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午抵達公安局之後,劉漢東就一直在會議室錄口供,午飯吃的是盒飯,第一份筆錄做好之後,又換人接著問,每個細節都不放過,同樣的問題問了不下八遍,劉漢東說的口幹舌燥,有些不耐煩,好在好煙好茶管夠,倒也能忍受。

一個老jing官反複詢問了關於在鐵渣街108號院內槍戰的細節,基本上和馬國慶的筆錄互相對應符合,他忍不住放下筆問道:“你這孩子,膽子怎麽這麽大?麵對一群拿槍的歹徒還能鎮定還擊,難道你不怕麽?”

劉漢東道:“事後怕,但當時腦子裏沒想別的,就想著怎麽幹死他們,我也不知道他們來了多少人,總之幹死一個夠本,幹死兩個賺一個。”

老jing官問:“歹徒挾持馬國慶的時候,你一槍打死了他,甚至不給他留說話的機會,你哪來的自信,不怕誤中jing察麽?”

劉漢東道:“不怕,那麽近的距離我再打不中,幹脆找個頭發吊死算了,對了,我在部隊用的八一杠,十米內我能把子打進殼。”

老jing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濃茶:“部隊培養人啊,看你的檔案,榮立過三等功,是shè擊比武得的吧?”

劉漢東道:“不是,我是部隊的喂豬狀元。”

老jing官差點噴出一口茶來,看劉漢東的表情不像開玩笑,點點頭道:“不錯,行行出狀元。”

門被推開,萬旭東帶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進來,道:“小劉,這是省廳請的心理專家,為你做心理輔導的。”

劉漢東奇道:“輔導什麽?”

女子坐下道:“你好,我叫上官瑾,你可以稱呼我上官老師,通常軍jing在擊斃罪犯後,或多或少都會有心理障礙,我就是來幫你緩解這種情緒的。”

劉漢東道:“謝謝,不用了,我好得很。”

上官老師淡淡一笑,看向萬旭東,後者幹咳一聲道:“那好,有需要再找上官老師也不遲。”

上官老師拿出一張名片留給劉漢東,和萬旭東出去了。

晚飯依然是盒飯,內勤的娘們送了兩盒到會議室,過了一會,又來了幾個穿jing服的老娘們,端來兩個盒飯,說她們正減肥吃不了,劉漢東也不客氣,幾口全扒肚裏去了。

直到夜裏十一點半,作為重要證人的劉漢東才被萬旭東派人送到公安廳招待所下榻,招待所就在公安廳隔壁,隻對內營業,裝修按照四星級賓館的標準,一個樓層隻住了三個人,一個是劉漢東,另外兩個是派來保護他的協jing,說是保護,還不如說怕他跑了。

招待所的床很柔軟,床單雪白,冷氣很足,還有二十四小時的熱水,劉漢東坐在**了,說:“我還沒住過這麽高級的賓館呢,哥幾個,出去吃燒烤,我請客。”

兩個協jing急忙推辭,說什麽也不願意,劉漢東也不好勉強,衝個澡上床睡覺,這兩天累得夠嗆,主要是jing神高度緊張,忽然鬆弛下來,這一覺睡得死沉死沉的,但第二天早上六點鍾準時睜開了眼睛,這是當兵養下的習慣,睡不了懶覺。

他此時還不知道,這一夜發生了很多事情。

七點半,劉漢東在協jing的陪同下回到會議室,繼續做筆錄,可是等了半小時也沒人搭理他,直到九點鍾,萬旭東才步履沉重的進來,一臉疲憊,兩個黑眼圈。

昨天晚上,被王星一磚頭拍成腦震蕩的殺手從醫院逃走了,而整個案件最關鍵的人物古長軍則離奇的死在公安局拘留室裏,初步檢查是心髒病突發。

根據古長軍的馬仔狗子交代,八月三十一ri那天,他受古長軍指使,偽裝成jing察綁架了一個小姑娘,用膠帶和尼龍繩綁起來,裝在編織袋裏,在路上物sè了很久,才挑中了劉漢東。

根據古長軍的意思,把綁來的小姑娘放在黑車裏,然後再把黑車司機弄死,造成黑車司機綁架並殺害女孩,然後車禍落入淮江的假象,豈料中途被司機發現,不得不提前行動,最終兩人不敵黑車司機,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古長民一頭撞死,狗子被拋出車外,鋼筋穿臉而過,幸虧這個工地是世峰集團的項目,尾隨而來的古長軍調動吊車將他救走。

結合舒帆的回憶和劉漢東的口供,整個案情清晰明了,但唯一說不通的是古長軍為什麽要殺舒帆,而且第一次不成功之後,居然雇傭了一小隊殺手強攻,最合理的解釋是他受王世峰的唆使謀殺舒帆以報複夏青石。

古長軍的計劃果然天衣縫,不久前發生過一起黑車司機劫殺女青年的惡xing案件,搞得人心惶惶,趁著前一起案件影響還沒消失再製造一起類似案件,jing方將承受來自上級和輿論的雙重壓力,在這種情況下難免會有所疏忽,匆匆結案,這樣殺人罪行就圓滿的栽贓給了替罪羊黑車司機。

如今對著古長軍的猝死,案件法繼續下去,隻能草草結案,留下許多懸疑。

這些事情,萬旭東自然不會告訴劉漢東,他隻是和劉漢東握握手:“小劉,這裏沒你的事了,先回去吧。”

