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意選定了一顆靈石,初陽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神識滲入石壁,仔細查探著這顆靈石的大小和周邊岩石的堅硬度。初陽見元微之的示範解釋後心中已知挖取靈石對神識真元的拿捏把握須得十分精準,故而不敢造次也不敢托大,不願輕易出手,而是反複用神識去確認自己的感知,以期出手必中。

土石本是死物並無生氣,但因其堅硬度各不相同,神識滲透的感覺也各具其異。靈石更是奇特,其中居然如水中漩渦般有隱隱吸力將靈力儲存,真是叫人讚歎不已。回想方才微之所用之土崩之術,初陽反複比較後慎重選用了木解之術。

初陽將神識凝聚成極細微狀裹挾微量真元密密地滲入石壁。神識真元就如草木之根係、又如捕魚之絲網一般將靈石四周土石緊緊抱箍。初陽口念個破字訣,神識控製真元發生細微的崩解,堅石便如細沙般傾瀉而下。

初陽伸手將靈石接住,臉上卻並無半分欣喜,原來過於謹慎結果卻未將靈石外堅石剝離殆盡,還得再次處理方能得到日常所用之靈石。歎了歎氣,初陽暗暗對沮喪的自己說:“知易行難,果然如此。”小狐見初陽殊無喜色,邊直立起身來裝模作樣地打量著洞壁,邊伸出爪子似模似樣地做挖取靈石狀。

見小狐這麽裝傻,初陽忍不住笑了起來,想想自己現在心情有些低落並不利於神識操控,初陽隨手將作怪的小狐抱起與它親昵地玩耍。適度的放鬆讓初陽心情逐漸平靜,已經可以開始下一次挖取。

重複上一次的步驟,隻是初陽增加了注入的真元量。隨著碎石再一次瓦解散落,初陽再度滿懷信心地接住掉落的靈石。望著手中碎成三塊的靈石,初陽這次隻是搖了搖頭將碎靈石收起,心緒卻再無波動:天下沒有一蹴而就的事物,不經百回錘煉千般磨礪,如何可得正途?

一次一次不厭其煩地重複挖取,一次一次將注入的神識真元量調整,初陽已經完全沉浸在這單調地任務之中。不到神識盡空真元匱乏,初陽絕不停下稍作歇息。每到此時,初陽方知為何靈石洞外的師兄們為何俱是形容憔悴,因為自己現在也與他們一般無二。

小狐也知初陽修煉之時無暇分心,倒也自得其樂地在岩洞到處玩耍,出沒於石縫岩間的小獸更是成了小狐最好的戲耍對象。如靈貓戲鼠,小狐將捕獲之妖獸玩弄於股掌之間。幸虧小狐跟隨初陽時日已久,自是慣於熟食而對血食並無渴求,所以可憐的小獸還能在被其**後留存一條小命。初陽見其並未傷及天和,倒也未曾加以製止。

第一次取出完整無損的靈石,初陽也不過是點了點頭便淡淡地收入囊中。無有喜怒悲憂,不分白晝黑夜,初陽就這樣安處岩洞深處修煉。初陽本就長於神識分用,更兼神識強大,如此孜孜以求何愁事不可成?神識操控漸入佳境,真元力度了然於胸,初陽挖取靈石的速度越來越快,挖取靈石時帶出的土石越來越少,應與元微之示範之操控力度幾無差異。

而喜靜不喜動的小狐也漸漸厭倦了初陽周遭活物,獨自往更深更遠處搜尋。通道中因有靈石閃爍倒也並不十分黑暗,常見之妖獸多是一階二階,小狐對上自然綽綽有餘;即使遇見三階妖獸小狐也有自保之力。因而初陽並不憂心小狐安危,任由它到處自由自在地撒歡亂竄。

這日初陽方休整調息完畢,正要繼續挖取靈石,卻見小狐叼著一奇異幼獸歸來。見初陽難得有閑暇,小狐將幼獸獻寶一般扔擲於她麵前,嘴中嗷嗷亂叫,眼中滿是驕傲。

小獸顯然是受驚不淺,趴伏在地上不敢輕動。初陽細細查看後心中倒是一驚,居然是一隻土係異獸石麟獸,也不知這隻石麟獸幼崽是如何從巢穴中偷溜,更不知這小家夥從何處誤撞至此。

見到幼獸戰戰兢兢的模樣,初陽不免有些憐惜,正想勸說小狐將小獸放歸原處,卻有異變突起。十數隻成年石麟獸從石洞深處一同奔出,見到初陽腳邊那隻膽怯的小獸停住腳步,紛紛於舌尖發出嘶嘶的警告聲。

小狐毫無懼意,也在一旁嚎叫以示威嚇。石麟獸本是三階異獸極少現身於人前,初陽也不願與之為敵,於是將小獸輕輕抱起友好地送於獸群前,以求化幹戈為玉帛。卻不成想那隻石麟幼獸見親族在眼前,胸中膽氣再生不複示弱,反而一會轉身對著獸群吱吱哭訴,一會望向小狐嘶嘶示威,顯然也是一隻惹是生非的主。

見此情形,小狐更不肯相讓,放低軀體好似要撲出廝打,洞中氣氛開始有些凝重。那邊也不知幼獸如何分說,卻見獸群氣勢洶洶,顯然也有爭鬥之意。雖是小狐惹出事端,但初陽如何能聽之任之,隻得暗暗提高警惕,若是獸群出手也好及時出手相救。

當先領頭的成年石麟獸本是較為慎重,但終究抵不過自家幼兒的哭鬧哀述,漸漸豎起了身上的鱗甲。見首領有了戰意,餘下的石麟獸也紛紛豎起了身上的鱗甲。須臾間,初陽與小狐麵前就有無數的鱗甲疾飛而來,若是被鱗甲擊中其後果可想而知。

