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燁並沒有命令近衛們在路邊搭建帳篷,他之所以選擇路邊宿營,就是不想讓經過這裏的匈奴斥候發現他們的行蹤。

夜裏的氣溫很低,二虎拿了幾張獸皮簡單的為項燁鋪了個地鋪,睡在上麵倒也不算很冷。

項燁睡的正沉,一直在他附近警戒的二虎輕輕晃了晃他小聲說道:“大王,路麵上有情況?”

一聽說路麵上有情況,項燁一骨碌爬了起來,趴在地上向路麵上張望。

一大群托兒挈女的百姓緩緩的向九原方向行進著,他們人數雖然眾多,卻一點聲響也沒有發出,路麵上除了腳步聲幾乎沒有其他的聲音。

“這些百姓在幹什麽呢?”項燁皺著眉頭,視線一直停留在那些行路的百姓身上向一旁的二虎問道。

二虎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不會是匈奴人來了吧?”

“不會!”項燁擰著眉頭對二虎說道:“你去看看,問問他們這是在幹什麽?想要去哪?”

二虎應了一聲,叫了四個近衛悄悄的向路麵上摸了過去。

還沒等他們趕到路邊,在這群逃難的百姓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聽到馬蹄聲,二虎等人連忙重新伏下身子,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路麵。

在路上行進著的平民聽到馬蹄聲頓時亂成了一團,不少人向路兩側的野地跑去。

一個年輕人恰好向二虎等人藏身的地方跑了過來,他剛跑到二虎身前,爬在地上的二虎縱身躍起,一把將他按倒在地上,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難民的騷亂並沒有持續多久,追上來的騎兵們見有難民向兩側的野地跑,立刻分出一部分人追趕。這些騎兵在趕上逃跑的難民後,並不抓捕而是挺起長矛將他們一個個全都刺翻在地。

項燁擰著眉頭趴伏在地麵上,他已看出追趕這些難民的並不是匈奴人,而是穿著夏軍鎧甲的兵士。

“你們這些刁民,縣令大人有令,要將你們無論老幼,全部斬殺。”一個騎兵軍官高聲喊叫著策馬跑到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女人麵前,一把將她懷裏的孩子抓到手裏朝地上猛的一摜喊道:“你們的人頭我全都要了!”

被搶走孩子的女人見孩子被軍官摔死,慘嚎了一聲,撲到孩子身旁哭的昏迷了過去。

那軍官冷冷的朝女人掃了一眼,對身後的兵士說道:“她的孩子死了,你們做做好事,讓她去和孩子團聚吧!”

軍官話音剛落,突然從路邊傳來了一個吼聲:“住手!”

聽到吼聲,軍官愣了一愣,轉臉朝路邊看了過去。隻見五個身穿鎧甲,手按佩劍的人正押著一個平民裝扮的人從地上爬了起來,正朝他們走過來。

在二虎等人向道路上走過來的時候,項燁和剩下的衛士也爬了起來,衛士從不遠處的一個小土坡後麵把戰馬牽了過來,項燁翻身上馬,也朝道路上趕了過來。

從那些逃難百姓的衣著,項燁能夠看出他們並不是匈奴人,而是夏國的百姓。他不明白為什麽這些百姓會深夜裏逃難,更不明白軍隊為什麽會跟在後麵追殺他們。

二虎等人的鎧甲和普通夏軍的很是不同,他們的盔甲在胸口上鑲著一整塊鐵板,隻要有光線,鐵板就會反射出淡淡的光澤。

“你們為什麽要殺人?”走到軍官跟前,二虎壓低嗓音向那軍官問道:“他們並不是匈奴人,而是我們大夏的子民,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麽追殺他們?”

軍官顯然沒見過像二虎他們身上穿的這種鎧甲,先是疑惑的打量了他一會,隨後說道:“我們是奉縣令大人的命令前來追殺這些拒絕繳納租稅的刁民,你是什麽人?敢阻撓我們履行軍務!”

二虎冷笑了一下,對軍官說道:“我們大夏國向來都是軍政分離,縣令手中並無兵權,你奉的哪門子的軍令?而且我大夏軍隊所承擔的責任是保護百姓不受外來侵害,你們卻追殺百姓,這又做何解釋?”

逃難的平民們見二虎言辭犀利,心知是遇見了靠山,連忙湧到他和另外幾個近衛的身後,兩個小夥子在臨逃走的時候還不忘把暈倒在小孩子屍體旁的女人抬了起來。

軍官被二虎連續幾個問題問的愣了一愣,隨後又想是依了什麽勢力似的對二虎說道:“縣令大人在朝中有人,他要我們做的事,我們當然要做!”

