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上上下下都在為兩位孫小姐的滿月宴席忙碌著,各個院內丫頭婆子們都不得空閑,竟比往日裏過年還要累上幾分。老夫人卯足了勁要讓全止安城的人都知道朱家生了一對仙童兒模樣的姊妹花,不但宴請全城的富貴顯赫,還在門前準備了三日流水席,不管什麽人也不管是何種身份,哪怕是街頭的乞丐,隻要前來道賀恭喜的全都可以坐下吃席。

而老夫人每天都會讓奶媽把孫小姐抱到上房去,成日裏高興的合不攏嘴。樂裏偷閑的空擋,她不住的期盼著林采兮早日過完月子,身子早日恢複,她也好把朱府管家的權利盡數交出去,留出多些的時間陪著小孫女玩耍。

這一個月裏似乎最清閑的就是林采兮了,累了就躺在**歇著,悶了就到外間的小屋裏走走,偶爾看看書。墨蘭四人前來請安賀喜的時候,林采兮才想起前些日子讓她們做的事,便順便檢查了下四人的進展速度,發現四人倒也可教,進步神速,比她預想當中的要好得多,她便又留了些任務給她們,她簡單說了幾句話預設了一種場景,然後讓她們回去各做幾幅畫並且寫上一些描述來表達不同的故事。

林采兮畫漫畫的初衷是為了朱澈,後來又想到以此掙些錢,沒想到每種念頭被扼殺在搖籃裏了,她倒真希望閑暇之餘也能創出一番事業來,想到這些的時候,她不由得搖頭自嘲,前世裏,她隻祈求自己的身體能好,再無他求,到了今世,她亦是祈求身體棒棒,可當她身體真的好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祈求的還有很多很多,大概這便是世人太貪心的緣故吧。

雖然清閑,可她心裏還是裝著一些事的,每每靠在床頭愣神發呆。

這日午後,她又坐在床邊想事,菊焉端著盤子從外頭進來,見姨娘正低著頭,麵上神色稍顯嚴肅,遂輕聲問道,“姨娘,是哪裏不舒服麽?”

林采兮並不回答她的話,頭也不抬的問她,“跳豆辦的怎麽樣了?”

菊焉一邊將盤子放在桌上一邊道,“我正要回您呢,跳豆說一切都像姨娘估計的那樣,或許,這一兩日裏便有消息了。”

林采兮心頭稍稍輕鬆些,眉頭也微微舒展,忽又想起件事,便道,“你去把張姨娘請過來說說話

。”

菊焉應了聲,又將盤裏的蓮梗粥端給她喝了,然後才轉身出去。

過了一會兒,張玉蘭來了,直接進了裏間,在椅上坐下後便問道,“姐姐最近身體怎麽樣?瞧著精神了許多。”

林采兮笑著點點頭,伸腿下床,坐到張玉蘭對麵,“玉蘭妹妹,我倒是問你一句,這些日子你在府裏過得怎樣?”

張玉蘭笑了笑,“自是好的很,不愁吃不愁穿的,自然好了。”

林采兮瞥她一眼,見她眼角處藏著一抹黑影,知道定是晚上沒有休息好的緣故,心中也能猜出個大概原因,但她並不點破,隻笑道,“妹妹覺得好就好。姐姐希望你一切都好。”

張玉蘭又笑,但笑容裏已多了幾分苦澀,“姐姐放心,我好的很。”

兩人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張玉蘭起身告辭,林采兮便裝作有意無意的說了句,“妹妹,幸福是要靠自己去爭取的。”

張玉蘭愣了愣,沒再說別的話,轉身就走了。

林采兮見她出門,愣了會子,低低的歎了口氣,已然明白張玉蘭會做出的決定,心裏也算放心下來,至少已知道她是需要這些的,不要好心辦了壞事才好。別的話也不需多說,隻要點到為止就好。

到了晚上,朱梓峻出門辦事很晚都沒回來,菊焉一直在房裏陪著林采兮,三更天的時候,香秀從外頭進來,低低的說了聲,“姨娘,送出去了,張姨娘讓我給您捎句話,這輩子她都會感激您。”

林采兮隻默默的點了點頭,沒說一句話。

第二日,府裏頭流言四起,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二少爺新娶的張姨娘晚上跟著男人私奔了,而這男人便是她頭前的相好,還來府門前鬧過一次的,出了這樣的事,張姨娘是要被抓回來浸豬籠的,但老夫人仁慈,又趕上兩位孫小姐的滿月,所以老夫人隻命人寫了休書一張而已,並讓人將此事嚴密封鎖在朱府之內。

又過了兩日,菊焉帶來消息,張玉蘭的爹見自家女兒名聲已毀,又被朱家休回,正因為女兒羞憤難當之時,恰巧有人上門提親,便迫不及待的應允了,第二日便將女兒嫁了,據說還給了一份不菲的嫁妝

