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溪入河,由河匯江,終入大海,這仿佛是印證曆史長河隻會單向流動。wWw、QuANbEn-XiAoShUo、COm

然而,無論多麽平順的河流,河麵下總有看不見的暗湧。

或許,一場激烈血腥的爭鬥在曆史書上隻算是不起眼的灰塵,被曆史學家無情地抹去了,但這並不等於這灰塵不曾存在過。

正在魏強走到碼頭的時候,十裏外,李文傑正帶領沒有受傷的餘下好手催動仙法沿河踏水飛奔。

“邱師伯,聯係上納素港沒有。”李文傑問。

“沒,不知為何,幹擾很大,千裏傳仙音可以聯係到很多地方,但就是聯係不上港口。”那個被喚作邱師伯的老者搖搖頭。邱誌毅,玄天派中以醫魂術著稱,修為最渾厚的高手之一。

聲音是通過振動傳播的,傳播的導體不一定是空氣,若是貼耳朵在鐵製管道上,能聽到隔了幾個房間裏麵人談話的聲音也毫不稀奇。

千裏傳仙音原理亦如此,隻是仙術高手把真力匯聚成絲,直接定向放射出去,在指定的區域尋找跟發送人真力振動頻率最接近的本魄丹,再形成振動傳導聲音。傳播的清晰度,除了跟發送人的修為有關外,還跟所練仙術的種類有關。

天下修真練魔門派何止千萬,各派修法不同,本魄丹的真力頻率相差也甚遠。因此,一般來說,千裏傳仙音多半用在同門之間。

無法傳音的原因有很多種。下雨行雷閃電影響真力絲地純度,傳播途中有不利於真力傳導的障礙物等等,當中最可怕的一種原因是——傳播目的地附近有股比真力絲強大千倍的相反力量在無意中抵抗了真力絲。

既然玄天派練的是最為正統純正的仙術,那麽幹擾者,多半是個大魔頭。

“邱師伯,聯係上納素港沒有。”

“賢侄,你剛問過。”

“哦。對不起……”李文傑擰緊眉頭,左手緊握劍柄。回答卻有點心不在焉地感覺。在不知不覺中,他加快了腳步。

“賢侄,慢點,有人跟不上。”邱師伯勸到。

“啊!”發現自己無意中領先了大部隊足足十多丈,李文傑臉上一紅,放慢了腳步。

“修為相若不等於完全相同,何況剛才那個怪陣虛耗了大家不少真力。這樣趕過去,虛耗太多真力的話,去了也是白送死。”拉著李文傑地衣衫,邱師伯好言相勸。

“師伯說的是。”李文傑垂首答道。

不知不覺,他又想起了自己剛下山時碰上的怪陣。明明是三五棵妖性植物,打上去就像是用一把斧頭砍一片森林,怎麽砍都砍不完,砍掉一棵。立馬生一棵出來。地麵仿佛會旋轉,窺準了一個空隙闖出去,卻發現從包圍的左邊出去,右邊就衝回包圍圈。

巨型食人花不吃人,專門吃掉丟過去的飛行類法器,全部用一坨類似鼻涕的粘液包住丟回來。

被豬籠草抓住的人也不用死。出來就是一個五花大綁地‘人肉粽子’,怎麽解都解不開。

那棵荊棘更可惡,專門撕爛女修真的衣服,開始還好,到後頭個個春光乍泄,女修真都縮在中間打死不上前,男修真們也個個心猿意馬。

沒辦法,最後隻能集合眾人之力,強行把真力灌入地下,切斷那些妖性植物的力量來源。隻是打敗了這些植物。個個好手都氣喘籲籲了。

從回憶中轉醒。李文傑不由又問道:“邱師伯,聯係上納素港沒有。”

邱師伯關心道:“小傑……你沒事吧?”慈祥的白眉輕輕揚起。

“沒。我沒事。”

“真的沒事。”

