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下人們住的院子找到午哥的時候,他正悠哉遊繡院子裏掰糖吃。wWw!QunabEn!COm阿竹不知外頭找這位小祖宗已是把家裏鬧了個天翻地覆,驚訝道:“午哥說他是課間歇息,溜達過來給喜哥捎塊糖過去的。”

捎塊糖能捎帶這樣久?她一向粗枝大葉,小圓反倒不知說她甚麽好,隻得叮囑這院子裏的人,往後都要提點神,不許由著孩子們亂跑。

程幕天氣午哥惹娘子著急,高舉了巴掌欲打,小圓卻攔住他,鄭重其事地問午哥道:“為甚麽逃學?”午哥理直氣壯地答道:“你們又沒有問我願不願意讀書,我為甚麽要去。”小圓愣了一愣,轉向程幕天苦笑:“原來竟是我們的錯,忘了與他商量。”程幕天見兒子小小年紀就學會了討價還價,更生氣起來,一巴掌扇到他的小屁股上,罵道:“父翁之命,你還敢不聽?”

小圓雖不讚同這一巴掌,卻也不想在孩子麵前與他唱反調,便隻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襟,蹲下身子正經向午哥道歉:“爹娘沒事先征求你的意見,是我們的錯。”午哥悄悄抹了把眼角的淚,咧嘴笑道:“我不怪你們。”這狂妄之言惹得程幕天又想舉巴掌,小圓橫了他一眼,繼續輕言細語道:“午哥,咱們家連丫頭小廝都能識幾個字,你要是走出去連店鋪的招牌都不認得,豈不是惹人笑話?”

午哥眼一亮,抱住她的腿,驚喜問道:“娘,我真的隻用認字?先生怎地說還要破題寫文?”小圓向程幕天笑道:“原來是讓先生嚇著了。”說完安慰午哥道:“寫文章是以後的事,你現在隻用把字認全。”程幕天叫兒子讀書,自然是想讓他參加科考有出息的了小圓的話就很是不滿,道:“遲早是要寫的,你莫要嬌慣他。”

小圓無奈地看:“二郎,他三歲都還未滿,能認幾個字已是很了不得,何苦逼著他,反叫他失了讀書的興致?”程幕天餘怒未消,哪裏聽得進她這個話,抓起桌上的書丟到午哥懷裏得他身子一沉,“滾去讀書,今兒不認全一百個字,不許吃晚飯。”午哥哭喪著臉望小圓:“娘,我下午還要去練拳。”小圓要保持同程幕天的統一戰線,便板了臉道:“這事兒是爹娘不對在先你若不想學,大可走回來告訴娘,為何要偷偷躲起來害得大夥兒一通著急?你爹罰得一點兒沒錯不去,小心午飯也沒得吃。”

程幕天親眼看著午哥走第四進院子,這才轉身回屋,忿忿道:“我怎麽養了這樣一個膽大包天的兒子。”小圓給他倒了杯茶問道:“二郎,你不會真的一心想讓午哥考科舉罷?”程幕天很是不滿地看了她一眼:“難道放任他和甘十二一樣?”

小圓微微有異,雖說程家族裏為官者甚多,但午哥是長子,首要任務該是繼承家業罷,這般逼著他為八股文做準備是為哪般?

程幕天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也曾想考科舉來著,要不是瘸了條腿準現在……”原來是自己沒有實現的夢,想在兒子身上圓打斷他的話道:“虧得你沒去考甚麽科舉,考來一個帶右字的官又有何用多粥少,等差遣的人排老長的隊,到頭來還得和我三哥一樣,自己花錢買。”她還有些話不敢講出口,這風雨飄搖的大宋,誰曉得還能撐幾年,趁早多藏些金子,備幾條後路最實惠,還去管那無甚用處的八股文與科舉作甚麽。

程幕天顯然是不讚同她觀點,歇了一會子,起身朝第四進院子去,說是要親自督促兒子認字。

吃午時。午哥匆匆扒了兩口就跑。稱還有大半地字沒有認出來。要急著去完成任務。免得吃不上晚飯。小圓看了狠心逼兒子地程幕天一眼。沒有作聲。

采蓮在旁道:“少夫人。為午哥早上逃學。陳姨娘把雨娘也提前帶回去了。既是下午還開課。我使人去接她來?”小圓點了點頭。叫她順路去蛋糕鋪子取幾盒子蛋糕和餅幹回來。預備下午孩子們學累了吃點心。

