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森到了村口,也不回家了,直接駕著車子去了耆長家裏。

耆長比裏正還要大十來歲,半長胡子垂在胸前,身形十分雄壯矯健,看著和胡子很不搭。不過,這人也是有些拳腳功夫的,要不然,也不會當上耆長。

“喲,這不是老蘇家的人嗎?今兒怎麽有空過來了?”耆長挑眉笑道,伸手往裏麵示意了一下:“還沒吃晚飯吧?正好,我家那口子,剛做了晚飯,你們正好吃點兒

。”

“耆長還沒吃晚飯?”蘇靜森有些驚訝,他是看著天色也不早了,這才直接過來的。原本以為,耆長他們肯定是吃過晚飯了呢,畢竟,這會兒地裏的農活不是多忙,早早吃飯也是有的。

耆長哈哈笑著點頭:“嗯,今天有點兒事情,就用的晚了些。這是你家的幾個孩子吧?長的都挺不錯的,大小子穩重,二小子機靈,閨女又漂亮,蘇老四你可是個有福氣的。”

“耆長說笑了,要真說有福氣,這十裏八村的,誰不知道裏正大哥家的宋浩明最聰明,耆長大哥家的李虎最威猛,他們可都是子承父業,一個個能幹的不得了啊。”

蘇靜森也笑著回誇了兩句:“還有大侄女,是嫁到縣裏當員外夫人去了,這福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啊,我羨慕都羨慕不及呢,將來,我那兒子,要是有李虎一半懂事兒能幹,我就心滿意足了。”

耆長聽的心花怒放,連連吩咐他家媳婦去廚房再準備幾道菜,他要和蘇靜森喝酒。蘇清荷打量著,這耆長家裏,是比較□的那種,因為屋子裏的桌上,原先碗筷就不夠,耆長媳婦和兒媳婦,都沒上桌。

果不其然,很快,蘇清荷就被拉到廚房去了,耆長媳婦和兩個兒媳,還有一個小閨女大孫女,都在廚房的飯桌上用飯。而蘇致平和蘇致安,則是被留在正屋了。

“這是小荷吧?我可是經常聽人說,蘇老四家的那個閨女,長的又好看,平時又能幹的,聽說還種出了新糧食?”耆長媳婦給蘇清荷舀了一碗湯,笑嗬嗬的問道。

在農家,晚上到誰家裏去串門了,要是正好遇上對方家裏吃飯,混上兩碗,是很正常的事情。

耆長雖然大小也是個管事兒的,但他和裏正家,都是住在柳村的。當然,裏正和耆長不光是隻管著柳村,而是管著附近總共五六個村子。

而柳村是在達豐鎮和承平鎮中間,左邊挨著河,右邊挨著官道,交通十分便利,所以裏正和耆長才剛好都住在柳村。還有一個戶長,就不是在柳村了,而是住在柳村隔壁的石頭村。

既然大家都是一個村兒的,耆長也就不太擺什麽架子。再說,他要是不請這一頓飯,才會顯得更小家子氣,所以,這才請了蘇清荷父子幾個上桌

蘇清荷吃的很是不安穩,一邊應付著耆長媳婦的話,一邊操心正屋裏的爺兒仨,也不知道他們將事情說出來了沒有,耆長那邊又是個什麽態度。

“伯娘客氣了,我吃飽了。”看耆長媳婦又遞過來一個饅頭,蘇清荷趕緊擺手:“伯娘隻管自己吃吧,並不用管我,這是伯娘家的小孫女兒吧?長的可真是漂亮,以後肯定和她大姑姑一樣,嫁個富貴人家,當個人人羨慕的官太太的。”

這話讓七八歲的蘇清荷說出口,顯得十分真誠,讓人聽著就覺得熨帖。耆長媳婦笑的嘴都合不攏了:“哎呦,小荷可真是嘴甜,平日裏沒事兒了,就多來我們家和大妞玩兒,也好教她學你兩三分,將來說話也好聽點兒。”

蘇清荷笑的臉都僵了,一邊討好耆長媳婦,還得注意讓自己的語氣語調都保持在七八歲小孩子的水平上,那叫一個累喲,還不如下地幹兩天活兒呢。

一直到月亮都升起來了,耆長才背著手出來,身邊跟著蘇靜森和蘇致平兩兄弟。蘇清荷趕緊迎過去,一手拽著蘇致平,一手拽著蘇致安。

“行了,蘇老四,你這事情我知道了,你說的對,這事情,關乎柳村,關乎整個達豐鎮的名聲和風氣,我肯定會管的,要不刹住了這股子歪風,日後咱們柳村出來的都是小偷小摸之人,那柳村上百年的名聲就毀完了。”

耆長鼓著肚子說道,蘇靜森跟著笑:“耆長說的是,我也是擔心這個,才不敢隱瞞這件事情的。說起來,都是鄉裏鄉親的,若非是事情太嚴重了,我也不想鬧的大家麵子上都不好看,我家還是要一直在柳村住著的,吵起來,也是我蘇家討不了好。”

“哈哈,說的對,鄉裏鄉親的,實在是沒必要鬧的太難看。”耆長笑著說道,伸手拍拍蘇致平的肩膀:“你這兩個兒子不錯,哈哈,說話有條理,又很有道理,將來啊,肯定是有出息的。”

“耆長過獎了,他們隻要能跟虎子一樣,將來自己賺夠一筆錢給自己討個婆娘就行了,我奮鬥的這些東西,可都是給我家小荷留著的。”蘇靜森也笑道,耆長更是笑了:“看不出,你倒是個疼閨女的,將來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小子。”

