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漢東可以想象王海寧失蹤給王家兄弟帶來的強烈刺激,這會兒王世峰王世煌兩兄弟肯定在家裏坐鎮指揮,調動全市黑白兩道的力量來查找下落,如果他們效率夠高的話,怕是已經查到這事兒和自己有關了。

三年前,因為古長軍的案子,劉漢東就曾經橫掃世峰集團,兩下裏結下梁子,最近又在歐洲花園深深羞辱了王世煌,要不是他也曾搭救過王海寧的小命,恩怨抵消,王家早就想法滅了他了。

總之一句話,和世峰集團的恩恩怨怨,終於到了該徹底了結的時候,劉漢東既然趕來,就沒怕過什麽,他昂首闊步推門進去,院子裏的江湖人士們扭頭看他,其中一人將煙頭一丟,臉色大變,高聲喊了一句。

這句話差點沒讓劉漢東趴下。

這家夥說:“我操!海少讓東哥救回來了!”

都是道上混的,誰不認識誰?劉漢東在近江也混了三年多了,三教九流的人士都熟悉,尤其是城南一帶出來混的人,哪個不認識東哥,混社會是個係統工程,混的好壞並不以能打能殺為準繩,而是以認識朋友多,路子野,能辦事為衡量標準 ,所以這些人既認識王家兄弟又認識劉漢東,並且兩邊關係處的都很好。

這一嗓子把屋裏的人全驚動了,呼啦出來十幾口子,圍著劉漢東和海寧問長問短,因為劉漢東以前就曾救過海寧一回,他們先入為主,真就覺得這會海少被綁還是東哥救回來了,一個個敬佩的不行,就差把劉漢東抬起來山呼萬歲了。

劉漢東本來還一副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表情,這下被他們弄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麵對熱情的詢問,隻能緊皺眉頭故作深沉:“哎,說來話長。”

溫泉鎮派出所的李所長也出來了,一見這場麵就覺得不對勁,不過他的政治敏感性很高,王世峰已經被市局刑警帶走,內部消息稱上麵要辦王家兄弟,既然海寧已經安然無恙的歸來,再說失蹤時間實際上連24小時都沒到,警方沒必要插手的,民不舉官不究,愛誰誰吧。

警察們收起設備走了,海寧被簇擁進了房間,好不容易回到家裏,周圍一大群叔叔大爺,她卻依然緊跟在劉漢東身旁。

世峰集團保安部的頭兒南強看不下去了,他是明白人,知道這事兒和劉漢東脫不開幹係,沉聲質問:“姓劉的,你解釋一下,到底怎麽回事。”

劉漢東並沒打算就坡下驢,把自己包裝秤救美英雄,因為受害者還在身旁站著呢,他想忽悠也沒這個條件啊,正要說話,王海寧先出聲了:“我爸呢?”

南強隻好先回答她:“老大讓雷子帶走了。”

“我二叔呢?”

“昨天就讓雷子帶走了。”

海寧麵無表情,看似沉靜,其實六神無主,心亂如麻,失去了父親和叔叔的庇護,她根本無力承擔一個龐大的企業集團和一個擁有眾多兄弟的實質上的江湖幫派。

何況這些人未必認她,他們從來都把海少當成長不大的孩子。

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王家兄弟不在,南強就成了這裏的話事人,他大聲說道:“海少,你大膽的說,姓劉的到底把你怎麽了,這兒都是咱的人,不用怕他。”

他這麽一說,其他人才回過味來,合著劉漢東不是救人的啊,興許海少失蹤就有他的關係,氣氛急轉直下,變得冷森森起來。

劉漢東心中底氣大漲,王家兄弟被公安調查,世峰集團垮台指日可待,自己怕毛啊,就是當眾承認綁了海寧又如何,諒他們也不能把自己怎麽著。

他冷笑一聲,抱起膀子等著海寧發話,待會兒少不得一場惡鬥,他已經瞅好了,先抄起茶幾上的青花瓷仿品瓶子砸在南強腦袋上,放翻他鎮住其他人,估計就能全身而退了。

所有的目光都盯住了海寧,等她一錘定音。

王海寧低著頭,吞吞吐吐道:“其實……我是被綁架了……”

南強臉色一變厲聲道:“我就知道!兄弟們抄家夥,姓劉的今天別想走!”

人群一陣**,幾個特保從腰裏把甩棍和噴霧拿了出來,分開眾人就要上前動手。

海寧猛然捂住腦袋嘶喊一聲:“停!”

大漢們止住了腳步,南強狐疑道:“少爺?”

海寧頭也不抬的說:“我是被一幫國際雇傭兵綁架了,他們有槍有炮,還有灰太狼,是劉叔叔救了我,你們不要冤枉好人。”

劉漢東手裏還提著條滴血的狗腿,大家恍然大悟,原來這是血戰之後的成果,雇傭兵的軍犬腿啊。

不過轉眼之間大家又都回過味來了,這他媽太離譜了吧,還國際雇傭兵組織,這是腦殘軍旅片看多了還是兵王網文看多了的節奏?