吃罷午飯。小圓兩口子正欲歇午覺。阿雲一臉惱怒地跑進來通報。說錢夫人牽著程四娘。抱著仲郎。賴在前堂不走。程幕天將剛解開地腰帶重新係上。走出來罵她道:“怎地就放她進來了?”小圓翻出“懶梳妝”來戴上。遮住已淩亂地發髻。跟出來嗔道:“爹一過世。你就連場麵功夫也不做了。不說那是繼母。就看在親弟弟親妹妹地份上。也不能叫他們在外頭站著呀。”

程幕天地一張臉黑似鍋底。甩了甩袖子。一馬當先往堂上去。也不叫人上茶。開口就叫他們自哪裏來。還朝哪裏去。錢夫人沒想到他問也不問一聲就趕人。竟愣在了那裏。程幕天地幾個姊妹都怕他。從未見過他好臉色地程四娘更是不例外。忙拉了拉錢夫人地袖子。小聲道:“娘。咱們回去罷。”錢夫人回過神來。一掌拍掉她地手。罵道:“回甚麽回。賠錢貨。就留在這裏罷。”

程四娘也是曾被她捧在掌心裏地孩子。自有了仲郎。待遇才急轉直下。小小年紀地她。隱約明白症結所在。但卻不敢吱聲。眼淚在眶裏直打轉。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

就是這無聲地眼淚也讓錢夫人看著心煩。又拍了她一掌。厲聲道:“來前怎麽教你地?啞巴了?”

程四娘怕再挨打,忙朝前走了幾步,半垂著頭向程幕天道:“哥哥,爹沒有給娘留養活我的錢……也沒留我的嫁妝錢……”

程老爺心裏壓根就沒這個閨女,哪裏想得起來給她留錢,程幕天摸了摸下巴,有些犯難,這個妹妹,他肯定是不會留下的子照顧兩個小子,已經很累了,不能再給她添麻煩;那就給繼母添些錢?添多少合適呢,難保她不借著這機會獅子大開口。

他正為難,小圓端著盤餅

來,抓了把塞到程四娘手裏,笑道:“哥嫂豈會不管,就是以後的嫁妝也少不了你的,且放一百個心。”說完喚采蓮道:“往後照著午哥的份例月送錢去給丁姨娘,記得告訴她,要省著些用,若是提早用完了,就得讓四娘子餓到下個月了。”

錢夫人忽地站起身來,怒道:“我才是她的娘何把錢送給一個妾。”小圓沒有理她,俯身問程四娘:“四娘子,那錢是哥嫂與你的願意給哪個管?”程四娘淚汪汪的一雙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錢夫人,垂首不說話明白過來,這孩子想讓生母管自己的生活費,又怕嫡母怪罪,因此隻垂了頭不開口,真是逆境的孩子格外早熟。

她是代行母職,照管過程四娘幾天的免就憐惜她些,把程幕天拉到外頭商量道:“丁姨娘能做甚麽主錢給她,也得讓繼母奪了去。”程幕天自然也不願意養活妹妹的錢便宜了繼母豫道:“另騰個別院給丁姨娘住?”小圓差點叫出聲來,急道:“那怎麽成姨娘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你今兒讓她單獨開府,明兒她就想爬到你頭上去。”她左右想了想,道:“四娘子好好一孩子,別讓繼母和丁姨娘教壞了,咱們接回來養活罷。”

程幕天連連搖頭:“你別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你是一片好心,誰曉得人家領不領情,說準四娘子還怪你拆散了她母女呢。”小圓不好意思地笑了,道:“自從做了娘,格外心軟起來,倒沒想得那樣深遠,既是這樣,就叫四娘子來家讀書罷,每日裏有我們看著,想必繼母不敢太過分。”程幕天勉強點了點頭,囑咐她凡事叫丫頭們看著便是,莫要親力親為累了身子。

小圓嗔道:“我照顧你兒子們時,怎沒見你要丫頭們代替,那也是你親妹妹,你這心,也忒偏了些。”

