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北風瑟瑟,大雪飄飛,幹枯的樹枝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顫抖。

書房之中,艾劍飛父子冷眼相對,誰也不肯退一步。

“如此說來,敬兒,你定要與為父做對了?”艾劍飛冷然道。

艾敬威深吸一口氣:“爹,不是孩兒要與父親作對,是孩兒不能從父親所擇。 兒子也勸父親懸崖勒馬。 您這一反,牽動得不僅僅是襄陽,也不僅僅是一家,還有整個天雄軍,甚至府州折家都會被牽連在內。 爹,你要三思啊!”

艾劍飛定定看著兒子,冷冷道:“這等幹係,父親豈能不知?老實告訴你,在你娶了折家三娘子那一日,這些都已被牽連起來。 而今你們是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你以為你們不反,皇上就會放過你們嗎?!”

“你是我的兒子,折家是我的親家,天雄軍是在我艾劍飛手中改製而成,你以為,這幾層關係,那位於龍椅上的九五之尊就會視而不見?!”艾劍飛冷笑道,“這株連九族的大罪,豈是你們想拖身就能拖身的?!”

艾敬威臉色霎時慘白,不敢置信地望著父親,哆嗦著唇:“爹……你從一開始,就想好了這些?!”

艾劍飛望著兒子悲憤難抑的樣子,一聲長歎,也是淚濕了雙眼:“敬兒,為父也是無可奈何。 王爺要起兵,但憑他手中的五萬精兵又如何成事?而今天雄軍短短三年間兵強馬壯,更有超光與赤電兩營騎兵,戰力不下契丹小兒,再加上府州的折家,王爺何愁大事不成?”

“敬兒,一旦王爺成了大事,我們艾家就是首功!事成之後艾家定會就此飛黃騰達,就算……”

“爹!你已是冠軍大將軍!朝中三品大員了!還要怎樣飛黃騰達?!”艾敬威打斷父親,泣不成聲,“爹!你醒醒!趁而今還來得及,就當是為了兒子,為了死去的娘親,快快收手吧!!”

“敬兒!你怎地不明白?!而今情勢如此之好,王爺手中五萬精兵再加上天雄軍十五萬禁軍,還有超光、赤電兩營騎兵!兩營啊!!敬兒,這兩營騎兵是大宋目前為止唯一的騎兵。 就算府州的折家軍不肯參與,隻消他們按兵不動,觀望亦可。 這等情勢再加上你我父子二人,王爺登基是指日可待……”

“父親!”艾敬威大喊一聲,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你怎地不想想,事情豈會如此簡單?就說折家,天雄軍起兵謀反,折家軍卻按兵不動,按律一應以謀反論。 而折家世代英豪,又豈肯為了紅纓一人而起兵謀反?!”

“再說而今雖朝中冗員、黨爭嚴苛、抑武揚文,但好歹天下太平,這等情勢下謀反,民心向背一目了然。 不得人心,便是不順天意。 不順天意而行事,必敗無疑!三思啊父親!!”艾敬威越說越激動,索性跪下拉著艾劍飛的衣袍,泣不成聲。

艾劍飛呆呆地望著兒子許久,終於閉上眼,長歎一聲,彎腰將艾敬威扶了起來,歎道:“敬兒……你何苦……你自幼喪母,十二歲便隨為父四處征戰,在為父心裏,一直以敬兒為傲。 ”他這般說著,輕輕地撫摸著兒子的臉頰,細數道,“十二歲那年,你初次出戰便殺了一個契丹人,為父還記得血濺在你的臉上,把你嚇呆了。 父親當時一巴掌將你打醒,你哇地一聲就哭了,可是一邊哭,還是一邊揮刀砍殺。 那一戰,你殺了三個遼兵,自己也受了重傷,幾乎喪命。 ”

“可是父親當時守在兒子身邊整整三天三夜,粒米未進,”艾敬威想起往事,心中也是陣陣溫暖,含淚微笑道,“兒子還記得那時候從夢中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父親,父親的雙眼含淚,通紅如血,肩頭上的傷胡亂包紮,血滲透了半件衣衫……”

艾劍飛頷首,微微笑道:“那時候,你可還記得跟父親說得第一句話?”

艾敬威怔了怔,搖首道:“不記得了。 ”

“你跟我說,爹,兒子想吃肉。 ”艾劍飛神情溫暖,仿佛陷入回憶。

艾劍飛想起當初,也禁不住lou出一絲微笑,回憶間卻猛然覺得喉頭一緊,父親的大手竟緊緊地卡住了自己的脖子。

“爹……爹……”艾敬威一陣窒息,禁不住抓住行凶的那雙手,不敢置信地望著父親。

艾劍飛的雙眼蓄滿淚水,望著兒子,顫聲泣道:“敬兒,原諒爹爹,為了王爺的大計……爹……爹也是不得已……”

“爹……爹……”艾敬威喉頭越發難過,望著父親,淚水滴上了父親的手背,隨即軟軟地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