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若是他為她戴上戒指,她是不是會笑得連太陽都失了顏色?

她為他的母親換腎,而他的家人從頭到尾都未曾提到過她,隻是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這樣的幫助,連續過著明媚的日子。

他心裏突然為她心疼起來,就這樣,他的婚事一拖再拖,他甚至開始用鞏固事業為由將婚事推遲到現在。

而吳洋這一年也開始以退婚為借口威脅他。

退婚,他願意,但也不想辜負她這兩年的青春,他還沒有找到一個補償的方式,所以也遲遲未定。他們兩人就一直僵持著。

他內心裏知道,很多事情是無法挽回和彌補的,比如感情的事情,但吳洋是個精明且典型的都市女人,她知道世界的遊戲規則,所以她是可以補償的,隻要他找到合適的方式。

可是莫回……她似乎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熱情都投放到他的身上,她的世界裏隻有他一個人。他帶到她的傷害是任何物質都無法彌補的,現在他也仍然找不到彌補她的方式,隻是一心想要找到她,心想著隻要找到她,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的。

章淩碩沉思著,他的思緒被一個熟悉的火爆女聲打擾,他回過神,朝著聲源處望去。

章淩碩舉目看到離他身處的大石塊不遠處的小泉水池旁,看見一個瘦削的女人低著頭,雙手發抖地撿拾著飄在水上的青菜,柔順齊肩的發絲披下來遮擋住了她的樣貌,讓人看得不真切,卻讓他的心狠狠跳動了起來。

他現在是饑不擇食了嗎?竟然在還沒看清女人的臉之前,便心猿意馬起來。

他好笑地想著,目光繼續停留在小泉池旁的兩人。

“老板,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看這菜全灑了,還好這水不深,不然真夠浪費的。”原來是那個有趣的女孩兒,章淩碩帶點愉快地想著。

隻見張青急忙彎下腰身,卷起褲腿下水打撈飄灑地清澈水麵上的菜葉,她身邊身穿白色衣裙的女人也慌亂打撈。那瘦削的女人慌亂地撿了幾張,發現他的注視之後,表情極為震驚,索性停手,倏地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喂,老板啊!你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不是你說不要隨意浪費食物的嗎?現在這水麵飄著的菜還是可以吃的吧?要不要這麽浪費啊,老板?老板!”那火爆的嗓音繼續哀怨地吼著,又彎下腰手忙腳亂地撿了大部分的菜,放進小竹籃裏,也快步跟上自家老板。

小泉池旁再度恢複寧靜,章淩碩也繼續躺在大石塊上。

他看清了,那是張陌生的女人臉,瘦瘦的,眼睛很大,幾乎黑白分明,臉上還有抹病態的蒼白。

他確定自己沒見過這人女人,但為何她卻給他一股極大的熟悉感。

她是誰?

閉目在腦海中快速搜索,他得不到答案。

夕陽落到山的另一側,天際的餘輝也漫漫退卻,取而代之的是濃得化不開的漆黑,他的內心深處突然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濃濃寂寥。

嘩……

胸腔裏似乎響起這樣的聲音。

心……碎了。

莫回快步走在兩旁都是野草的小徑上,渾身發抖著,滿心地驚慌,她幾乎不管不顧地站起身就走。

那個聲音……那個聲音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是她幻聽了嗎?明明隻是黃昏時分,夕陽的餘輝還殘留在山邊,她也還在泉水池旁洗菜,怎麽就會聽到那個隻有在夢裏才會出現的聲音呢?白天,她逼著自己用盡全心力氣才可以讓自己不去想那個人,晚上他又如入無人之地一樣放肆地出現在她的夢裏,擾亂著她永遠無法平靜的心。

現在他竟然有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她的現實生活中,她該怎麽辦?怎麽辦?

隻需一眼,她隻看了他一眼,她就知道那是他,冷冷的嗓音,欣長的身形,細碎好看的頭發…… 她隻看了他一眼,就記住他的所有,讓那份深入骨髓的傷痛再度肆無忌憚地在身體裏衝撞著。

可是,那雙眼,那雙純黑、漂亮的眼眸她永遠無法錯認。

那是她曾經揚言要追隨一生一世的眼。

她躲避了這麽久,刻意遺忘這麽久,才短短地看了一眼,所有內心的防線傾刻間全數倒塌。事實無情地告訴她,她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勞無功,所有的冷情、淡漠、平靜都隻是她自己的幻想,沒有任何實質意義。

莫回步履倉惶地走著,內心掀起一陣狂風巨浪,打得她無所遁形。她幾乎慌亂到看不清前方的路,腦子昏昏沉沉,黑白分明的眼上浮現薄薄的水霧,模糊了她的視線,淩亂的步伐沒有任何章法。

驀地腳踢在路中的石塊上,整個人不可控製地向前傾,跌落在小徑上。膝蓋跪上路中尖銳的石塊,鮮血傾刻間染上白色的裙擺。

痛從膝蓋、手臂上緩緩漫延,她知道,但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快速起身繼續直直往回家的路上走著。

“老板,老板,你怎麽了?痛不痛?”張青見到自家老板狼狽地撲倒在路上,這一跤似乎跌得不輕。

她跑上前打算檢查她的傷勢,手沒未觸及到莫回的衣腳,莫回又爬起來快步離開,仿佛沒有傷到分毫。像是沒有聽不見她的話一般。

回到店裏,正收拾東西的肖若辰驚訝地看著莫回,問:“你怎麽了?怎麽弄成這副模樣?”

“我沒事。”莫回回答,並未在下麵做任何的停留,直直往後麵的房間裏走著,用力地關上房門,她軟軟地跌坐在地上,渾身輕輕顫抖。

“莫回,跟我走好不好?”肖若辰歎息般地在門外問著,隔著不厚的門板,他幾乎可以感覺到她的顫抖。

她還是見到了她心底的那個人嗎?

“對不起。”門內的人幽幽地回著。

“我們之間不需要對不起。隻要你需要我,我會留在你的身邊,現在你需要我嗎?”肖若辰說完,靜靜地屏息等著回答。

“……謝謝你,三哥!”莫回靜默了很久,還是給了答案。

“好,我走了!半年之約,我會繼續守著的。”肖若辰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拿起箱子,緩緩走到前樓,張青剛好從外麵跑回來。

“老板回來了嗎?”

“嗯。”

“她的腿受傷了。”張青抹了抹汗。

“我知道,好好照顧她,別讓她受了委屈,我走了!”

“你就這麽走了?”張青頗為訝異,肖若辰不是很關心老板的嗎?怎麽會在老板情緒糟糕時離開?。

“她的心裏還有結,那個結誰都打不開。我在這裏,隻是讓她更加壓抑自己的情緒,索性讓她再自由半年。半年過後,我再來帶她走。”

肖若辰說完,在張青還沒反應過來,就消失在小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