程幕天頗不以然,他偏心偏得理直氣壯,大步重新走進堂裏去,把他們商議的結果告訴錢夫人,說完根本不留給她反駁的機會,就連聲命人上湯。

沒得迎客的茶,倒有送客湯,錢夫人氣得直磨牙,抱著仲郎的手難免就緊了些,疼得他哇哇大哭。這哭聲提醒了她,忙道:“還有一事,你二嬸隔三差五就上我們家鬧著要過繼,這事兒你不能不管。”

程幕天的一眼瞪得老大,原來她是有事相求的,可這求人的人,怎麽比自己還囂張?小圓曉得程二嬸鬧事,是程大姐招來的,她明白見好就收的道理,便不動聲色挪到程幕天身後站著,悄悄用小指頭把他的背捅了捅。程幕天得了暗示,就把要出口的話變了變,敷衍道:“我還不曉得這事體呢,且等我打探清楚再說。”說完十分不耐煩的把湯碗端了端,拂袖而去。

錢夫人定力驚人,見了他這般舉,還是坐著不走。小圓沒法硬著趕人,隻得牽了程四娘的手,使了個金蟬脫殼:“四娘子,嫂嫂帶你去看看小學堂好不好?”

她帶著程四娘一溜煙地了,錢夫人小腳,又抱著仲郎,哪裏追得上,隻好回來坐下。阿雲一心要趕她走,出去晃了幾步又進來,道:“夫人,你先回罷,四娘子待會給你送家去。”

錢夫伸手就打:“你這丫頭太無理,有你這樣和主人講話的麽?”阿雲哪裏會由著她的巴掌落到自己身上,朝後疾走幾步躲開,笑嘻嘻地自己把胳膊拍了兩下兒,道:“夫人仔細手疼,我自個兒打。”錢夫人還要上前追著打,小銅錢實在不明白自家知書達理的夫人,如今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忙上前拉住她苦勸道:“少爺沒說不幫咱們,且家去等消息罷。”

錢夫人拖著她追了幾,實在追不上跑得快的阿雲,隻得氣喘籲籲氣哼哼地扶著她的手上轎回去了。

阿雲朝著她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歡歡喜喜地尋到小圓邀功,沒想到卻挨了一頓罵:“你這是害四娘子回去挨打。”阿雲方才是見識過錢夫人打程四娘的模樣的,經這一罵,後悔不已,生怕她真的遷怒到程四娘身上,忙拔腿朝外跑,說要去找她道歉。小圓攔住她道:“你道歉她會聽麽,去和她講,若是苛待四娘子,程二嬸的事我們絕不管。”阿雲臉上又現了笑,道:“少夫人盡會嚇唬人,我要早曉得有製住她的法子,就多戲弄她幾下了。”

小圓看著她一蹦三跳地出去,無奈搖了搖頭,牽著程四娘繼續瞧學堂。那房裏擺著三張特製的矮桌子,午哥打頭,旁邊是雨娘,後頭是喜哥,周夫子正在教他們認字。程四娘探著頭好奇地打量一番,突然小聲道:“嫂嫂,你不必替我為難,其實娘也不怎麽打我。”小圓很是奇怪她怎會講出這番話來,連問了幾句才知,原來程四娘看屋裏沒有多出來的桌子,就以為嫂子不是真要留她讀書,而是為了讓她能盡量少待在家裏,免得挨打。

這孩子真是玲瓏心思,招人憐愛,竟把大人的想法猜了個七七八八,小圓突然想起未出閣前的程三娘,也是這般的小心翼翼,不同的是,程三娘是小心翼翼為自個兒謀福利,程四娘則是生怕給哥嫂添了麻煩。

小圓心中憐惜愈盛,忙帶著程四娘到庫房去看,指著好幾張嶄新的桌子道:“給你備的有桌子,因你沒來,所以未搬出去。”程四娘終於甜甜笑了起來,可不多時又黯然:“我沒得錢買書。”小圓連忙安慰她道:“這些都不消你操心,明兒嫂嫂就叫人給你買去。”說完又道:“你想吃甚麽穿甚麽,盡管來告訴嫂嫂,切莫藏在心裏,你小時候還是嫂帶的呢,可別大了反倒生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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