說著話,已經走到了門口,蘇靜森回身拱拱手:“勞煩耆長大人了,倒是討了耆長大人一頓飯吃,可真是慚愧了

。還請耆長大人回去吧,我這就告辭了。”

“那我就不送了,你就放心吧,這事情,我肯定會好好處理的。”耆長伸手拍拍蘇靜森的肩膀,客氣了一句,這才轉身進了院門。而蘇靜森,等孩子們都上車了,才趕著牛車離開。

蘇張氏已經在家裏等了大半天了,一見他們回來,一邊打了熱水讓他們洗手淨臉,一邊慌慌張張的到廚房去擺碗筷。蘇靜森跟在後麵說道:“不用忙了,我們已經吃過了,在耆長家裏吃的。你還沒吃吧?趕緊弄點兒飯,自己吃了。”

“呀,咱們是求耆長辦事兒去的,你們咋還在人家裏吃飯了呢?”蘇張氏略有些不安:“那耆長答應重辦這件事情了嗎?”

“答應了,村裏多少年都沒有這偷雞摸狗的事情了,耆長再不出麵辦點兒事情,估計村裏人都會忘了還有個耆長了。”蘇靜森含笑說道:“這事情,正好讓耆長立立威,我估摸著,他明兒會帶著李虎一起處理這件事情。”

“咋的了?耆長準備退下去了?”蘇張氏疑惑的問道,蘇靜森點點頭:“李虎都多大年紀了,孩子都有了,耆長也該為李虎鋪路了,明兒的處理,耆長會出麵,然後處置結果的執行,估計就是李虎出麵了。”

蘇張氏一邊吃飯一邊點頭:“要是耆長打算退下來,倒是能說通了,之前的那個縣令是個好的,別說是縣裏了,就是咱們村兒裏,都少有什麽打架鬧事兒的,耆長也管不著什麽,遇上這事情,可是個機會。”

到了第二天,耆長果然在村頭敲了銅鑼,招呼全村人往村邊的打麥場去了。那個打麥場挺大的,全村人都站在那裏,都不會顯得太擁擠。還有不少人帶了小板凳什麽的,男女分成兩堆站著。

“近日,村子裏發生了一件兒很嚴重的事情,本耆長叫你們過來,就是要說說這件事情。”耆長不像是裏正,說話和顏悅色,最大程度的講道理。耆長本身性子就有些暴躁,再加上管的是治安的事情,從來不多浪費口舌,當即就將蘇靜森家裏的種子被刨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事情很讓人生氣,大家夥兒都是種地的,自然是知道,這種子和田地,對咱種田人來說是多麽重要了。更何況,蘇靜森家裏那種子,還是新糧種。蘇靜森說了,這糧食若是種好了,來年就低價賣給咱們自己村子裏的人,結果,你們連一年半載都等不得啊?你們就是這麽對待老蘇家的?”

耆長很生氣,瞪著眼睛喊道:“這歪斜之風,我柳村容不下,今兒我就將話摞在這裏了,還要臉麵的,你自己回去偷偷將種子給刨了,不要臉的,那就等著來年賠錢吧

!人蘇靜森家裏的玉米是啥價賣出去的,你們種出來的玉米,也啥價賠給蘇靜森!”

“耆長,我不服……”有人忽然喊道:“這玉米種子,又不是隻有他蘇靜森家裏有,別人家就不能有了啊?”

“你別不服氣,這種子啊,別人還真沒有。你這樣不服氣,是不是你自己也種了玉米?”耆長冷笑著問道,眼睛瞪的跟銅鈴一樣,帶著一股子煞氣,隻看的那人縮縮脖子,沒敢再說話。

耆長又說道:“這次也是蘇靜森心善,沒說必須要找出來是誰偷了種子,要不然,你以為你們能安安生生的站在這裏?偷種子可是要坐牢的!”

蘇清荷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眯著眼睛笑,隻要今年沒人能種出玉米,然後他們蘇家又鎮住了這村子裏有別的歪心思的人,不過半分地的種子,她就當是老鼠吃了。

雖然有人不服氣,但是耆長這次硬氣的很,隻認準了之前蘇靜森說的解決辦法——私下裏偷偷處理掉了,那大家夥就當不知道,但是想要和耆長對著幹,那就等著賠錢吧。

“爹,你看咱們是不是要給耆長家裏送一份謝禮?”等耆長宣布散會了,蘇清荷跟著蘇靜森蘇張氏回家,一邊幫忙做飯,一邊問道。

“要送的,剛才我送你哥哥他們上學的時候,在鎮上買了點兒點心酒肉,一會兒給送過去。”蘇靜森笑嗬嗬的說道:“這下子,看誰還敢偷咱們家的種子,不過,為了防止他們狗急跳牆,這兩天我還是去守著比較好,孩子娘,鋪蓋沒給我收起來吧?”

“沒,就在屋子裏放著,你晚上直接搬牛車上就行。”蘇張氏笑著說道,揉了兩把麵,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清花的好日子,也不遠了吧?”

“嗯,咋的了?”蘇靜森問道,蘇張氏白他一眼:“得給清花添妝啊,我過兩天得去鎮子上一趟,撕兩尺布,再買個首飾什麽的。”

蘇靜森點點頭:“這些事情你看著辦就好了,對了,我想著,咱們家是不是養兩條狗比較好?那麽一大塊兒地,我一個人也守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