不過既然海少這麽說了,那人家劉漢東自然撇清了關係,他們也懶得插手。

南強卻不這麽認為,他覺得劉漢東一定是捏住了海少什麽把柄,他厲聲質問:“姓劉的,你來說,到底怎麽回事!”

劉漢東沒料到海寧主動為自己開脫,他樂得如此,哪裏還管南強的質問,一把推開他,牙縫裏迸出三個字:“你也配。”

南強被推了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惱羞成怒就要撲過來,卻被一幫大哥們死死拉住:“強子,別衝動,你鬥不過他。”

強子掙紮了兩下也就放棄了,對於劉漢東他始終存在深深忌憚,因為自己當年的頂頭上司古長軍就是掛在這貨手裏,而且自己的資曆還不夠深,無法與劉漢東這種江湖新晉大佬對抗,王家兄弟不在,沒人能留得住劉漢東。

劉漢東揚長而去,走到門口忽然停步,將狗腿丟在地毯上說:“留著紅燜吧,大冬天的補補身子。”

滿屋子人,還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角色,愣是留不住一個劉漢東,南強頓有世態炎涼之感,王家兄弟遭難,這些平素胸脯拍的山響的江湖兄弟全成了牆頭草,這就是社會,這就是人生啊。

江湖大哥們安慰了海寧幾句,陸續散去,大過年的,還得趕緊回去接著打麻將呢,自始至終,海寧一言未發,冷臉麵對,這也符合她的性格,從來都是這副傲慢酷拽的吊樣。

人都走完了,海寧才上樓進了自己房間,關上門拉上窗簾,抱起被子鑽進了寬大的壁櫥,在裏麵瑟瑟發抖起來。

就這樣足足過了幾個小時,家裏傭人急的不行,找來鑰匙打開門,進來苦苦哀求:“少爺,吃點飯吧。”

海寧在壁櫥裏回答:“不吃。”

“不吃怎麽行,廚房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魚翅羹。”

壁櫥裏伸出一隻腿,將托盤踢翻。

傭人老阿姨歎口氣,收拾殘羹正要離開,忽然海寧說話了:“我要吃別的。”

“想吃什麽,你說。”老阿姨激動起來,隻要少爺願意吃飯就算是龍肝鳳膽也得想法子弄來。

“我要吃火腿腸,雙匯的,烤著吃,烤成脆皮的。”海少爺的聲音從幽深黑暗的大壁櫥裏傳來。

老阿姨和家裏廚子麵麵相覷,這是什麽高端吃法,沒聽說過。

……

劉漢東打車回家,路上給徐功鐵打了個電話,打聽王家兄弟被捕的事情,徐功鐵說涉及到辦案機密不方便透漏,但是可以告訴你,世峰集團這回是完了。

要的就是這句話,劉漢東心中大定,暗暗慶幸自己懸崖勒馬沒把王海寧怎麽著,不然能活活悔死,看來老天爺還是靠譜的,給自己戴上了主角光環,怎麽作死都不會死,而其他人就不行,隻要底子不幹淨,早晚是一死。

回到黃花小區家裏,劉漢東掏出鑰匙進門,就聽見廚房有炒菜的聲音,於是他躡手躡腳進了臥室,想把一身髒衣服換下來毀滅證據,卻發現**放著一個扁平的硬紙盒子,打開來是一件紅褐色的皮夾克,掐腰式樣,皮質厚實硬挺,散發著一股特殊的香味,穿上一試,帥到爆。

這衣服正是當年自己和馬淩在步行街上看中的那件高端仿製美國二戰a2飛行夾克,開價一萬塊,嚇得兩人都沒敢還價。

時隔多年,自己幾乎都忘了這件衣服,但馬淩還記得,並且終於將它買了回來,摩挲著馬皮夾克,劉漢東有些感慨。

門開了,馬淩拿著鍋鏟子進來了,從背後抱住了劉漢東,附耳問道:“喜歡麽?”

“喜歡。”

“你怎麽不問問花了多少錢。”

“多少?”

“五千。”

“怎麽這麽便宜?”劉漢東很納悶,他上網查過這件衣服,確實是全球最高端的a2仿品,價錢應該在八千一萬左右。

“因為我常去啊,和那店主都熟了,每回我都磨他,他實在是被我磨煩了,就答應了。”馬淩嘻嘻笑道,一臉自豪與幸福,“你穿上真帥,比湯姆克魯斯還帥。”

劉漢東腦補出一幅畫麵,春夏秋冬,風霜雨雪,馬淩每天都來到步行街某家店櫥窗外趴在玻璃上看著裏麵模特身上的皮夾克,手裏還拎著一個攢錢罐,裏麵的硬幣越來越多……

他緊緊抱住了馬淩:“淩兒,今年就結婚吧。”

忽然馬淩一把推開他,虎著臉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又在外麵惹禍了吧。”

地上丟著髒衣服,上麵沾滿汙漬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