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下去,全場無聲。

火聲,梁柱倒塌聲,風聲,還有劈啪的燃燒聲中,顧西辭眉骨處從臉頰是一記長長的刀痕,鮮血濃豔,浸染著整個五官都變得媚麗,他緊閉著唇,粗喘氣息。一雙細長的眼死死盯著眼前拿著刀或棍圍觀住他的人,如困獸一般發出絕望而又淒決的氣息。

漸漸的,漸漸的。

最後不知誰咒了一聲,而他,緩緩倒了下去。

火,依舊蔓延,整個顧府被燒得不成樣子,房子倒的倒,柱子燒的燒,濃煙滾滾,火光衝天。

在一片赤紅色的光圈中,一個人靜靜佇立在那兒,比起這殘忍血腥的一幕他卻寧然安靜。

“師傅。剛剛你既出手救他,為何又不將他命救下。”一小沙彌問著站在火光下那人。

那人麵目模糊不清,聲音卻如鍾聲般幽幽:“救一次是救,救二次卻是害。”

小沙彌一臉懵懂,伸手不斷撓著小光頭。

白殷最後看了一眼被燒得顧府,閉上眼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便離開。修長的身影在火光導引下,如佛般沉寂悠長。

他們剛一走,一個跌跌撞撞的女子身影便從街尾處衝了過來,神情緊張而惶亂,正是丫頭。她本來剛剛前去八月字畫鋪想求金林出麵救顧西辭,誰知道她家門全被合上,無論怎麽叫就是沒人開門,還有幾個凶狠的護院威脅她要是在叫就打死她,想到顧西辭一個人還在這邊,她立刻返身回來。

誰知……

“小公子……”望著被熊熊大火包圍著的顧府,丫頭臉色白的嚇人。她的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著,明明很熱卻像站在寒冬臘月一樣。她愣在原地半刻之後方才反應過來,隨後又瞧見地上的血,頓時,瘋了一樣撲進火裏便歇斯底裏喊叫著:“小公子!!!小公子你在哪裏?!小公子……”

“老子沒事,你先走。”

“老子說過今天會去見她,今天就會見。”

“老子做的一切都是老子一個人,與別人無關……”

幾個時辰前才聽到的話回蕩耳邊,丫頭越想身上的血越冷,冷的像冰錐子一樣戳著她的皮膚,她的骨頭,她的身體。痛的她生不如死。幾個路過的人以為她尋死紛紛拉住她癲狂的身子。

“放開我!我要去找小公子!放開我……你們放開!!!”她哭吼著整個身子都癱軟下來了,欲哭無淚,臉上全是濃煙熏出來的黑色,一雙眼絕望至死。

那幾個拉住她的人忍不住道:“什麽死不死的!你說的可是顧家小公子?他剛剛才被衙門的人押走。”

丫頭情緒尚在激動中,一下沒聽清,睜著淚眼朦朧看向她們,聲音顫抖:“你們說什麽?!”

“他沒死。被人帶走了。哎。聽說是強暴了金家的千金呢。沒想到他一表人才居然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真希望縣官大公狠狠處置他!”那幾人說完便離開了。

天已經黑的看不見,但火勢卻越來越大。像爐子一樣映著彤彤紅光。

丫頭癱坐在地,無聲淚流。她的手指頭衣舊顫抖著連地都扶不穩,整個人失神坐在那兒,眼神渙亂。

小公子沒死,小公子被押走……

“沒死就好,沒死就好。”一顆七上八下,沉沉浮浮的心總算稍稍安寧了一些。可是剛安寧下丫頭眸中又忍不住湧出淚,絕望而又無依的望著洶湧大火:“……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她在這裏坐了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中午整個火全部熄滅,顧府在她眼前成為廢墟的時候。她才起了身,起初時,起身的時候身子軟的幾乎要跌倒,可是她的眼神,卻那樣堅定堅決。盡管,整個人被熏黑如乞丐般髒。

縣衙處,氣氛緊張。

堂內知府大人正坐在那兒,臉上一本正經,手用力拍下驚堂木對著跪在底下顧西辭大吼道:“罪民顧西辭!你可知罪!”

顧西辭低著頭跪在那兒,頭發全部披下,他就這麽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樣。昨天那個打了他的捕快立刻衝上揪住他的頭發逼迫他抬頭,頓時,場上圍觀者口中發出一聲驚恐的抽氣聲。

他的臉,曾經白皙如玉的臉從眉骨處一直到耳輪處,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紅色刀傷,使得他原本桀驁不馴的姿態看上去更添幾分張狂邪魅。他就這麽冷眼抬眸看著縣官大人,沒有表情。

“啪”的一聲,那捕快狠狠甩了他一耳光,氣道:“大人問你話!還不說!”

一掌下去,他唇角流出鮮血來,滴滴滴落,他神情還是那樣冷然無肆。清傲的勝過在場每一人。

縣官大人終於發怒:“本官問了你個早上!你居然都不回一句!來人!寫好罪證,讓他畫押!罪民顧西辭強暴金林導致對方未婚先孕,此案的惡劣以及影響極其之壞。按《國策》中的律法來判,若犯強暴罪,處於判刑二十年牢。待出牢之日再予以宮刑!以絕後患!!!”

宮刑。乃與入宮的太監一樣。要男子割去象征著男人的那個部位。

在場人無不麵之變色,此《國策》的撰寫人乃是前朝丞相硯十三,因此條例使得整個煙國整整五年強暴案件低於之前的百分之三十,使得煙國女子的安全也處於從未有過的前端。

顧西辭聽了他所判之刑後,一直冷而無色的表情總算有絲波動,可僅是一絲。

“來!畫押!”一人放下寫好的罪狀放到他麵前,又逼他畫押。

他隻瞥了一眼罪狀,然後朝正喝茶解渴的縣官看去,一字一句清晰道:“老子說過。老子沒有強暴她……”剛說完,旁邊捕快又狠狠掌了他幾耳光,打得他左耳又開始嗡嗡響,顧西辭用力甩了甩頭,似乎聽見他在說什麽,可是卻無法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