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不念過去
高三的時候，我媽怕我學習勞累營養跟不上，就辭去了工作，在學校旁邊租了一間小屋，把我爸和一條狗留在家裏相依為命，我也從學校的宿舍裏搬了出去，我媽對我悉心照料，我都感覺我再不好好學習，簡直對不起我媽的這番良苦用心，更對不起我爸和家裏的那條狗。
每天早上在我還沒起床時，我媽就把牛奶和早餐準備好了，在晚上我熬夜學習的時候，我媽又為我熬一碗熱氣騰騰的粥端到我的麵前，然後在燈下織毛衣。
有一天，我媽突然對我說：“聽說你有個女朋友，叫馮小雅”
我假裝沒聽見，仍舊低著頭在學習，我不知道我媽是怎麽知道的，肯定是有人在告密，我除了能想到是老魚頭以外，想不到還會有誰能幹出這樣喪盡天良的事。
我媽見我不說話，就說：“媽媽和你說話呢，你聽到了沒有？”
我不耐煩地說：“聽到了”
我媽語重心長地說：“現在是高考衝刺的關鍵時刻，談戀愛會誤了大事，媽媽把工作辭了在這裏為你陪讀，就是要你在這關鍵的時刻不受任何影響，專心讀書”
我說：“我這現在不是專心讀著嗎？”
隔了一會兒，我媽突然說：“明天晚上你把馮小雅叫來咱們家吃飯吧，媽媽也想見見她”
我狐疑地看著我媽，問：“你見她幹嘛？”
我媽說：“傻孩子，你找女朋友，也不能讓媽媽看看嗎？”
我媽的這個彎拐的也太大了，我原本以外她會痛心疾首地橫加指責我的不懂事，然後又舉出一堆她和我爸如何如何辛苦這個世間是多麽多麽的競爭激烈等等的例子來循循善誘，以使我迷途知返，我知道我媽有這個本事，曾經我爸在無數次堅持自我的道路上被我媽說的啞口無言無力爭辯。
我一高興，就放下書，說：“如果你見了她，也一定會喜歡她”
我媽說：“真有這麽好的女孩子？那媽一定要見見”
我突然覺得我媽很通情達理，在所有的家長中簡直可以樹立典範。
第二天吃晚飯的時候，我就把馮小雅領回家，我媽做了一桌子的飯菜，吃飯的時候，還不停地給馮小雅夾菜，我媽完全無視我的存在，笑著問馮小雅：“小雅，最近學習累嗎？”
馮小雅笑笑，說：“有點累”
我媽又說：“阿姨做的飯好吃嗎？”
馮小雅點點頭說：“好吃，比我媽做的好吃”
我看著眼前的這種場景有些感動到要哭，當我正沉浸在婆婆和媳婦在一片祥和中和平共處的美好局麵的時候，我媽看著我呆頭呆腦的樣子，說：“甄帥，你也吃啊”
我和馮小雅對視一眼，相互一笑，感覺我倆就像在我家做客一樣。
在這個時候，我心裏想：如果把我爸叫來一起吃的話，就更顯示我們一家其樂融融。
我說：“我給我爸打個電話，讓他過來一塊吃”
我媽及時的阻止了我，說：“別讓他過來，我怕他壞了事”
我說：“我爸能壞什麽事？”
我媽說：“就是不能讓他過來，再說了，他在家要照顧狗狗呢”
我說：“把狗也一起抱過來”
我媽說：“那也不行”
馮小雅聽著我和我媽的對話，搞不清我爸和我，我媽和我爸以及我爸和狗的關係。
我媽看著馮小雅，笑著說：“他爸和狗有著深厚的友誼”
她悄悄和我說：“你們家太亂了”
關於我爸和狗如何結下了深深的友誼，完全是因為我的一次偶然的過失造成的，那隻狗是我爸的一個好朋友臨出國前拖我們家照料的，而且還是隻母狗，當時我們也看那隻狗長得特別漂亮，溫順且可愛，我爸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我每次在家看電視的時候，這隻狗就躺在我的旁邊，我一邊摸著它的肚皮一邊看著《動物世間》，它在我的撫摸之下舒服地舒展著身子，一副任你**的樣子，後來才知道，不論是人還是狗，隻要長得稍微有點姿色，就容易招蜂引蝶，有一次我回家，就發現它竟然帶著五六條公狗在我家的客廳轉悠，那五六隻公狗圍著‘美女’互相低吼，恨不得將情敵頃刻間斃於爪下，我細心地觀察著這五六個**絲狗是如何俘獲‘美女’的芳心，然後就見那五六個**絲就采取最簡單直接的方式進行決定---打架，其中有一隻長得魁梧的大黑狗最終勝出，其他的幾隻狼狽而逃，那隻勝出的大黑狗高傲的挺著身子，然後我家的那隻母狗就過去舔大英雄的臉，然後這對畜生不顧我的一雙純潔的眼睛就開始**，**完以後，母狗就對大黑狗‘汪汪汪’地叫了幾聲，雖然我聽不太懂，但大概的意思估計是說：“如果懷孕了怎麽辦？”