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輕輕地穿來一聲不經意的沙響,展昭倏然抬首,隨即一閃便隱藏於蚊帳內,屏息靜氣等待著。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挺拔的武將裝扮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立在屋中環視了一番,輕聲道:“出來吧,展昭。 我知道你在這裏。 ”

展昭怔了怔,卻是更加屏住聲息,一動不動。

那身影在房中又走了幾步,壓低了聲道:“此處說話不方便,你輕功好。 暗中跟著,隨我來。 ”言罷便轉身出去了,卻是故意不關門。

展昭望著那背影一時並不覺得熟悉,倒有些躊躇。

不知可會是計。 如今他巨闕不在身邊,貿然行事隻怕後果難料。 但若不予理睬,又是否會錯過了一些什麽?

展昭略略沉吟了一陣,決意鋌而走險。

既然獨自前來查案,不冒險又如何得到線索?

這般想罷,便隨著那身影前行的方向,悄無聲息地潛行而去……

展昭一路暗中跟著那身影,發覺不多時已跟到了偏門,他潛伏暗處,發覺巡夜的兵士也已集中在了這裏,早有一隊等在那裏,看來是準備換班了。

“可有異狀?”等待接替的那隊兵士隊長詢問道。

一路給展昭帶路的那身影似乎也是一個隊長,搖首道:“無異狀。 ”

於是雙方簽罷文書,正式交接。

那身影又領著手下一幹兵士離去。

展昭雖然心有納罕。 卻也並不急於一時,一直暗中跟著那身影。

那身影領著手下來到似乎專為值夜兵士準備的營房之後也並未歇息,隻隨意交代了一聲便獨自離去。 展昭一路跟隨他,大約走了半個時辰才來到一處偏僻無人地廢棄院落,細看來,竟是當初他與琉璃白玉堂飲酒舞劍的那個院子。

那身影走到院落之中終於站定,隨即回身淡然道:“出來吧。 此處無人。 ”

展昭於暗處眯著眼打量了他許久,清冷的月光灑將下來。 映在白皚皚的雪上,照得他的麵目倒也清晰。 這般細細辨認了許久,展昭卻始終想不起何時見過此人,但見那人在月下負手而立,神清氣朗,挺拔如鬆,眉宇間也是一派坦蕩自若。

遂咬咬牙。 終於從暗中現出身形,緩步走上前。

那人回首望向展昭,拱手一笑,道:“參見展大人。 ”

展昭微微側首,打量了他許久,拱手回道:“不敢。 敢問閣下是……”

那人微微一笑,道:“在下超光營陪戎校尉蕭生。 ”

“超光營?”展昭怔了怔,“這樣說你是淩鶴川的手下?”

“正是。 ”蕭生頷首。 道,“不知淩將軍可好?”

展昭搖首:“我不知道。 ”

蕭生揚揚眉,沉默了一陣,又道:“展大人來此可是為了徹查忠武將軍之死?”

“不錯。 ”展昭頷首,“蕭校尉可有話對展某說。 ”

蕭生苦笑:“或許有。 但卑職也不知從何說起。 實不相瞞,展大人在雄縣城外潛伏時。 就已然被卑職的手下察覺。 卻是卑職下令不得為難,放了大人進來。 ”

“私自?”展昭心頭一緊,“那一對老夫婦……”

蕭生搖首:“那一對老夫婦倒並非是我設計。 著實是你運氣好,這般碰上了。 如此也好,倒省得我出麵。 ”

“雄縣而今封城,許進不許出,究竟是何意思?”展昭直截了當問道,“還有,四品正地武將離奇死亡,卻為何秘不發喪。 更對朝廷隱瞞此事?艾大將軍暗中收攏三關守軍。讓天雄軍進駐雄縣,究竟是何意思?”

豈料蕭生對這一連串的問題仍是搖首。 歎道:“卑職不知。 卑職隻是奉命行事。 ”

“放我進來也是奉命行事?”展昭吃了一驚。

蕭生搖首:“不是。 那是卑職地意思。 ”

“為何?”

蕭生遲疑了一陣,終於道:“因為大人適才問的這些,卑職也很想知道。 ”

“什麽?”

蕭生深吸一口氣,道:“卑職也想知道,忠武將軍究竟是如何死的,更想知道大將軍究竟意欲何為。 ”

展昭盯著他沉吟半晌,冷然道:“你是否察覺了何事?”

“是,”蕭生直言不諱,“但蕭生怎知展大人是可信之人?”

展昭吃了一驚,反問道:“你又要怎樣才能信我?”

蕭生定定看了展昭半晌,然後才道:“七日內,查出忠武將軍之死真相,並公布於眾。 ”

“七日內?”展昭猛地一驚,“為何是七日?”

蕭生坦然道:“據卑職所知,七日後天雄軍將有大動作。 卑職目前尚不得知大將軍如此反常究竟意欲何為,但卑職略感不安。 是以卑職需要kao忠武將軍之死的真相來決定該當如何。 ”

“我不明白。 ”展昭冷笑,“淩鶴川當初不是教導你們,軍人當以服從軍令為天職麽?你等不是一切均以上峰命令為馬首是瞻麽?”

蕭生頷首,堅定道:“不錯,淩將軍的確如此教導。 但淩將軍也說服從命令,不代表是非不分。 身為軍人,要有自己的軍魂。 我們是為保家衛國而存在的,決不能成為危害社稷安定地幫凶利器。 ”

展昭神情肅然:“你是說,大將軍近來動向恐怕會對朝廷社稷不利?”

蕭生深吸一口氣,不確定道:“隻是有所不安。 ”

“天雄軍中,似你這般對大將軍行動有所不安的還有多少?”展昭追問。

蕭生皺眉,搖首道:“不大清楚。 但是軍中隊將以上將官,整個天雄軍大約有三千五百人。 這三千五百人裏,大約可分為三派,一派誓死效忠大將軍,這一批人如今是大將軍的親信,一派保持中立,一派則是像蕭生這般對大將軍之舉心存疑慮,但未敢有所表lou。 ”

“而自壯武將軍離去、忠武將軍死後,赤電、超光兩營騎兵也被大將軍派心腹收入囊中。 我等這些過去的赤電超光將官均被另派職位,收了兵權。 ”

這就是為什麽作為超光營陪戎校尉的蕭生會在大將軍府巡夜的緣故。

但展昭還是想不通:“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讓你們巡守大將軍府?他就不怕你們反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