“這就沒事了?”劉漢東有些遺憾,公安局的盒飯很好吃,招待所的空調冷氣很足,住著挺舒坦的。

“沒事了,謝謝你的配合,有事兒我們會再找你的。”萬旭東心不在焉的說道,古長軍一死,一場風波歸於平靜,但總要有人承擔看管不力的責任,市局怕是要迎來一場風波。

“對了,我的車呢?”劉漢東想起自己哪輛報廢的普桑,興許修修還能用。

“被交jing部門拖到報廢處理廠去了。”萬旭東丟下一句話,帶著兩個協jing回去了。

劉漢東惦記著普桑,直奔南郊報廢處理廠去了,這裏停放著大量違章暫扣和事故車輛,也有許多各單位報廢汽車,每天都有強製報廢的車輛被銷毀,十幾輛破爛不堪的汽車一字排開,一輛履帶式工程車吊著個大鐵盤子轟隆隆的砸下去,汽車瞬間被砸成鐵餅。

那輛普桑也在其中,被生生砸成了一堆鐵皮,劉漢東站在土坡上看的心疼,轉眼又看到不少看起來還算四五成的汽車,不由得動起了念頭。

“嗨,站住,說你呢。”背後傳來一聲吼,劉漢東回頭一看,冤家路窄,那天晚上追擊自己的交jing竟然出現在報廢處理廠中。

劉漢東拔腿就跑,交jing緊跟著追過來,一邊追一邊喊:“你給我站住!”

處理廠地處荒郊野外,空曠平坦,劉漢東跑得飛,那年輕交jing跟他卯上了,死死追著不放,兩人從廠區跑到田地,又從田地跑到公路上,劉漢東後勁還很足,回頭一看,交jing已經累得走不動,扶著腰慢慢往前走,然後一屁股坐在了路邊。

劉漢東嘿嘿一笑,正要離開,忽然一輛桑塔納jing車斜刺裏殺出,橫在他麵前,駕駛座上的交jing指著他道:“跑,再跑,看你腿還是我四個輪子。”

“不跑了,愛咋咋地吧。”劉漢東道,他再能跑,也跑不過汽車。

年輕交jing拎著帽子,一瘸一拐走過來,jing服都被汗水浸透了,臉上表情非常痛苦:“哎呀媽,肺管子都跑斷了,老吳車裏有水麽,給我喝一口。”

又指著劉漢東道:“你跑個什麽勁,我又不抓你,你小子真能跑,屬馬的吧。”

劉漢東看看jing車,被自己撞壞的後視鏡已經換好了,但車身的一些擦痕還在,不由得一陣心虛,他不怕被jing察抓,怕罰款,身上就三百塊錢,還是媽媽給的。

年輕jing察從車裏拿了兩瓶純淨水,丟給劉漢東一瓶,自己拿了一瓶先灌了幾口,然後把半瓶水澆在腦袋上,甩甩頭發道:”你小子行啊,我是市局長跑亞軍,硬是跑不過你。”

劉漢東樂了:“就算你是冠軍也跑不過我啊,我們部隊駐在高原上,每天五公裏越野,還背著槍支藥,這算啥。”

年輕jing察道:“劉漢東你在哪兒當的兵?”

劉漢東道:“我在雲南當兵,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年輕jing察道:“全市各jing種都知道你的名字,你可把我們全近江的jing察折騰的不輕啊,一宿沒睡,連軸加班,當場擊斃,生死不論,我當jing察兩年也沒見過這麽大場麵。”

老jing察道:“通緝也就通緝了,最他媽出奇的是,頭天晚上還格殺勿論,第二天就成見義勇為的英模了,別說小譚你了,我當二十年jing察也沒見過這樣的。”

劉漢東道:“合著你們追我就為這個?”

年輕jing察道:“可不是麽,這麽牛逼的角sè不得見見,聽說你打死幾個持槍歹徒,咋幹的?”

劉漢東道:“餓了,走,吃飯去,我請,飯桌上再聊。”

老jing察看看時間,道:“上車。”

三人驅車來到南郊附近的一家把子肉館,正值中午,飯館前的道路兩側停滿了來吃飯的出租車,遮陽棚下坐滿了赤膊大漢,看到jing車出現,的哥們慌忙跑出來,忙不迭的去開車。

“算了,換一家吧。”老jing察苦笑道,交jing和的哥是貓和老鼠的關係,在一個棚子底下吃飯總覺得不自在。

換了一家人少的家常菜館,劉漢東點了四個菜,都是以肉為主的硬菜,因為中午上班時間,就沒要啤酒,在隔壁小店買了盒紅梅,和倆jing察邊聊邊吃,得知老jing察叫吳良海,年輕點的叫譚家興,都是蘊山大隊的巡邏交jing。

譚家興說:“你到報廢處理廠幹什麽去的?”

劉漢東道:“找我的車去。”

譚家興道:“你那輛車已經強製銷毀了,你想找個開車的工作,不妨去出租車公司打聽一下,最近正在招人。”

沒聊幾句呢,對講機響了,說附近出了事故讓老吳小譚處理,兩人趕緊放下筷子,拿起帽子,和劉漢東道個別就開車走了。

一個人吃不了這麽多菜,劉漢東讓服務員打包結賬,服務員說賬已經結過了,是那個年輕jing察付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