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宏正聽到腦後風聲,下意識的抬起右手格擋,鐵鍁砸在手臂上,劉漢東甚至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胳膊被當場打折,馬宏正痛苦的哼了一聲,用左手拔出別在褲腰帶上的手槍,掰開擊錘朝馬嘯虎射擊,隻聽哢噠一聲輕響,並沒有子彈發射出來。

“你的撞針早被我換了。”馬嘯虎冷笑,再次掄起鐵鍁,將馬宏正手中的槍砸飛,一腳飛踹過去,馬宏正倒是條硬漢,踉蹌著退了幾步,依然屹立,臉上掛著坦蕩的微笑。

馬嘯虎走過去,和馬宏正麵對麵站著,嘴角**,一字一頓的問道:“說,誰派你來的?”

馬宏正說:“別廢話,趕緊的吧。”

馬嘯虎深吸一口氣,再次掄起鐵鍁,拍在馬宏正腦袋側麵。

金石交鳴之聲傳來,馬宏正的腦袋真硬!挨了一下竟然沒當場趴下,晃了兩下繼續站著,冷冷看著馬嘯虎,血流如注,糊住了眼睛。

馬嘯虎又拍了他一鐵鍁,這回馬宏正沒撐住,撲通倒下了,不過還沒死,眼睛依然睜著。

“咣當”一聲,馬嘯虎用力丟開鐵鍁,拔出手槍上膛開保險,指著馬宏正的腦袋喝道:“我對你那麽好,你居然出賣我!我最恨的就是叛徒。”

劉漢東紋絲不動,心中鬆了一口氣,心跳也漸漸恢複平靜,不過另一種焦慮浮上心頭,沒想到馬宏正是臥底,他不禁同病相憐起來,這夥計怕是活不成了,看他年紀應該有妻有子,可憐從此妻子見不到丈夫,兒子見不到父親了,可偏偏自己又無能為力。

馬嘯虎幾次三番想開槍,還是忍住了,恨恨道:“不能讓你死的那麽痛快,給我打!”

兩個手下上前,用力踢馬宏正,如同踢麵口袋一般。

倉庫裏鴉雀無聲,隻有大皮鞋踢在人體上的悶響,這種踢法,肋骨不知道斷了多少根。

不遠處,兩個人拿著鐵鍁開始當場攪拌水泥砂漿。

打了一會兒,老者叫停:“停手。”他看了看劉漢東,陰鷙的目光依然令人徹骨寒冷。

“見笑了,當著客戶的麵清理門戶。”老者說道,衝馬嘯虎點點頭,“該給人家的給人家吧。”

馬嘯虎親自帶著兩個人去提貨,這邊氣氛依然尷尬,劉漢東提著密碼箱的左手已經汗津津,忽然他看到躺在血泊中的馬宏正動了一下,繼而向旁邊一個人爬過去,伸手去抓人家的褲腳,被一腳踢開,繼而向自己的方向爬過來。

馬宏正的一隻胳膊折斷了,渾身浴血,血肉模糊,爬的很緩慢,很吃力,劉漢東很想過去攙扶他起來,可是他不能這樣做,十幾雙眼睛正死死盯著他。

血人終於爬到了麵前,背後一串血跡,馬宏正用左手抓住了劉漢東的褲管,昂起頭來,喘息著說道:“幫個忙。”

劉漢東沒動,看了看老者。

老者做了個有請的手勢。

此時馬嘯虎領人拖著箱子過來了,見到這一幕上前猛踹馬宏正,又被老者叫停,用西北方言說了句什麽。

馬嘯虎拔出手槍倒轉槍柄遞給劉漢東:“你送他一程吧。”

劉漢東搖頭:“馬總,你們清理門戶,不該我動手吧?”

馬嘯虎說:“咱們是合作關係,你幫我處理了這個條子,我就信你,把你當兄弟,要不然,買賣別做了。”

劉漢東低頭看看馬宏正,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欣慰和肯定,他知道,馬宏正此時肯定抱定了求死之心,於是他接過了手槍。

槍是五四式,槍柄很涼,拿在手裏沉甸甸的,劉漢東心中殺機隱現,但轉瞬即逝,因為這把槍的重量,絕對不是裝滿實彈的份量,很可能隻有一發子彈,對方留了一手。

馬宏正死定了,自己不殺,他也會死,如果過於遲疑,反而會引起對方的警惕和懷疑,那個老者分明是毒販中的智囊人物,此刻他正和手下低語,似乎沒看向這邊,但劉漢東知道,這個老狐狸一定留意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劉漢東瞬間做出了決定,他彎腰將馬宏正提了起來,粗暴的推到了牆上,馬宏正腿斷了,用一隻腿勉強站著, 臉上掛著笑,血淋淋而詭異的笑容,讓人看了心裏瘮的慌。

此刻,劉漢東多想喊一聲戰友啊,可是他什麽也沒說,一手揪著馬宏正的衣領子,一手端槍頂住他的心髒位置,緊盯著馬宏正的眼睛,微微點了點頭。

馬宏正忽然笑了,他顯然理解了劉漢東的意思,笑容很灑脫,很豪邁,很凜然。

“嘡!”劉漢東開槍了,套筒快速往複,滾燙的子彈殼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硝煙彌漫開來,馬宏正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劉漢東繼續扣動扳機,猜得沒錯,槍裏沒有第二發子彈,他鬆開手,馬宏正緩緩滑在地上,血從胸前湧了出來。

劉漢東啐了一口,將手槍拋給馬嘯虎,罵道:“整這麽多幺蛾子,趕緊交易!”

