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要回來了,朱家府邸的每個人都開始忙碌起來,丫環婆子們把府內各個房間都重新收拾打掃個遍,家丁們也把院內的角角落落裏裏外外來了個大檢修,大紅燈籠也在院內外高高掛起來,整個朱府頓時洋溢著一股喜氣洋洋的喜慶氣。

需要忙的事多起來,府裏的人手就顯得有些不夠,一大早林采兮便支使菊焉帶著幾個小丫頭去管事那邊領些活計幫著做點事,她身為大夫人,大事輪不到她插嘴,小事又輪不到她插手,力所能及的就是貢獻自己院內的人力,免得以後落個不懂事的口舌

林采兮呆在房中半日,閑的實在無聊,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外麵忙著,她也不好意思出去亂走動,便起身來到書房,想找本書看看打發打發時間。

書房她還是頭一次來,聽菊焉說,以前她經常在書房內陪著朱梓軒,自朱梓軒死後她再也沒進過書房,菊焉隻道是夫人怕想起跟大少爺的那些事傷心,卻也未曾往別處多想。

書房並不算大,卻給人一種敞亮陽光的感覺,正中擺著一張深褐色木桌,桌上擺著紙墨硯台,一旁整整齊齊放著幾本書。

林采兮走過去,看到放在最上麵的一本書上寫著采軒詩集,在書名右下角並列注著兩個名字,朱梓軒,林采兮。

翻開第一頁,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行娟秀小字體,“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署名林采兮。再往下翻,全都是林采兮與朱梓軒二人寫的詩,隻是字體略有不同,林采兮的字體透著一股細水長流的雋永,而朱梓軒的字卻氣勢恢宏,撇捺間都露著一種非凡氣度。

林采兮心裏也稍稍驚訝了一下,真沒想到以前的林采兮居然還是個小才女,在這種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時代,能有如此才情實屬難得。

不過一個更大的難題也同時擺在了她眼前,那就是林采兮的字體,林采兮能有如此才情,想來林家也是書香門第,其父其兄也必是有一定才華之人,假若日後離開朱家回娘家勢必被他們看穿。就說在這朱府內,她也不知道究竟有幾人見過林采兮字體的。

其實筆墨書畫這些倒也不是太難為,她原來的身體就不好,很少外出,大部分時間都消磨在讀書上,後來又跟爺爺練習書法,毛筆字寫的還算是有模有樣,隻是這些筆畫繁瑣的繁體字倒叫她為難了,現在依著簡體字她倒能認出繁體字的意思,但若是讓她自己寫,那可就是大難事一樁了,更何況還要照著林采兮的字樣兒寫。

這的確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林采兮暗歎倒黴,莫說林采兮這般漂亮小字兒了,僅是她那番才情就夠她消受的了,天下諸多事都可以依著葫蘆畫瓢,唯這腹內詩書才情不可模仿。看來以後要在書房裏多下些功夫才是。

林采兮又去看一側書架上的書,有許多書名字體難辨,她壓根兒沒見過那些字兒更不會認得了,密密麻麻的筆畫湊在一起,看著那叫一個費勁

她抽出一本寫著《通曉文記》的書,簡單翻看幾頁,裏麵也全都是一些生澀難識的文字,直看得她頭暈眼花,隻得作罷,又乖乖放回書架。

林采兮心想還是先找本故事類的書拿回去看看,一來加強下對繁體字的認識,二來也琢磨下那些不認識的字兒意思。

來來回回在書架找了半天,才在書架最下麵一排找到一本叫做《巡外野史》的書,林采兮心裏一喜,野史?她喜歡,最好是講一些八卦類故事,就更加精彩了。

她抽出書放在手上輕輕拍了兩下,準備帶回去放在床頭邊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再看,拍打的功夫,有東西從書裏滑出來掉在地上。

