……誰是壞人啊?

另一邊,胡翠兒也行了過來,看到小嬰,同樣是又驚又訝……

***

劉桑、胡翠兒、夏召舞等帶著小嬰逛夜市,在衣店裏幫她買衣服,一下子買了許多,又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漂漂亮亮。

周圍盡是姑娘家,那些狐女更是嘰嘰喳喳的。一團熱鬧。

小嬰還是有些害羞,拘拘束束的,時常躲在劉桑身後。

劉桑還有一些事情要做,本要把小嬰留給她們,讓她們先帶著。小嬰卻是緊緊抓著他來,好像他一離開,這些姨姨姐姐們就會把她煮來吃掉一般,讓召舞、翠兒等人大感受挫。

無奈之下,他隻好牽著小嬰一同離開。

行了一陣,卻看到屈汩羅背著他的大刀。大步而來。劉桑訝道:“雲笈奇珍會不是快要開始了麽?屈兄這是去哪裏?”

屈汩羅笑道:“我對這奇珍會原本就沒有什麽興趣,隻不過是白神王以《古符秘錄》為誘餌,將我騙到這裏罷了。如今印記已去,《古符秘錄》也不會在奇珍會上出現,我何必再留在這裏?我是來向你告辭的。”

劉桑趕緊道:“你不去見見可卿?”

屈汩羅僵了一僵。

劉桑道:“我答應了可卿,今晚無論如何要讓你去見她,你可不要讓我失望。”

屈汩羅道:“這個……”

劉桑道:“據我所知,明日可卿也要回東雍去了,你就放心讓她一個人上路?”

屈汩羅苦笑道:“雖然不放心,但是……”

劉桑哂道:“別人為你千裏而來,你居然讓她孤身回去,她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對得起她嗎?你就算要離開她,至少也該先把她平平安安的送回家去。”

屈汩羅沉默良久,歎一口氣:“你說的也是。”

劉桑毅然道:“我先陪你去見她。”這家夥已經開始猶豫,自己不把他抓去,監督到他來,說不定路上他又自行反悔,不顧而去。

屈汩羅無奈,隻好跟著他一同往水幻閣行去,路上又道:“這位小妹妹是……”

劉桑道:“她叫小嬰,是我的養女。”

屈汩羅一陣錯愕……他自己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竟然收了個最多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做女兒?

劉桑道:“不要這樣看我,我隻是認了一個女兒,哪像你,你比可卿大了十歲左右吧?老牛吃嫩草就算了,居然還始亂終棄……”

屈汩羅吼道:“我何曾對可卿亂過?”

劉桑不屑道:“奪走女孩子的芳心,居然還不亂,這就好比摘下了花,卻不要它的根,比始亂終棄更可惡。”

屈汩羅悶哼一聲。

劉桑道:“我說的不對麽?”

屈汩羅苦笑道:“劉兄弟你什麽都不知道。”他抬起頭來,看著天上星辰,長歎一聲:“第一次見到可卿的時候,可卿就跟你這女兒差不多大,當時,她也是打扮著這般漂亮,卻因為某些原因,正受到刺客追殺,性命即將不保,我將她救下,一路護送。”

劉桑道:“英雄救美,開局不錯啊。”

屈汩羅道:“不知道為什麽,可卿經常被刺客襲擊,我也便留在她的家中,時常保護著她,漸漸的,她對我極是依戀,總是離不開我,隨著她長大,在周圍人眼中,亦是將我和她視作天生一對。我本不擅長與女人打交道,但與可卿相處,卻不覺有什麽尷尬之處,於是,某一日趁著酒意,在一些朋友的起哄下,幹脆向她求了婚。”

劉桑道:“她拒絕了?”

屈汩羅道:“不,她答應了。”

劉桑道:“郎情妾意。很好啊,那還有什麽問題?難道是可卿移情別戀?我看她不像是那種女孩子,還是你見異思遷?”

屈汩羅冷哼一聲:“我豈是那種男人?”

劉桑道:“她家人不同意?”

屈汩羅道:“她家人態度曖昧,既不讚成,也未反對。”

眼見水幻閣就在前方,劉桑道:“那到底是怎麽回事?”

屈汩羅苦笑道:“雖然定了婚姻,但可卿反而變得奇怪起來。雖然很想見我,卻又時常躲避著我,與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有話要說的樣子,我知她必定有什麽秘密要告訴我,怕我生她的氣。但我不在乎,我覺得我是愛她的,不管是什麽樣的秘密,都無法阻擋住我對她的心意,於是我從來不去問她什麽,後來,有一天,她終於忍不住,流著淚將她的秘密說了出來……”

劉桑心中好奇,卻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問下去。

看著前方的水幻閣。屈汩羅無奈的道:“卻原來,她家牽涉到一場家族糾紛,有人貪圖她家產業,可卿出生時,便已引起多方關注。那個時候,若她家生下來的是個男孩,那些心懷不軌者恐怕早已動手,將她害死,若是她家沒有男子繼承家業,日後財產。便會為分家所繼承。”

劉桑小小聲的問:“然後呢?”