“真的。”李文傑的笑容僵硬而牽強,可他再怎麽笑,都掩飾不住眉宇間越發濃厚的愁雲。

跟李文傑同樣心急地大有其人,在納素港準備好伏擊的天道盟好手個個急得直跺腳。

“血火峰的廖長老不是說,再得不到大部隊的消息就先行攔截魏強等人麽?他都快上船了,怎麽還不給信號動手?”說話的美人兒是玄天派的本代女弟子袁夢。她一頭黑亮地長發,梳成發髻盤起﹔水靈靈的大眼睛,慧黠地顧盼四方﹔讓人感到著迷的,卻是她甜甜的笑容,輕輕一笑間露出雪白的貝齒,讓人無論遠近都如沐春風,感到一股爽朗的夏日陽光氣息;不著華服,僅穿一身素衣,更顯大方得體。

“我也納悶啊!但長老是這裏的總指揮,他再三吩咐不給信號不許動手的。沒辦法,我也急。”小聲搭話的龍牙會當代數一數二的好手蔡任俊。

“氣氛太詭異了,大家小心。”說話地是玄天派本代弟子何飛。他身材高大,四肢壯實,麵孔方正,隻可惜臉上麻子不少,不然肯定能迷倒不少少女。

“師哥,怎麽了?”

“千裏傳仙音傳不出去本身就很不正常。剛才北方和東北方地兩隊人又好像沒有動靜……該不會我們給人逐個擊破了吧?”何飛道出了自己的猜想。

“不會吧,來伏擊地都是三品以上的好手啊。”舞蓮幫陳起質疑道。

“嗬嗬,我也想我自己純粹是烏鴉嘴,但你想下,魏強三人為何能突破齋師伯帶領的百人包圍圈來到這裏?”

“……”陳起頓時不語。

“師哥,我突然有點怕。”袁夢偷偷拉著何飛的衣袖,小聲道。

“怕什麽?倘若真的出事,你地李師哥還不插翼飛來救你啊!”何飛揶揄袁夢。

“討厭。師哥你欺負人。”

“好好好,你的李師哥摟摟抱抱就不是欺負,我說兩句那就是欺負。”何飛可不打算放過這個捉弄小師妹的好機會。

“討厭哪,還說……”袁夢看了看在巷口探頭探腦監視魏強的另外幾個好手,雖是深夜天黑。但朦朧的月光下還是能看到她羞紅了臉。

“你……你……你……誰?你對我幹了什麽?”怪異的腔調,怪異的內容。出自陳起地口中。

巷頭巷裏的人同時發現,不知何時,巷子裏多了一個陳起。準確地說,是一個跟陳起無論身材相貌衣著都一模一樣地怪人。

怪,就怪在那人身上的光線分布。

人躲在黑暗中,倘若半個身子暴露在月光下,定必是躲在黑暗中的身體部位看上去比較暗淡。露出來的部位清晰。

然而那人是反過來的,陰影中的身體、衣服線條統統光亮清洗可見,暴露在月光下的臉蛋反而陰暗許多,仿如臉孔上給塗上一層厚灰。

“你……你……你是誰?”乍一見到跟自己一模一樣地人,從心底升起的無邊恐懼開始讓陳起失去理智。

“我是你。”怪人微笑道。

“你是我。”

“錯,是你是我。”怪人禮貌地更正陳起。

“放屁!”

“對,我是在放屁,可我放得比你真實。”

“你……你想對我幹什麽?”明顯地。陳起的聲音在顫抖。

“我不想對你幹什麽,我隻想對我幹些什麽。”那個假陳起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拔出一把跟陳起的仙劍一模一樣的劍。

“你……你……”

“對不起,我隻想殺了我自己。”說罷,他真的動手了,呼地一劍。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砍下了自己的腦袋。“噗”地一聲,沒有血,沒有肉,仿如砍下的是一個稻草人的草包頭。

但,砍下的不是一個頭,假陳起斷頭的同時,不知為什麽,陳起的頭也斷了,鮮血四濺。滿牆血汙。恐怖非常。

能隨時隨地殺掉一個人地,隻有他自己。那麽這個影子,也是否算是‘陳起’?

