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生應了,隨即招上軍醫前來驗看。 軍醫上前驗過之後對展昭拱手道:“啟稟大人,這位女子脖頸上的傷痕與大人脖頸的傷痕一致,應是同一人所為。 ”

展昭頷首,又問道:“聽聞發現忠武將軍之時閣下也曾在場,忠武將軍脖頸上的傷痕先生可曾見過?”

“見過,”軍醫躬身道,“與大人脖頸上的傷痕也是一致,應是同一人所為無疑。 ”

場上一滯,登時炸開。

“爾休要信口雌黃,汙蔑大將軍!”將軍的忠心部下怒斥道。

那軍醫冷冷道:“在下不知此事與大將軍何幹。 在下隻是道出在下所見所得。 這位將軍若是不信,大可再找一些人來驗看,何必說我信口雌黃?”

“你……”

展昭打斷那人,回首望向艾劍飛,朗聲道:“大將軍對此有何解釋?”

“我……我沒殺敬兒!敬兒不是我的殺的!”艾劍飛吼道,“敬兒是我唯一的兒子,我怎麽會殺他……我怎麽可能……”

“那少將軍脖頸的傷痕作何解釋?!”

“可我沒殺他!我隻是讓他昏過去而已……我沒想到阿丘他……”說到這裏,艾劍飛猛地一頓,臉色霎時一片慘白。

全場都呆住了,眾人傻傻地望著艾劍飛,一時竟相顧惶然。

“|大將軍,少將軍果然是被襄陽王所殺?!”蕭生含淚質問。

艾劍飛呆立良久。 當啷一聲手中寶刀落地,人也委頓於地,淚流滿麵,許久,驀然仰天悲吼:“敬兒——我的兒子啊————”

哭喊聲撕心裂肺,聞者驚心。

全場一陣靜謐。

“為忠武將軍報仇!!!”蕭生驀然振臂高呼。 這呼聲立刻引起了其餘騎兵營將官地共鳴,隨即又浪潮似地湧向整個廣場。 震耳欲聾。

“為忠武將軍報仇!!”

展昭鬆了一口氣,回首望向艾劍飛。 卻見他仍是那樣呆呆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目光呆滯。 場中那響徹天地的呼聲於他,都似聽不見了一般。

展昭深深一歎,悲憫地看著他。

此時的冠軍大將軍,怕是連死亡都無法讓他解拖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他揮揮手。 讓小兵將艾劍飛與軍醫都帶了下去,對蕭生拱手道:“此番多謝蕭陪戎鼎力相助,否則展昭性命危矣。 隻是不知接下來諸位如何打算?”

“展大人不必如此,此次若非展大人,天雄軍難逃滅頂之災。 ”蕭生拱手道,“蕭生隻是區區一陪戎校尉,天雄軍中,大將軍品級最高。 其次乃是忠武將軍,再下來是壯武將軍。 而今三位將軍都不在,按天雄軍軍規,理當由軍階最高者擔當。 而今軍階最高者乃弩兵射日營部將李福成。 ”言罷就要將李福成引上前來與展昭拜見。

展昭擺手道:“此時安定軍心最是要緊。 天雄軍之事我不好cha手。 就交由你們天雄軍自行解決。 展昭依律帶走大將軍便是。 如今天雄軍中既有主事之人,我也可放心離開了。 ”

到底是心係琉璃,是以他並未多做停留。 隻是命人準備了一輛馬車,又將形容呆滯的艾劍飛送上馬車安頓好,便趕馬回京。

才走了一日又突然返還。

原因是沿途發現許多從雄縣外逃的百姓都在傳言一事,遼國飛虎大將軍耶律和徹率騎兵五千,分三路向白溝三關來襲。

而鎮守三關的天雄軍,絕大部分將官都聚集在雄縣。

展昭霎時感到十分緊張,二話不說就調轉馬頭回了雄縣。

雄縣果然氣氛緊張,百姓拖家帶口,能逃的都在路上了,有些跑不動地。 都緊緊關著門。

大將軍府中所有男丁都被征調守城。 隻留餘下的十餘名娘子軍鎮守。 展昭將艾劍飛托付給她們,便縱馬直奔瓦橋關。

一到瓦橋關。 亮出令牌,很順利地就見到了蕭生,他也不多寒暄,徑直問道:“情勢如何?!”

蕭生皺眉道:“瓦橋關留赤電超光兩部騎兵營率先出城迎擊,拖住這三千騎兵,趁著時間,各部軍官迅速回營鎮守三關。 ”

“三千?不是五千麽?”