屈汩羅苦笑道:“然後,他家生了個男孩,但為了保住那男孩的性命,對外一致聲稱是女孩,從小也是把他當作女孩來撫養。但在他十來歲的時候,分家終於發現這個秘密,於是派出刺客行刺,卻被我將他救下……”

說話之時,兩人已來到水幻閣前,可卿穿著美豔花裳,撐著大紅花傘立在那裏,看到屈汩羅,又欣又喜:“屈大哥……”

劉桑卻張口結舌,定在那裏。

她長得那麽可愛……居然是個男孩子?

屈汩羅扭過頭來:“你還有什麽話說?”

劉桑喃喃道:“那就……祝你們幸福……”

屈汩羅惡狠狠的瞪著他,很想把他一刀斬掉去。

劉桑趕緊道:“至少,你總得把人家送回去啊,不管怎麽說她……他也是為你而來。”

屈汩羅歎一口氣:“嗯,我會把他送回去。”

劉桑嗬嗬的笑道:“既然如此,你們慢聊,你們慢聊。”牽著小嬰趕緊離開……雖然很想幫可卿,不過屈汩羅的態度完全能夠理解,至少這表明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

牽著小嬰,遠離水幻閣,忽又頓在那裏,抬頭看天。

等一下,傍晚翠兒給可卿的小瓶子……那應該不是媚藥吧?那肯定不是媚藥的,對吧對吧?那真的不是媚藥嗎?

算了,屈兄啊屈兄,你就好自為之吧。

這是黨和國家對你的考驗!!!

***

來到夜市東隅,一個相對清冷的角落裏。

沒有多少人知道,雲笈七夜中最重要的雲笈奇珍會,便是在這裏舉辦。

夏縈塵望見他,道:“夫君為何現在才來?”

劉桑道:“這個這個……”

夏縈塵卻已低頭,看向小嬰。

小嬰害怕的躲在他的身後。

劉桑道:“娘子……”

夏縈塵略一額首,什麽也沒有多說,隻是道:“我們進去吧。”

手持金色請柬,有人將他們引了進去,裏麵人並不算多,但他們知道,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天下知名的王侯又或霸主。

在這裏,劉桑再次見到雲笈王。

雲笈王卻是看著小嬰,眸中閃動著異樣的目光。

小嬰又一次躲在了劉桑身後。

奇珍會悄無聲息的展開,內裏拍賣的每一樣寶物,都令人心動。隻是劉桑和夏縈塵都是作壁上觀,要想買來某件寶物,也不是做不到,但卻要將三屍山內部始皇地宮裏的那些珍寶取出,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這未必是一件合算的事。

他們來這裏,一方麵是想見識一下,另一方麵,是希望能夠拓展他們在玻璃貿易上的生意。此時,玻璃已是取代琉璃。他們雖然大發橫財,卻也為此得罪了不少王公貴族,此刻是引進一些“大股東”的時候了,讓一些有聲望的地方霸主又或王侯參與其中,既可以保障和拓展玻璃貿易的發展,也可以幫他們吸引火力,為此雖然要放棄部分權益和“知識產權”。但隻要生意越做越紅火,同時借著這些大股東發展其它各項貿易,失去的自能輕而易舉的賺回來。

劉桑深知。玻璃貿易雖然讓他們發了不少財,但把所有雞蛋放在這一個籃子裏,也很容易雞飛蛋打。尤其是凝雲城本身勢力太小,獨霸著一種發財之路,很容易招豺引狼。

事情進展得較為順利,事實上,還沒等他們找上別人,別人就已經先找上了他們。凝雲城想要“合作夥伴”,那些公侯想要參與這項遠比琉璃還更賺錢的貿易,自是一談即攏,先行簽定意向,以後要討論的。不過是細節問題。

雲笈奇珍會結束時,已是下半夜,劉桑牽著小嬰,與夏縈塵一同走在夜市裏。

夏縈塵輕歎一聲:“想不到這一連串的事兒,竟然會是這般結束。”

劉桑卻是想著:“還沒有完呢。”

夏縈塵道:“明日一早。我們便可以上路,前往桃丘。”

劉桑趕緊道:“明日上午不妨先休息休息,下午再上路不遲。”

夏縈塵道:“為何?”

