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輸了。

他依然平平靜靜地說:“還有30秒。”,鎮定自若。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一種平靜貫穿了我的身心,我不再顫抖,我艱難抬目,淺淺一笑,淡淡涼涼地看著他,與此同時,伴隨著心底一切的崩堤。

我的嘴角自嘲地向上挑了挑,從未有過的冷靜:“我說。”

我微弱的聲音到了幾乎讓人聽不到的地步,可他點了點頭。

“說。”

我一個字一個字地低聲說著,從我從被於秀蓮踢的殘疾了以後就開始的處心積慮的複仇,一直到我千方百計地尋找各種可以逃脫法律的殺人辦法,一直到2年前在網上看到的唐山大地震後就開始想利用爆破殺人。

我未成年,即使被查到了,我雖然也是蓄謀殺人,可是我隻是將她抬了進去,罪行比故意殺人罪小一些。這樣還更殘忍,如果當時沒有砸死她,那就讓她醒來以後在黑暗的廢墟裏遭受仿佛世界末日的無窮無盡的絕望和恐懼。

我低聲說著,隨著我心底的秘密一點點說出,也如同流逝了我自己的魂魄,亦如那些再也掌不住的流年。

謝謝你楊潤石, 你給了我一個別人給不了的人生。

藏獒不耐煩地在我旁邊低聲嘶吼。

他仍然單膝跪著,安靜聽我講述,眼簾低垂,長長的睫毛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陰影,深邃得有如世界上最深的海水。

當我說到那天晚上黎哥將秀蓮打暈,我們把她關進了那間廁所的時候,他的麵色已是越來越蒼白,卻仍然一聲不吭。

我說到第二天大樓在倒數聲中轟然倒塌,一聲巨響塵土飛揚的時候,他心頭掠過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心,目中悲憤之色宛若刀刃上迸裂出來的寒光一閃而過,那是尼康和佳能也無法捕捉到的畫麵。

小豬的語氣,就象在說一個別人的故事。

我終於都說完了,眼睛也已經幹涸。

不要,再也不要在這個人麵前流淚。

就那樣?

就那樣。

聽完以後,他變得沉寂,他一言不發,隻靜靜地看著我,悲憤之色褪去,眼裏漸漸湧起一層淚光。

他把錄音筆熨帖地收了起來。

藏獒安靜地趴在我身邊。

我感覺不到流血的胳膊的疼痛,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殺我。

我的身體雖殘破不全了,可我的心卻一直沒有碎,能一直念著他,直到我死之時。我的潤石啊。

你殺了我吧。

我知道我為什麽作案以後沒有逃走,我知道我逃不了潤石的追查,可我仍然心存一絲暗隱的期待,期盼驚濤巨浪都歸於平靜以後,他仍然會帶著我浪跡天涯,去那個他夢裏的地方,蓋一個童話一樣的房子,門外有一個白色的秋千,我們會有一群孩子,我與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夢,很美,就在於它美的不切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