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聲中,舞者身著層疊紗衣,宛若仙子下凡,低頭盈盈走來,伏身拜下:“瓔珞拜見開封府尹包大人,冠軍大將軍。 ”

艾劍飛笑道:“你叫瓔珞?好名字。 他們說你是淩將軍的侍妾?怨不得淩將軍對你如此愛慕,果然是個難得人才。 可否抬頭讓本將軍看看?”

瓔珞盈盈拜下,柔聲道:“是。 ”隨即慢慢地抬起頭。

艾劍飛和包拯的位置相鄰,是以瓔珞抬起頭來,看得最清楚的卻是他們。 見了她廬山真麵目後,兩人同時吃了一驚,隨即將目光移到一旁的琉璃身上。

而琉璃依然若無其事地吃著板栗,渾然未覺。

瓔珞轉過頭,平靜地注視著琉璃。

展昭這才看見她的麵目,不由吃了一驚,下意識地看了琉璃一眼。

像!實在太像了!

這兩張臉,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唯獨不同的僅僅是眉目間的神情。 瓔珞是柔順嬌媚的,帶著一絲淡淡的憂鬱,叫人望之生憐,而琉璃卻是從容淡定的,帶著一份坦然的英氣,令人望之敬佩。

瓔珞望著琉璃好一會,盈盈拜倒:“瓔珞拜見琉璃姑娘。 久聞姑娘大名,今日得見,乃是瓔珞三生有幸。 ”

琉璃麵無表情地放下手中板栗,抬眼看了她許久,終於淡然道:“你好。 ”言罷卻又繼續低頭擺弄板栗。

瓔珞怔了怔,不知該說些什麽。 不由得幾分尷尬。

席間不免有些冷場。

艾劍飛打著哈哈笑道:“瓔珞姑娘多才多藝,配淩將軍還真是不枉了他!來呀,給瓔珞姑娘看座。 ”

便有隨侍應聲在淩鶴川身邊落座,並將瓔珞請了過去。

琉璃依舊麵無表情,而身邊的展昭和白玉堂卻同時冷冷一哼。

淩鶴川卻始終一言不發,隻是悶頭飲酒。

瓔珞似乎知道他心中不快,卻也不好言聲。 隻是在淩鶴川飲下一杯後,默默地伸手為他倒酒。

白玉堂飲下一杯。 歎道:“此酒雖好,但比起縣驛中地那壇老酒,卻又差了一些醇厚。 ”

“哦?”艾劍飛笑道,“白大俠說來?”

白玉堂故作回味道:“說來那酒可不便宜,昨夜我、貓兒與琉璃三人,搜遍全身還搭上琉璃的一根銀簪子才買下了一壇。 三人分著喝了,誰曾想那酒後勁極大。 竟將琉璃醉倒了,後來還是展昭將她抱進房中歇息。 待第二日一早,展昭從她房裏出來時,麵色上還帶著幾分紅潤醉意。 ”

醉意?!你直接說春意好了!共同經曆過昨夜實際真相的開封府眾人一致鄙夷地橫了白玉堂一眼。

然後王朝恍然大悟:“怨不得展大人昨夜沒有回房睡。 ”

馬漢一本正經:“怨不得展大人今日從琉璃姑娘房裏出來。 ”

張龍點點頭:“怨不得展大人今日精神如此爽利。 ”

趙虎憨笑道:“怨不得琉璃姑娘一早就去洗衣衫。 ”

公孫策咳嗽了一聲,淡然道:“這等事你等看見了也就看見了,往後自不必如此大驚小怪。 ”言下之意是以後還會繼續發生,看習慣了就好。

白玉堂差點笑翻了,這開封府一幹人等。 平素裏一本正經,真要使起壞來可也是坑人不出聲的主,明明誰都知道事實的真相並非如此,也明明每個人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但在外人聽來,卻全然成了另一個意思。

展昭又氣又窘。 臉色一陣陣發紅,偏又無法解釋,隻得低下頭一杯一杯地灌酒掩飾尷尬,而那神色落在眾人眼裏,卻又成了曖昧羞紅。

艾劍飛笑道:“展護衛風流倜儻,果然名不虛傳。 ”

包拯搖首苦笑,道:“年輕人生性頑劣,大將軍切莫當真。 ”言罷對著下頭一幹人等斥責道:“你等切不可如此胡言亂語,教人笑話事小,毀了琉璃姑娘清譽事大。 ”