壓在心上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下了,林采兮在心底笑了笑,她也算成就了一樁姻緣,至少沒有辜負張玉蘭對她的真誠,這就夠了。

滿月的頭一日,朱梓沫也趕回來了,一同跟著來的還有夢煙郡主,她似乎比以前成熟了些,說話行事都透著股幹脆利落的盡頭,說起話來也似江湖中人那般豪爽,一見到雨瀟姐妹便歡喜的抱在懷裏不舍得撒手,直到倆丫頭餓的哇哇大哭了她才很不情願的將兩個孩子遞給奶媽們。

滿月的當天,朱府裏人潮鼎沸,好不熱鬧,幾乎所有止安城的達官顯貴們都來參加酒宴,而門外的流水席上更是人來人往,杯籌交錯。

大廳裏,老夫人坐在上首,親自抱著兩個小孫女,愛不釋手,好不謙遜的聽著眾人的道賀聲以及讚揚聲,一張臉上時時布著驕傲的笑容,隻恨不得每個人都來分享這快樂。

宴席上每個人都帶著喜氣洋洋的笑,個個妙語連珠,就連癡癡傻傻的朱梓源都樂嗬樂嗬的看著倆丫頭笑個不停,偶爾還會伸手摸摸她們的臉,嚇得孔白薇時刻不敢放鬆,唯恐朱梓源傷了孩子。

她去拉朱梓源的手時,朱梓源卻忽然的轉過身對著她的肚子傻傻笑道,“你肚裏的娃娃也是這樣麽?”

孔白薇一張白嫩的臉登時便紅透了,鬆了手低著頭,恨不得將頭鑽到地縫裏去。

眾人聽著蹊蹺,七嘴八舌的問道,“三夫人也有喜了?”

老夫人也疑惑的看向孔白薇,見她已羞的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便把目光轉向一旁伺候的丫頭,那丫頭忙上前回道,“回稟老夫人,三夫人確實有喜了。”

老夫人大喜過望,嗔道,“白薇,這樣的喜事怎麽不跟我說?還要瞞著不成?”

孔白薇頓感幾十雙眼齊刷刷的投在自己身上,囧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兩個小手差點將衣角絞斷。

“哈哈……”老夫人當場大笑,心內歡喜無比,原先朱梓源成親幾年一直無所出,方耶茹沒少吃了藥受了罪,沒想到這會兒才成親不久,孔白薇就懷上孩子了,這是何等的歡喜啊

一時間,大家又都上前來賀喜,大廳熱鬧的氣氛更多了幾分熱烈。

廳內正在歡聲笑語,大門口卻傳來了稟告,“京城禮物送到。”

林采兮看一眼朱梓峻,朱梓峻正穩坐不動,便知定是他在京城的朋友送來的禮物,隻不知這次來送禮的是誰。

等那人進來時,林采兮才吃了一驚,忙起身上前招呼,“童……”她忽然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童欣,隻說了一個字便省了稱呼笑道,“居然是你來了。”

童欣一身宮裝打扮,頭上梳起的高高發髻愈發顯得她光彩照人,她朝林采兮笑了笑,將手上的禮物送上,“林姨娘,這是爺送來的賀禮。”

林采兮忙道謝,童欣又上前拜見了老夫人,說了幾句吉祥話,然後又同朱梓峻說了幾句,這才在一旁準備好的椅上坐下,麵色淡然,目光很隨意的在大廳裏轉了幾轉,當落到高天成身上時,竟是停也未停,像是從來不認識般。

高天成此時已是麵色恍惚,一雙眼直愣愣的定在童欣身上,巴不得此刻便奔上前去,他有太多的話要同她說,有太多話要問問她,可此時此刻,他隻有將心頭的痛楚強自壓下,強忍著平靜下來。

而坐在不遠處麵色發青的賈姨娘,正惡狠狠的瞪視著童欣,目裏露出一抹怨恨與惡毒。

林采兮將三人神色看在眼裏,想起高天成曾經求過她的事,心下唏噓不已,眼瞧著三人之神色,亦想到又要有些事發生了,童欣既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出現,又如此平靜如此坦然的回來,定然已在心內做了什麽決定,有的時候,表麵看來越是平靜,其內心就越是複雜不安的。

老夫人看看天色不早了,便讓朱正開始酒宴,誰料外院裏卻又傳來一聲喊,“慕容公子禮物到。”

整個大廳又振奮起來,尤其是朱家的人,個個麵色迥異,朱梓夏更是心跳到了嗓子眼,慕容一笑竟然這個時候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跟她同樣驚喜的當然還有一人,便是朱義盟,他噌的一下從椅上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大廳中央,又忽然頓住了腳步,轉身回到椅上坐下,但他放在膝上的手卻緊緊的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