林采兮彎腰從地上撿起,原來是一封信,信封上寫著:大哥親啟。落款是朱梓峻。

林采兮拿著信封的手微微抖了一抖,有一種將要**他人**的忐忑,轉念一想,她又心安了,朱梓軒也就是她的丈夫已經死了,這封信算是丈夫的遺物,她打開看一看也算不得是****。

她一邊自我安慰著,一邊三兩下打開信封,抽出裏麵的信紙,剛要看就聽見門口有人說話,她心裏一驚,忙將信封信紙塞進袖內,快速合上書放在書架上,順手拿起擺在桌上的一本書。

隻聽門口有人在低聲說話,“聽她們說自從大少爺去後,夫人再也不進書房了,那吟詩做歌的心情隻怕再也不會有了。”接著是一陣長歎息外加無數惋惜。

“那也不見得,許是在等著二少爺回來,在朱府雖說是個妾,那也比在外麵做正房要強上百倍,不然怎麽會費盡心機勾的大少爺硬是把她許給了二少爺。”這聲音有些蒼老,嗓子眼裏卻透著股尖細。

門外的話林采兮聽的真真切切,一個字兒都沒露,尤其是那老婆子語氣裏刻意的不屑與蔑視。

目光落在手裏的書上,林采兮看見朱梓軒三字,微微一笑,輕輕緩緩翻過一頁,不高不低朝門外喊了聲,“是誰在門外亂說話?”

門外兩人卻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她們原本以為這屋子除了夫人便不會有人在了,而這幾日夫人都不曾到書房裏來,沒想到此刻房中竟然有人,老婆子朝小丫鬟使個眼色,安靜了幾秒鍾,才去緩緩推門,小丫鬟推著門的手都在微微顫抖,看見裏麵站的是夫人,更受驚嚇,跟在她旁邊的老婆子卻平靜的很,沒事人一樣抬腳進來

二人進屋,走到書桌前,彎腰施禮,老婆子開口道,“老夫人讓我們過來收拾收拾書房。”

林采兮隻管低著頭看手上的書,仿佛沒注意到屋裏進來的兩個人,全副精力都集中在書上。

小丫鬟唯恐夫人聽見她們在門外的話,早嚇得渾身發抖,雖然趙媽在門外給她示意不必害怕,但她畢竟年紀小,當麵兒的又是大夫人,這會兒見夫人看也不看她們一眼,心裏的緊張不免又加了幾分。

老婆子見夫人不答話,竟有些懷疑剛才的問話是不是出自夫人之口,可這房中確實就隻有夫人一人,安靜站了一會,見夫人隻顧著低頭看書,一句話兒也不說,她以為夫人真沒看到她們進來沒聽見她們的話,便又開口,“夫人,老夫人派我們過來收拾書房,請問,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林采兮還是沒說話,低著頭又翻了一頁書,似又在細細看書中的內容。

老婆子實在忍不住了,夫人一句話兒也不說,她們既不能擅自在房內幹活又不能出去幹別的活,心下立時生出抱怨,竟然冷下臉來,強忍了半天,又提高音量道,“夫人,老夫人派我們…………”

“我知道了。”林采兮打斷她的話,緩緩抬頭,看一眼二人,認出這老婆子就是那日替老夫人掌嘴的趙媽,心裏更加厭惡,小丫鬟倒是個陌生的模樣,頭一直低到胸前。

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幾下,才道,“剛才在門外說的話也是老夫人讓你們說的?”

小丫頭見夫人聽到她們說的話,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求饒,“求夫人饒命,奴婢知錯,奴婢不該亂說話,求夫人饒命…………”

趙媽挑眉瞪小丫頭一眼,氣的心頭上來一股火,心裏暗罵,真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小賤婢,才一句話就唬的跪地求饒,莫說隔著門夫人不一定真能聽見她們說的話,即使真聽見又能怎樣?這話兒老夫人也說過,她不過是轉了轉話兒。大少爺在時,夫人連多餘的一句話都不敢說,現在大少爺沒了,夫人也快成了妾,再說了她是老夫人屋裏的人,她就不信夫人敢對她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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