，大黑狗也就‘汪汪汪’地回應了幾聲，意思是說：“你放心吧，我會對孩子負責的”，然後它們倆就不叫了，靜靜地躺在一起。
後來我家的那隻母狗的肚子就漸漸大了起來，眼神迷離，茶飯不思，隻是躺在陽台上思念著大黑狗，後來我再也沒見過那條大黑狗，我爸媽看著母狗懷孕，也是一臉的高興，我爸笑著說：“肯定能生一窩帥氣漂亮的狗仔”
我媽說：“要把這幫小狗仔全都養著”
後來，我在家看電視的時候，這隻狗還會習慣性地躺在我的旁邊，我也從撫摸它漸漸發漲的肚皮到觸碰它那小小的**，每次當我觸碰它那像是花生米粒大小的**時，它都會很羞澀地用兩隻前爪將我的手推開，有一次，我在《動物世間》裏看到一隻母狗生了八隻小狗，我就想知道我們家這隻狗能生幾隻小狗，於是我就隔著它的肚皮捏到了五個雞蛋大小的頭顱，雖然它很疼，但並沒有咬我一口的意思，我就知道這家夥懷了五隻小狗。
後來有一天我回家，我爸對我說：“我們家的那隻狗流產了”
我爸帶著狗去獸醫站檢查了一下，獸醫遺憾地搖搖頭說：“以後再也不能生了，不孕不育了”
我爸始終不明白這麽年輕的一條狗為什麽就因為一次流產就不孕不育了，我也始終沒有告訴我爸狗流產的原因，後來那隻狗也好像知道自己正當青春年華就得了‘絕症’，不論我爸走到那裏，它就跟到那裏。
後來每當我爸不在的時候，這隻狗就衝我‘汪汪’亂叫，仿佛在說：“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我通常會做一個‘再叫我就殺了你吃肉’的手勢，它見我表情嚴肅，手勢淩厲，不像開玩笑的樣子，也就不敢叫了，生怕我真的將它殺了吃狗肉。
我媽給我和馮小雅每人夾了個雞腿，就問馮小雅：“小雅，你和甄帥在一起多長時間了？”
馮小雅看著我，我想了想說：“七八個月吧”
馮小雅也笑著說：“對對，七八個月”
我媽突然看著我說：“甄帥，如果媽媽和小雅同時掉到河裏，你會先救誰呢？”
我沒想到我媽會問這麽‘絕’的問題，我現在也越來越明白我媽的戰略路線了，她是要強迫我和馮小雅‘和平分手’，這個問題還沒有標準答案，我如果回答：“先救小雅”，我媽肯定會說：“你就是一個不孝子”；我如果回答：“先救媽媽”，小雅肯定會說：“你無視我們的愛情”；我如果回答說：“誰也不救，我打110”，那我媽和小雅會同時說：“你就是個無情的人”；我如果回答：“都救”，可是我的實力不夠，很明顯是在說謊。我想了一會兒，沒有頭緒，不得不佩服我媽的‘老謀深算’，而且這問題還當著小雅的麵提出來，如果小雅不在場，我會毫不猶豫地騙我媽說：“不論在什麽情況下，我都會先救媽媽，因為媽媽是我生命的源泉，沒有媽媽就沒有我的今天”。
我媽和小雅都看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我看著小雅楚楚可憐的眼神，又看看我媽胸有成足的麵色，我說：“這個……我會先給我爸打電話，讓我爸及時趕來，等到我爸來了以後，我去救小雅，我爸去救你”
我媽顯然對我這樣‘沒骨氣’的回答頗為不樂意，說：“等你爸來的時候，我們差不多淹死了”
我說：“不會，你們每次去有水的地方時，我都給你們準備一個大大的遊泳圈”
我媽見我的回答離她的戰略目標越來越遠，就開門見山地說：“不是我反對你們談戀愛，而是在這個關鍵時刻你們不應該談戀愛，談戀愛會誤大事”