蕭生怔了怔,苦笑道:“以訛傳訛。 耶律和徹倒並非是要攻城。 隻是這幾年他鎮守邊關,在淩將軍手上接連吃了三年地大虧,憤怒已極,是以此次糾集兵力是過來報仇了。 ”

“為何來得如此湊巧?可是事先走漏了消息?”展昭徑直問道。

蕭生搖首道:“往年來這時節本就是互相偷襲之時,隻是此次兵力過大,竟有三千騎兵,還給赤電超光兩營下了生死戰書。 ”

“而今你等有何打算?”展昭問。

蕭生苦笑道:“這三千騎兵不是鬧著玩的。 若是讓他們入關,隻怕立時便橫掃大宋。 是以我等誓必攔截其於城外。 赤電超光已接下了生死戰書,決意孤注一擲與其一戰。 ”

“這如何使得?”展昭吃驚道。

蕭生冷笑:“不接他們還道我們怕了他們。 他們有三千騎兵,我們也有三千騎兵。 正好決一死戰,看看究竟是他遼國的騎兵厲害,還是我大宋的騎兵更勝一籌。 ”

這本就是明擺的事,還要為之一爭麽?展昭心急如焚,契丹乃是遊牧民族,騎兵本就是他們的強勢,此事怎好一比?

他本想阻止,卻奈何赤電超光心意已決。 執意出城與對方決一死戰,一時之間竟也不知所措。

倒是蕭生安慰他道:“大人不必憂心,而今倒讓讓那些人瞧瞧,就是將軍不在,我們也不是吃素的。 ”他這般說著,一麵將手中一封寫好自己名字地書信隨手交給前來的書記官。

展昭注意到那書記官手中尚有許多同樣的信封,上麵各寫著不同的名字。 便問道:“這是何物?”

“沒什麽。 ”蕭生笑道,“大人還是早些回京複命才好。 ”

展昭瞪了他一眼。 伸手從書記官中拿來一封打開,發現竟是一封遺書,登時呆住。 又接連從書記官這裏拿來幾封打開來看,才發覺這全部都是遺書。

赤電與超光的將士們留下的遺書。

內容雜七雜八,但都流淌著同樣的一種思念與豪情。

展昭被深深震撼了。

蕭生將這些遺書整理好,輕鬆地笑道:“每次出戰都要寫這個,卑職這裏已經累積了好幾封了。 ”他這般輕鬆地說著。 卻不敢看展昭。

展昭深深地盯著他良久,深吸一口氣,忽然道:“既然如此,我也寫一封。 ”

“大人!”蕭生吃了一驚。

展昭斬釘截鐵道:“這等時機卻丟下你們獨自回京,不能與諸君浴血奮戰,同生共死,又豈是大丈夫所為?你休要再說,快拿紙筆來。 ”

“展大人!”

“拿來!!”

蕭生無奈。 拿來了紙筆交給展昭,然後就看著他在案上攤開紙,蘸飽了墨,卻是望著雪白地紙張怔怔發呆。

真要麵臨了這個時刻,反而不知從何說起。

展昭茫然著,眼前閃過一個個人影。 每個都那麽鮮活,令他無法落筆。

無法落筆,因為舍不得離開,更因為無法麵對離開。

該怎麽說?

展昭忽然之間心亂如麻。

“展大人,”蕭生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勸慰道,“大人實在不必勉強。 此事乃是赤電超光之事。 大人並非軍人,實在不必參與其中。 ”

他這樣一說,展昭卻冷靜了下來,回首平靜而堅定地望著蕭生,淡然道:“我雖非軍人。 卻也是宋人。 ”

言罷深吸一口氣。 終於落筆。

寫下地卻不是一封信,而是一首歌詞。

這首歌他曾經聽她唱過。

那時候她喝醉了。 將一首悲壯哀婉地歌曲唱得不倫不類,還被他與澤琰好好地嘲笑了一頓。

隻是不知為何,在此時卻忽然想起那首歌來。

許是因為當真應景,或者說,這首歌裏,有他的心聲。

這首歌的名字叫《訣別詩》

出鞘劍殺氣蕩

風起無月的戰場

千軍萬馬獨身闖

一身是膽好兒郎

兒女情

前世帳

你的笑,活著怎麽忘

美人淚斷人腸

這能取人性命是胭脂燙

絕別詩

兩三行

寫在三月春雨地路上

若還能打著傘走在你的身旁

絕別詩

兩三行

誰來為我黃泉路上唱

若我能死在你身旁

也不枉來人世走這趟

…………

他平平靜靜地將這首看來不倫不類地詞寫好,仔細折疊,裝進信封,端端正正地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交給書記官,道:“將來若是琉璃姑娘來找我,便將這封信給她。 ”

“但她若是沒有來……”展昭神色之間掠過一絲黯然,隨即又淡淡一笑,“那就燒了。 ”

“大人……”蕭生怔怔地望著他,一時間神色難過。

展昭卻釋然一笑,拍拍他肩膀:“你不必在意。 琉璃若是活著定然會來尋我。 若她沒有來,則我二人必定已是相逢,你又何必多費感傷?”

“不管怎麽樣,”他垂下眸,似是自言自語,“能有那碗湯,此生足矣。 你們若是看到她,叫她好好活著,記著她對我說過的話,也記著告訴她,展昭會等,叫她不必心急。 ”

“無論是否有來世,展昭都會等。 ”他這般說著,淡淡一笑,便將這封信交給書記官,隨即轉身走開。

蕭生怔怔地望著展昭離去的背影,突然一陣心酸,卻是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氣,衝著書記官豪氣衝天的一笑,昂首挺胸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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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掉了,鬱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