“你們將軍呢?”二虎還沒來及說話,項燁已經帶著剩下的衛士到了近前,軍官說的話全被他聽到耳朵裏,他擰著眉頭向那軍官問道:“莫非你們將軍也支持你們追殺平民?”

軍官看了看項燁,由於他沒在九原城呆過,根本沒機會見到項燁。而項燁此時又穿著鎧甲,這軍官還以為他是某支夏軍的將軍,撇了撇嘴說道:“我們將軍整日飲酒,才沒工夫管我們,平日裏軍務都是縣令大人處置。這位將官,你到底是什麽人?來管我們的軍務?”

見項燁的鎧甲華麗,軍官也不敢造次,說話時語調也緩和了許多。

項燁並沒有理他,而是抬手用馬鞭指著一個躲在二虎身後的年輕平民說道:“你出來,跟我說說你為什麽要在大半夜裏逃難?他們又為什麽殺你們?”

年輕平民見項燁發問,“噗嗵”一聲跪倒在地上哭著說道:“大夏立國之後,夏王命令全國土地分給百姓,我們這些小民本以為自此能過上好日子,一心等著官家分地給我們。沒想到新的土地沒有等來,過去的土地卻被官家以全部收繳,然後統一分配為由收了上去。土地被收上去之後,等了許久卻始終不見官家分配,有些精明人四處打聽,最後得到的消息竟是土地已經收歸國家,我等隻能耕種。”

年輕平民說到這裏的時候tian了tian嘴唇抬頭戰戰兢兢的看了項燁一眼,見項燁臉上表情沒有多大變化才接著說道:“耕種倒也罷了,可是官家卻根本不把我們這些人當人看待,隻要稍微懈怠一些,輕則被打,重則被殺,實在是活不下去,隻能逃離了!”

項燁眼睛微微眯了眯,向那軍官問道:“他說的是不是實話?”

軍官撇了撇嘴,聳聳肩膀滿臉不屑的對項燁說道:“我勸你還是少管這檔子事,我們縣令大人可是右司馬陳豐的妻舅,得罪了他恐怕你這將軍的位置都坐不安穩!”

“是嗎?”項燁冷笑了兩聲,隨即臉色一變對二虎等人喝道:“將這些禍害百姓的蛀蟲給我清了!”

二虎等人齊齊應了一聲,翻身跳下馬背,掣劍朝追殺百姓的那百多名夏軍衝了過去。

剛才與項燁對話的軍官沒想到項燁會突然下令將他們格殺,愣了愣神,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二虎已經衝到他的麵前,揮起長劍一劍刺進了他的小腹。

剩下的夏軍兵士見軍官被殺,連忙向二虎等人衝了過來。

二虎等人平日裏接受的訓練幾乎是按照劍客的標準來定製,這些普通士兵哪裏是他們的對手。

當近衛猛掄起長劍向追殺平民的士兵衝過去的時候,逃難的平民全都愣住了。他們沒有想到,從路邊出來的這些同樣穿著鎧甲的夏軍竟然會對追殺他們的夏軍亮出兵器,而且在衝出去的時候還是一副不斬盡殺絕決不後退的模樣。

追趕平民的夏軍人數雖然較多,可他們卻根本不是二虎等人的對手,沒過多久,當一個近衛劈翻最後一個站著的士兵後,二虎等人又挨個給那些倒地的夏軍補上了一劍,才又回到項燁身旁。

“鄉親們,我還真不知道在大夏的土地上竟然有這種事!我以為大夏國從上至下,全都一心抗擊匈奴,沒想到竟然會有官員利用惠民新政做出這等事來!大家可隨同我一起回去,我自然會為大家做主!”見二虎等人將追兵全都殺死,項燁勒轉戰馬對身後的平民們喊道:“你們為我引路,我隨你們走上一遭!”

項燁喊出這番話後,難民們相互看了看,有些**了起來。

過了一會,一個老者走了出來跪在項燁麵前說道:“將軍,我等乃是五原人氏,隻因五原縣令劉守三削奪土地,將我等視為奴仆,才逼得我等不得不離鄉背井。隻是那劉守三很有勢力,據說就連夏王也奈何他不得,還請將軍莫要因我等草民誤了自家前程!”

項燁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冷笑了一聲對二虎說道:“派個人回趟九原,告訴中尉曹不疑,讓他即刻調查陳豐,若是發現陳豐與劉守三之案有任何牽連,即刻株連九族!”

二虎應了一聲,回頭向身後的一個近衛交代了幾句,那近衛領令之後一拍戰馬,風馳電掣般的向九原趕去。

“鄉親們,在你們麵前的就是夏王!”項燁對二虎使了個眼色,二虎會意上前對平民們說道:“你們受的冤屈大王必定會幫你們討回來!剛才大王已經命人去調查劉守三的後台,無論他的勢力有多大,一定都會為百姓們將這個公道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