眾人看向琉璃。 這才發現作為當事一方的女主角。 琉璃地表現實在過於淡定。 整個過程裏她隻是很平靜很專注地喝酒吃菜,不言不語。 仿佛之前說的哪些事根本就與她無關。

她這樣一來,反倒讓在場地眾人對適才所言又有些拿捏不準了。

艾劍飛哈哈大笑:“年少輕狂,有個頑劣都是常有的。 在本將軍來看,開封府諸位大人這般都還算好的了。 要換成我兒手下,那可是連老夫的胡子都敢拔呢。 ”

“此事從何說來?”白玉堂好奇道。

艾劍飛苦笑道:“這個麽,俱是老夫那小兒與壯武將軍搞出的鬼。 而今天雄軍上下俱是如此不上不下的做派。 你們瞅著他們在人前一副正經八百的模樣,在內部卻是經常對練。 鶴川所部與我兒敬威所部互相襲擾防範,輸地那一方就要出錢請贏的一方喝酒。 有時候閑來無事,竟還敢領著一群兵出城襲擊契丹軍營,搶幾匹馬就跑回來,看誰搶回來的馬多且好。 說起來,赤電和超光這兩個騎兵營俱是這樣建起來的。 他們還管這叫做實戰演習。 ”

“而且這群崽子練起來還真是不管不顧,半年前老夫喝醉了酒在院中歇息,醒來卻發覺自己被五花大綁地扔在營地裏,我那敬威小兒正被他幾個手下畫了一臉花。 原是他們打賭,若是能潛入將軍府中將我綁了來,我兒就任他們處置。 從那以後這等事情又搞了個兩三回,某是再也不敢喝醉了往院中一躺了事了。 ”

公孫策聞言也不禁訝然:“竟有此事?”

包拯皺眉道:“如此也太過不分尊卑了。 ”

艾劍飛擺擺手,滿不在乎地笑道:“兵營男兒。 俱是刀頭tian血的生死兄弟,兵將之別理應隻存於戰,平日裏上下打成一片倒是一件好事。 後來他們放了老夫,老夫我還給敬威臉上添了兩筆咧。 ”

眾人轟然大笑,敬威想起那時候也是忍俊不禁。

瓔珞偷偷地望了淩鶴川一眼,發現他始終不發一言,隻是一杯一杯地灌著酒。 眼睛卻一直牢牢地定在琉璃地身上。 之前說的那麽多事都絲毫未能影響他的情緒,似乎真正讓他感到不快地。 卻是琉璃那始終淡定的情緒。

瓔珞遲疑地看著淩鶴川,不知他將要如何,卻在此時淩鶴川忽然站起身來,拱手笑道:“啟稟大將軍,末將有三件事須向大將軍稟報。 ”

“哦?講來。 ”艾劍飛放下酒杯笑道。

“這第一件事麽,”淩鶴川笑道,“我等擬招募一些女子加入娘子軍。 ”

“哦?”艾劍飛笑道。 “這娘子軍雖然新奇,但打仗到底是老爺們的事,女人還應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好,新招還是免了。 ”

折紅纓一聽就急了,起身道:“公公,這娘子軍中雖然都是女子,但身手矯健,勇猛果敢並不亞於男兒。 ”

艾敬威看了看妻子。 也起身道:“父帥,紅纓所言不差。 這些年來娘子軍屢立奇功。 瓦橋關得以安寧,娘子軍功不可沒,如今在百姓心中亦甚受敬重。 不若就此趁熱打鐵,招募一些年輕靈巧地女子進來,重現昔年楊門女將風采。 ”

“哦?如此麽?”艾劍飛凝神沉思了一番。 大手一揮,“你們自己決定便罷。 那這第二件事是什麽?”

“這第二件事,”淩鶴川笑道,“是這新招的娘子軍,鶴川舉薦一人擔任娘子軍教頭。 ”

“娘子軍教頭?”艾劍飛笑道,“這名兒有趣。 你想舉薦誰?可是我兒媳?”

淩鶴川笑而搖首道:“艾夫人勇謀過人,但若要說此事,去還有另一個人更為合適。 ”言罷微微笑著,向眾人掃了一眼,走上前。 微微躬身。 頗為紳士地向她伸出手去,琉璃看了他一眼。 微微一歎,伸出手放在他手心,隨之立了起來,眾人便隻聽得淩鶴川笑道,“末將舉薦琉璃姑娘。 ”

“哦?”除了知情地幾人之外,滿座皆驚。

艾劍飛皺眉道:“琉璃姑娘雖好,卻到底不是軍營中人,何況據本將軍所知,娘子軍的訓練甚是複雜嚴格,她行嗎?”

淩鶴川微微一笑道:“以末將對琉璃姑娘所知,此事再無比她更合適的人選了。 ”

艾劍飛笑道:“怎地淩將軍與琉璃姑娘熟識麽?”