馮小雅說：“阿姨，我聽明白您的意思了，您就是怕耽誤甄帥的前程，不想讓我幹擾他”
我媽沒有說話，顯然已經默認了。
馮小雅突然站起身，背起書包，說：“阿姨，謝謝您請我吃飯，您就放心吧，從今天開始，我和甄帥再無關係”
說完，馮小雅就拉開門走了。
我起身就要追，我媽突然拉住我，說：“你幹嘛去？”
我說：“媽，你……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我媽說：“這不都為你好嗎？你今天也別去上晚自習了，那也別去，就呆在家裏，我一會和魚老師給你請假”
我被我媽媽關在房間裏，心裏想小雅一定很傷心，這個時候正需要我去安慰她，我卻被我媽關在房間裏，像是個囚犯一樣，我試圖想從窗戶跳下去，可是打開一看才知我們住在10層樓，這樣跳下去也是個死，以後再想見馮小雅一麵也見不著了，於是我果斷地否定了跳樓的想法。
我想砸開門，可門從外麵鎖的死死的，隻聽到那把大鎖在門上‘咣當咣當’地響，而門卻無一絲能被撬開的跡象。
我失望地蹲坐在地上，心裏懷著對我媽媽的痛恨與對小雅的愧疚之情，眼淚就不爭氣地來了，越哭越傷心，於是我決定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也不知哭了多長時間，我後來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我媽端著一杯牛奶站在我的麵前，說：“喝完牛奶上課去”
我把牛奶玻璃杯摔在地上，奪門而逃。
當我趕到教室的時候，正好上課鈴響了，我坐在座位上看著馮小雅的背影，她還是像以前一樣聽課的時候直挺著腰肢，我準備下課以後再和她說道歉的話。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我走到馮小雅的麵前，說：“我媽昨天說的話，你別在意”
馮小雅抬頭看了我一眼，說：“我沒在意啊”
我尷尬地笑笑說：“沒在意就好”
馮小雅說：“我覺得阿姨說得對，這個時候我們不該談戀愛，你不應該喜歡我，我也不應該喜歡你”
我說：“我媽有時候就是胡說八道”
馮小雅說：“從昨天開始，你就不是我男朋友了，我也不是你女朋友了，我們各走各的路”
我以為馮小雅和我說著玩呢，但看她一臉嚴肅的表情，我說：“這有點突然，我接受不了”
馮小雅麵無表情地說：“接受不了可以慢慢接受”
我說：“我讓我媽來給你道歉”
馮小雅看見我有點煩，推了我一把，就說：“你走開，我要學習了”
我回到座位上覺得特別失落，難道我和馮小雅就這麽完了？事實上，我們也就這麽完了，因為此後有一回我要去廁所，像往常一樣去問她要衛生紙的時候，她有些不耐煩地說：“我家又不是衛生紙廠，你問我要什麽紙？”，她說話的聲音很大，以至於班裏的同學都聽到了。
我覺得臉上很難堪，馮小雅一下子變得這麽冷酷無情，我一時適應不了，我於是把氣全撒在我媽身上，我故意下了晚自習不回家，就在街道上晃悠，直到我媽遍尋不得，後來在街道的路燈下找到了我，說：“甄帥啊，你要氣死媽嗎？”
我說：“你是要氣死我嗎？”
我媽聲嘶力竭地說：“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等你以後就會慢慢懂得”
我說：“如果沒有馮小雅，我一天都受不了，你知道嗎？”
我媽說：“左一個馮小雅，右一個馮小雅，你為了馮小雅，連爸爸媽媽都不要了嗎？”
我說：“是的”
然後我媽就坐在路燈下哭，我看見我媽哭，我也開始哭。
那晚，我們很晚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