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的大年三十,太後和老頭子正在大廳看春節聯歡晚會,我悄悄退出客廳回到自己的房間。

十二點新年鍾聲響起,我在心中默默地對自己說。

任金笙,29歲也要加油哦。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再不甘情願,時間仍是不緊不慢地邁向離別。

春節後不到一個月就是我的生日,這期間小屁孩到我家更是越發的勤啊。恨不得就在我家裏開個帳篷,直接紮營了。

每天每天,我就和他在F市裏天南海北地逛,大部份時間都是我在說話,說著說著,實在是沒詞了,我們就相互沉默著手牽手。

小屁孩也沒動不動就叫我閉嘴,大部份時間他都低頭看我羅羅嗦嗦地煩他,神色透著幾分難以名狀的溫柔。

小屁孩,我不想讓你走。

三月三日這天,一大清早我就打開早已準備好的百寶箱。猶豫再三,我還是套上那件紅色格子裙,想想不放心,我又加一條白色的絨毛圍脖。

這下風度溫度是保全了。

我對著鏡子小心的勾畫眼線,上了薄薄的淡妝。一頭精心保養多年的烏亮長發就任它披灑下來,不過為以防大風吹來就變成亂發貞子我再壓上一頂紅色鴨舌帽,左右瞅瞅,俏皮又不失可愛。

出了房間,我到太後和老頭子麵前秀秀。

太後和老頭子齊刷刷伸出大拇指,“漂亮!不比電視上的小明星差。”

我美滋滋地雙手叉腰又走了幾個貓步,以一個美美的POSE定格。

“太後,今天我要申請一天假。”

太後捏著蘭花指往我腦門一戳,“美得你,小尾巴都快翹到天上了。早點回來。”

我立正行個軍禮就輕飄飄地出了門。

到了巷子口,小屁孩倚著車門已恭候多時。

我連蹦帶跳地蹦到他跟前轉個圈,“我今天怎麽樣?”

他收回眼中的驚豔之色,虎著臉把我往車裏帶,“幹嘛,想招蜂引蝶啊,再修個十年吧。”

我撅嘴一屁股坐下,邊碎碎念,“假仙。”

他跟著進車坐在我旁邊,拿出一張報紙裝聽不見我的碎碎念。

“今天我們去哪裏呢?”F市都逛地差不多了。

“去城東看花展。”

“花展?這時候還有什麽花?”難道看梅花?

“沒看報紙嗎?”他把報紙攤開,指著新聞一角說,“鬱金香。”

我們並肩走在長廊上,長廊兩旁都擺滿了各色怒放的鬱金香,連空氣中也隱隱浮動暗香。

來觀光的遊人很多,其中也不乏一些夾著方言或英語的外省人和外國人。但值得慶幸會場還不到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地步。

我們慢悠悠地散步,所經之處那回頭率不說100%也有80%。沒辦法,俊男美女嘛,誰不愛看。

“你笑得都見牙不見眼了,能收斂點嗎。”

我哀愁地朝他飛去一眼,“唉,天生麗質難自棄啊。”

他搖搖頭,受不了的撇過臉。

我無聊地瞟兩眼花就不感興趣地把視線轉到其他方向。在我看來花都長一個樣,除了玫瑰,向日葵,牽牛花其它什麽的我就分不出來了。

找我賞花他絕對是找錯人,我沒那浪漫細胞,不過惡搞細胞倒有不少。

瞟啊瞟,我就和一雙陰沉的眼睛對了個正著。

王木木陰慘慘地亮著鏡片衝我一笑,羅莉在一邊對我賊兮兮地擠眉弄眼。

TMD!冤家路窄。

我忙拉著小屁孩繞道急走,他莫名其妙地被我拉著跑,不解地問,“怎麽走這麽急?”

“碰熟人了。”

“那又怎麽了?”

怎麽了?

我惱怒地一甩他的手,“你不想和我二人世界了?”老娘也不稀罕。

他不說話,又抓回我的手握緊了。

我再甩,甩不動。

偷偷從眼尾看他。

他抿著嘴噙著一抹笑歪頭看我,那眼神……

套句特言情的話,那叫溫柔地能醉死人。

我老臉一紅,也低著頭乖乖不說話了。

死小孩,老對我要美男計。哪天被我練出抗體了,就換我使個美人計換你來神魂顛倒。

約會的時間總是過的特別快,和他在花展裏稀裏糊塗地泡了大半天,沒賞到啥我小肚子倒開始咕嚕叫喚。

他牽著走得兩腿發軟的我進了一家餐廳。

整個餐廳以原木為主,用盆景和各種小擺設巧妙地隔出一個個單獨又和諧相連的小包間。在大廳前方的左上角放置一架鋼琴,身著統一製服的服務生們安靜地在各個包間裏穿梭。

我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剛一坐下,就有兩個服務生推著超大的蛋糕來到我桌前。

大廳上的鋼琴也隨之奏起了生日快樂歌。

我愣了一下,看向他,“你……”

他衝我眨了下眼,帶著幾分成年男子的狡黠,“生日快樂。”

我緩緩綻開笑容,“謝謝。”

從不知道那個愛要麵癱的小屁孩也是個浪漫高手。

這樣的你,我不想把你讓給別人。

誰也不讓。

“18歲生日快樂。”

我頗有些心虛地在心中更正,其實我已經29歲了。

回去的路上,我終於憋不住了。回避了這麽久,我也該給自己個痛快。

“這個月你幾號走?”

他波瀾不驚地回答,“明天早上。”

我驚叫,“這麽快!”

“三天後雙方就要接洽,本來是今天的飛機,但是我今天不行所以改成明天的班機。已經再也不能推了。”說到這他有些懊惱,“本想明天再告訴你,我不希望破壞你的生日心情。”

現在說都說了,心情也徹底破壞幹淨了。

我重重垂下頭,情緒低落。

從今以後就要整整5年看不見他。未來變數那麽大,誰知道這段感情能維係多久。

小屁孩,我不變,你也不準變。

兩人麵對麵相對無言的站了好一會兒,我咬牙狠狠心,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先一步轉頭走進家門。

他在身後低叫,“任金笙。”

我回過頭,他的臉在夜色中我看不清楚。

“任金笙,要等我。”

我點點頭,也不知他看到了沒有,回身跑回家裏。

太後不在客廳,大冷天興許是窩回臥室了吧。我站在窗前隔著不透色的藍色玻璃努力向樓下張望。

小屁孩在我樓下又站了一陣子,在我剛想拉開窗叫他時他轉身上了車,離開了我的世界。

我們都以為這隻是暫時,我的時間停格在這一刻隻等著他日後回來再重新撥動。

我想我趕上了開頭,就能重來這個結局。

冥冥中仿佛有一雙手在操控著我們,最後我隻能歎息。

我趕上了開頭,卻料不到這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