劉桑支支吾吾的找了個借口。

夏縈塵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

黎明前,劉桑悄無聲息的從水幻閣裏出來。

雲笈七夜已近最後的尾聲,喧囂不再,變得安靜下來。

朝南掠了一裏。身後傳來呼喚聲,他回過頭,卻是胡翠兒追了上來。

“桑公子。”胡翠兒變作狐狸,掠至他的肩上。

“你來做什麽?”劉桑低聲問。

“我跟你一起去。”胡翠兒小聲回答。

“不用,”劉桑道,“我自己去就好。”

胡翠兒恨聲道:“那可惡的白神王,害得甜甜到現在都不知去了哪裏,我怎能將他放過?”

劉桑取出麵具,戴在臉上,道:“交給我便是。”如果按他和夏縈塵的猜測,白神王後麵仍有主謀,那主謀必定是個非同小可的人物,若是讓翠兒跟去,萬一出了什麽事,他還得保護她。

而另一方麵,他隻想以“暗魔”的身份參與其事,正如娘子所說,對於這一整件事情,最好就這樣結束掉,隻要別人不再找上麻煩,他們最好也不去深究此事。不管那背後的水如何深,現在都與他們沒有太多的關係,他們越是追究,風險越大。

低聲勸了胡翠兒幾句,胡翠兒無奈,隻得囑他小心,掉頭離去。

劉桑慢慢激活部分第四魂,化身暗魔,往前方快速飛掠。

胡翠兒回到水幻閣,忽見前方立著一美麗人影,嚇了一跳。

那人影竟是夏縈塵,此刻本是下半夜最黑暗的時刻,夏縈塵立在那裏,靜靜的看著她。

胡翠兒牽強一笑:“夏姐姐……”

夏縈塵淡淡問:“夫君去了哪裏?”

胡翠兒道:“這個……我、我也不知……”

夏縈塵踏前一步,緩緩逼近:“你真的不知道麽?”

胡翠兒原本就有些怕她,立在那裏,嚅嚅不語。

***

劉桑戴著木製麵具,穿著一身長袍,悄然潛至塗山南側,藏身於黑暗之中。

周圍天色實在太暗,他就像貓一般,融入夜色。似這般等了許久,眼看著卯時已到,再過一會,天就要亮了。

他心中疑惑,想著翠兒的星占術出了錯不成?

卻見遠處有一身影快速掠來。

掠來的正是白神王,雖然他未再將他的臉抹得白白一片,尋常人看到他,未必能一下子將他和白神王這個人聯係在一起,但劉桑憑著他四魂八魄的敏銳感知力,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並沒有弄錯。

就像他戴上麵具,其實仍是劉桑,白神王抹掉臉上的白,他也仍然是白神王。

白神王左看右看,細心觀察。

劉桑心知他已是接近大宗師的修為,實力極強,再加上現在驚弓之鳥,極是敏感,於是屏住呼吸,不讓自己發出絲毫氣息。

白神王沒有發現異常,掠到一處山壁,將一堆亂草弄來,將手按在石壁上,忽的失了蹤影。

劉桑微眯著眼,等了一陣,未再看到任何動靜,於是悄無聲息的掠了過去,來到石壁前,仔細查看,這才發現壁上那似是天然的刻痕,竟然是一個咒陣。

他伏在地上,傾聽著地下的聲音,蟲嗚、水滴、蚯蚓蠕動,各式各樣的聲音點點滴滴的映入他的心頭,一絲也不放過。

似這般過了一陣,他才重新站起,繼續研究壁上刻痕,忽地伸出雙手,緩緩催動五氣,咒陣冷光一閃,他便已消失在了原地。

回過神時,他已來到地底某處,頭上是滴著串串水珠的鍾乳石,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周圍一片黑暗。

前方忽有兩道光亮轉了過來,那是一隻妖物的雙目,那妖物將周圍掃了一遍,渾不知一道融入黑暗的身影,正從它的頭上急掠而過,連一陣微風都未帶出。

周圍雖暗,但劉桑將魔神之力運於雙目,又仗著他四魂八魄的超強感知力,憑借水珠濺在石上發出的回聲,將整個空間掌握得一絲不漏。沉悶的回聲代表著那是死路,空洞的聲響表示聲音沿著某個洞穴傳了過去。

他就這般,不斷的往下潛去,路上又有一些顯然擁有夜視能力的怪物駐守,卻都被他小心避過。

前方忽的傳來撲撲騰騰的聲音,他飄身而起,身子貼在上方壁頂。

成群的蝙蝠撲騰著翅膀,滾滾的衝來,劉桑暗道不好,將黑氣溢出,覆住自己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