“啊——”袁夢失聲叫了出來。

“小美人,你知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窮這個道理麽?”砍下的頭顱居然說話了,最可怕的是,說話的不是那個假陳起的頭,而是真陳起那顆血淋淋的頭顱,那顆頭顱正被捧在假陳起仍未倒下的屍身左手上。真頭顱,假頭顱,既然被沒頭顱的假陳起像玩雜耍一樣拋來拋去。

“隻要我獲得了兩個頭,我就可以獲得無數個頭。”兩個失去身軀的頭顱在用完全一致的語氣說出了恐怖地宣言。

袁夢臉色死白,雙腿發軟。正在這時,何飛一步上前,擋在了小師妹地身前,小聲道:“往沙灘方向跑,我感覺到李師兄的仙靈壓正在急速往這裏靠近。”

恐懼地餘波還沒完全擴散開,新一輪撼動心靈的恐怖衝擊又到了。

“啊——”巷口,蔡任俊突然發出一聲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隨即俯身倒下,他背上的華服仿佛是一堆灰做的,風一吹就消散無蹤,露出一個正在迅速腐爛的脊背,一大群不知哪來的白色的蛆蟲正貪婪地吞噬著腐肉。隨風吹來一陣強烈惡心的腥臭,袁夢幾乎是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小心!”何飛大喊,同時手上飛快掏出一塊小小的瑪瑙石,往袁夢的肩頭一拍。真力注入那塊瑪瑙石,袁夢心裏頓時升起一股玄妙的感覺,身體好輕、好輕,有如鴻毛。雙腿不沾地,幾乎是順風飄走,袁夢就這樣瞬息間倒飛了二十多丈。

“快跑!”何飛從懷裏掏出一塊磚頭似的東西,“砰”地捏碎,真力一吐,以滿天花雨手法一股腦往箱子裏一個陰暗無人的角落散去。

“哇!”一聲慘叫,一個拘樓著背的老人被打中了,痛苦呻吟著從黑暗中跌了出來。他的身體開始泄露出黑氣,此乃體內陰魂失控的征兆,估計不死也重傷了。

可這還沒完,那邊,又有個正用法器裹罩身周的天道盟中人給一根突然從地麵穿出的毒刺刺了個對穿,從股間沒入,從後頸穿出,眼看活不成了。

(可惡,來了好多邪派高手!)何飛暗罵一聲,抽出仙劍,就往本隊僅存的三個天道盟高手靠攏。

巷子邊地上一堆垃圾也突生變化,破掉的瓷酒瓶破口鋒利如刀,以肉眼難辨的極速紮進了一個天道盟好手的大腿。

天道盟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個高手一念真言,在巷子角落裏一隻蟑螂驀然變大三倍,彈飛如箭,一記衝擊打斷了小巷內一扇窗戶的窗框。一聲痛呼後,窗框掉落地麵,成了一具被攔腰打碎身體的邪道高手屍體。

濃黑的邪器、耀眼的法具對向飛過,一正一邪兩個高手同時殞命。

雙方你來我往,盡是傾盡全力,隻求一招斃敵的凶狠招數。他們的開戰,也驚動了附近幾隊天道盟高手,隻是在趕過來的時候又被另外一些不知名的邪道高手攔截住。

光影交錯,殺氣衝天,腥血遍地。

原本和平熱鬧的港口在頃刻間變成了修羅戰場!

誅邪屠魔無數的正義使者少年英雄;殺盡天下英雄豪傑的無敵魔頭,瞬間過後,輝煌響亮的名聲隻會加諸於勝利者的身上。

沒有預期的衝突,演變成戰爭。月色盡褪,濃墨的黑夜給猩紅的血液滋潤了,隻有勝利者,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在這生於死的刹那,‘天道盟絕不傷平民’這句整天叨念在嘴邊的話,被拋諸腦後,大殺傷範圍仙法毫無顧忌地釋放了出來。

“轟隆……”倉庫倒了,滿箱滿箱的藝術品成了碎渣。

“砰隆——”青樓倒塌了,風流鬼真的成了鬼。

“嘭嘭嘭……”船沉了,還在船上留守的水手溺死在大海母親的懷抱裏。

“媽呀,快跑啊!”沒有受傷的平民們開始四散奔逃。

正邪高手幾乎是以一比一的比例喪命,剩下的人越來越少,戰鬥卻越來越激烈,幾乎是每死一個高手就有一次大衝擊、大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