馬嘯虎接了槍,衝手下一擺手,兩人上前將屍體拖走,這邊開始交易,西北漢子很豪放不羈,根本沒細數劉漢東帶來的現鈔,大致清點了一下有多少捆錢,就把毒品交付了。

劉漢東也沒驗貨,他不具備這個能耐,電影裏用小刀戳破海洛因袋子,用指甲蘸一點嚐嚐的鏡頭不會出現,因為這是冰毒,生吃是有毒的。

不遠處,兩個漢子將馬宏正裝進了油桶,填進去攪拌好的水泥砂漿,封上蓋子,放倒推了出去,片刻後劉漢東聽到重物落水的聲音,猜到這裏大概是江邊。

交易結束,人家還要忙著做大生意,劉漢東也沒心情談其他的事情,又上了麵包車,繼續開進特製的集裝箱裏,黑燈瞎火,不辨方向,隨車出發,他心情很糟糕,一路上沒和護送的人說話。

四十分鍾後,金杯車停在了市區一條繁華街道,馬嘯虎的人將劉漢東的手機還給他,說你打個車走吧,我們不送你了。

劉漢東目送金杯車遠去,沒急著開手機,站在原地點了支煙,喧囂的街道,閃爍的霓虹,路人匆匆而過,情侶,上班族,還有賣花的小姑娘,誰也不會知道,剛才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路旁有一家麥當勞,劉漢東走了進去,直接進洗手間大號,把門反鎖,從襪子裏摳出一張折疊的小紙條,這是馬宏正抓住自己褲腳的時候塞進來的。

他打開染血的紙條,這是一張熱敏紙,上麵印著條形碼,箱號,時間,但是標注超市名稱的地方褪色看不清楚了。

這很可能是烈士留下的情報,必須盡快拿到手,可是近江有大大小小上百家超市,如何確定究竟是哪一家超市?這是一個難題,劉漢東決定以馬宏正最後出現的地點,也就是文峰大酒店為中心,搜索附近的超市,他拿出手機開機,搜索地圖,忽然另一部手機響了,是和耿直單線聯係的那一部。

劉漢東接了,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東哥,幹什麽呢?”

劉漢東說:“讓老耿接電話。”他知道這是緝毒警察為了掩護自己,故意找了個女警官來通電話。

女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就聽那邊聲音傳來:“耿支隊,劉漢東脫險了。”

手機那邊換成耿直:“劉漢東,出了什麽事,失去聯係這麽久。”

“我的手機被他們放進屏蔽信號的金屬箱子裏了,交易地點大概在江邊一個貨倉,買賣完成了,隻是……”

“什麽?”

“有突發事件,毒販殺死了一個打入他們內部的緝毒警,就是馬嘯虎身邊的那個馬宏正,屍體被他們裝進油桶丟江裏了。”

一陣沉默。

劉漢東心裏很難受,馬宏正雖然必死,但確實是死在自己手裏,這件事不能告訴耿直,也不能告訴任何人,隻能憋在心裏。

“你把手裏的東西處理好,然後到我這裏來詳細說說,注意安全。”耿直說。

“知道了。”劉漢東掛了電話,打開蘋果手機,搜索文峰大酒店周邊,果然找到數家超市,一家沃爾瑪大賣場,三家中型超市,應該都是帶儲物櫃服務的。

他立刻打車前往,可是趕到沃爾瑪的時候,超市已經關門,附近幾家也不用去了,想到火雷等人還在等自己的信兒,於是打了電話叫他們過來。

火雷等人開車過來了,見劉漢東手裏提著箱子,馬上喜笑顏開,這些冰毒拆分成小包裝散到全市娛樂場所,能翻好幾倍的錢,吃香的喝辣的,全靠這一箱貨了。

劉漢東把箱子交給火雷,上車往座位上一躺,說:“回去。”

火雷眉飛色舞:“東哥,不找個地方慶祝一下麽?”

“你們去吧,我累了。”劉漢東一閉上眼睛,就看見馬宏正血淋淋的麵孔,倒不是愧疚和恐懼,而是深深的責任感。

火雷發現老大興致不高,也不敢再吵鬧什麽,開車將劉漢東送回黃花小區,帶著兄弟們離去了,那箱子冰毒,暫且由劉漢東保管。

等小弟們走了,劉漢東重新出來,帶著冰毒駕車前往禁毒支隊。

可是抵達支隊駐地的時候,耿直和二拿等人都不在,留守警員說,他們有緊急任務出去了。

劉漢東給耿直打電話請示,耿支隊說你把毒品放在支隊,明天再過來吧。

可劉漢東並沒有回去休息,他就睡在車裏,黎明時分,禁毒支隊的車隊返回駐地,打頭的一輛皮卡車廂裏,赫然放著從江裏打撈出來的汽油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