“這就是末將要說的第三件事,”淩鶴川微微一下,環視全場,目光在展昭這裏定了定,又轉而看著艾劍飛與包拯,堅定道,“琉璃是末將的同門師妹,同時,她也是末將的未婚妻。 ”

包括琉璃,滿座皆驚。

嘩啦一聲,兩人身後傳來瓷盞碎地的聲音,卻是瓔珞因為一時失神錯手打碎。

展昭麵色鐵青,一言不發,放在座下地雙手霎時緊緊握拳,拚命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琉璃幾乎可說是震怒地盯著淩鶴川,卻是一言不發。

淩鶴川目視前方,沒有看任何人,緩緩道:“末將與琉璃師妹早已私定終身。 末將此生立誓非她不娶。 ”

瓔珞麵色慘白,晶瑩的淚在眼眶中打轉,哆嗦著唇,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琉璃望著滿場驚訝地神色,卻突然感到一陣深深地疲倦,她沒有解釋也沒有辯解,隻是悲傷地望了展昭一眼,然後對淩鶴川淡然道:“我累了。 先去休息。 不要來打擾我。 ”

淩鶴川點點頭,柔聲道:“到我房中休息可好?”

“我想回家。 ”琉璃冷漠地答了一句,然後也不管眾人,轉身離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驛站的,隻記得滿天地落寞的秋風,蕭蕭瑟瑟,吹得一臉生疼,涼涼地仿佛刀割一般。 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便睡,睡夢中仿佛一直在流淚,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是否在流淚,也不知道這淚為何而流。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人在身邊歎氣,為自己蓋上了一層被子。 但還是冷,冷冷的空氣滲進衣服,繼續掠奪著她的溫度。

琉璃睜開眼,淚眼朦朧地看到一個熟悉的紅色身影坐在自己身邊,靜靜地望著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從**起來,然後爬進展昭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一言不發。

展昭一陣神傷,頓了頓,伸手摟住了她。

兩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靜靜待著,聽著對方地呼吸心跳。

就這樣過了很久很久,琉璃忽然道:“我想為你做一頓飯。 ”

展昭沉默了一陣,低低地“嗯”了一聲。

兩人一道去了廚房,展昭坐在灶膛邊生火,然後就kao著牆,靜靜地看著琉璃在灶台邊神情專注地忙碌,跳動的火光將氤氳的蒸汽染上一片柔光,透過那層氤氳,隱約可以看見她額上流下的汗水。

那樣溫柔、寧靜而且美麗。

恍惚間,展昭有了一種錯覺,仿佛他隻是個普通的農家漢子,從外麵忙了一天回來,然後安靜地坐在灶膛前看自己的妻子認真地為自己做飯。

那種簡單而寧靜的日子……

廚房裏剩下的東西並不多,琉璃忙了一陣,做出了四道菜,一小碗湯,然後端端正正地擺在展昭麵前。

展昭拿起湯勺,先是喝了一口湯,然後端起飯碗,一口一口認真地吃著。

菜是普通的菜,湯也隻是最簡單的雞蛋湯,一小碗,隻夠一個人地分量,而且湯水清澈,隻放了一點淡淡地鹽,連蔥花都沒有。

但展昭將每一道菜都認真地吃過,連一塊小小的菜葉也那樣認真地對待,連一片薄薄地蛋花也仔細品嚐,仿佛每一件都是絕世的珍品。

這頓飯吃了很久,而整個過程裏,兩人都沒有說一句話。

展昭專注地吃著飯菜,而琉璃則專注地看著他。

直到展昭將所有的飯菜全都吃完,沒有一點殘留。 琉璃又將碗筷收拾好,拿來放涼的開水給展昭漱口,再給他一塊幹淨的棉巾擦拭,轉身安靜地洗碗。

直到她洗好了碗,安置清楚。

然後兩人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展昭望著她的背影,而她望著牆。

窗外傳來了第一聲雞鳴,琉璃輕輕地發出一聲歎息,閉上眼,兩行清淚順著眼角滑落:“我能給你的隻有這個了。 ”

展昭靜靜地望著她良久,輕聲道:“你多保重。 在我們還在雄縣的這些日子裏,還是可以多聚的。 ”

琉璃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回首便向門外走去,自始自終都沒再看展昭一眼。

展昭默默地看著琉璃漸行漸遠,心底仿佛有撕裂的疼痛綿延泛上,漸如刀絞,但他沒有出聲,而是狠狠咬住唇,猛然回身一拳打在堅硬的牆壁上,久久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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