小狐未曾想石麟獸群真敢出手,不免大為惱怒,居然一出手便是焰華綻放這等殺著。而初陽心有愧意,不欲多有殺傷,隻得起木障阻住鱗甲雨,灑飛花擊散紅火蓮,以期將雙方怒氣壓製一二。

初陽本是好意,奈何無一獸肯領情,非但小狐卻頗有怨言,石麟獸群更是鼓噪不定。初陽未曾料想得此結果,隻能暗自苦笑,但依舊是一麵喝止小狐,一麵想要上前與獸群示好。

石麟獸群見初陽緩步近前不知她有何意,更聽得那隻幼崽在遠處叫囂不定,一時按捺不住便搶先出手。十數根石刺兀然從地下而起,初陽措不及防差點為石刺所傷,幸虧輕靈劍意一層已有小成,遇襲隨感而發,便如風絮般飄起,依勢而走將將避開了這波攻擊。

小狐怒意更炙,生性狡黠的它搶先一步便要撲向在遠處煽風點火的罪魁禍首。石麟獸群對此幼獸多有溺愛,如何肯被小狐所乘,嘶嘶聲中一片碎石雨便向小狐砸去。

若是一隻成年石麟獸自然不能將小狐如何,但這一群石麟獸的攻擊卻不是小狐所能抵擋。眼見小狐就要為之所傷,幸虧初陽依仗輕靈劍意飄拂而至,扶柳輕擺將其救回。

情形越演越烈,初陽更是頭疼,無奈何隻得運起流轉花陣以困獸群,隻見這狹隘的空間內,突然有無數杜鵑蓬勃而生,將獸群團團圍住。獸群雖有靈性卻不知陣法厲害,隻是一味左右撕扯踐踏想要將杜鵑叢毀壞,卻見花落花起、枝殘再複,生生不息似乎是永無止境。

將一群石麟獸群盡數困住而能不殺傷,小狐自是沾沾自喜猶如親手所為,倒是初陽撓頭不已也不知該如何行事方為妥當。正猶豫不決之時,陣中石麟獸首領卻冷靜下來也不再做無謂地突圍,突然它如人立而起發出聲聲嘶叫,聲音尖銳幾欲穿透人耳膜。獸群也紛紛隨聲而起,以為應和,聚音有如實質直向初陽小狐衝撞而來。

小狐避之不及為此淒厲的聲浪所擊中,居然嘴中有一縷血絲流出,可見是震動了內腑。初陽與小狐日夜相親相近,心中大急,情緒也不複平和。取出輕靈劍,初陽彈鋏而長歌,曲辭乃是古風,其中有詞:曉星東升啟明日,江山如畫待初陽。

隻聽得其聲戛金斷玉,其詞雄渾蒼勁,再和以長劍清越冷冷之聲,如何能不將石麟獸群淒厲之音壓服?初陽見狀並不停歇,隻聽得音調越發高遠,顯見是不僅僅要反製石麟獸群,更隱隱露出傲嘯四方之意。

眼見勢不可為,石麟獸首領忽做犬聲,群獸聞音而遁,倏忽間隻隻異獸便已沒入土中不知所蹤。初陽雖不願追擊,但與之纏鬥許久也是不敢大意,用神識反複查探無事後方安心將小狐抱起仔細查看其髒腑之傷。小狐並無大礙卻依舊撒嬌賣乖,惹得初陽輕敲其額嗔道:“憊懶貨,素日不用功,今日複若何?”話雖如此,初陽卻舍不下這小惹禍精,取出丹丸喂與小狐並以自身真元助藥力發散。

一人一狐正是一派溫馨之時,自然警覺心大減,卻哪曾想到身下堅石猛然間崩塌。轉瞬石體就已裂成數十塊殘片,大塊的碎石夾雜著初陽與小狐齊齊往地底幽深處墜落。

初陽也算得久曆險境,雖危未亂,一手將小狐緊緊攬在懷中,一手執輕靈劍騰身而上,意欲回歸到岩洞之中。初陽算計自是無錯,怎料暗中有獸不能樂見其成。

一時間也不知有多少隻石麟獸團身為球,從上方直直向初陽砸來,氣勢凶猛好似要將初陽砸進黃泉。土係異獸身上所被堅甲本就不畏水火刀劍,此時蜷縮成球狀更是無懼傷害,初陽自然不可硬接。

空中本無著力之處,避無可避的初陽隻得一邊以輕靈劍意閃躲石麟獸球攻擊,一邊無可奈何地緩緩降落地底。被閃開的石麟獸呼嘯著砸落地麵,隻隻翻轉起身怒視初陽,無一不是戰意慢慢。經此一戰,初陽方知異獸也是這麽的好強鬥狠,稍有差池便是這般不依不饒,轉念再想自家小狐也不是盞省油的燈,隻得哭笑不得一力承擔了。

此次石麟獸群數量更龐大,約有百來隻,想是方才得石麟獸又去呼朋喚友之故。石麟獸群見方才一招未建奇功,倒也不著急攻擊,隻是分散於四周將初陽團團圍住。初陽見獸群暫無攻擊之意,便分神略略打量了所在之處。

原來此處乃是靈石洞下極深處的一條暗河,這等伏流最是複雜難尋。河中亂石林立,一眼望去便可見數處山石坍塌之痕跡,卻不知河水由何處而來又往何處而去。想來此時序屬三秋水量多有不足,故此大半的河道河灘都因幹涸而□在外。初陽與群獸對峙之所正是其中的一道灘石地。

石麟獸群此次較為謹慎,似乎隻想將初陽困於此地,卻不肯先手攻擊。初陽不免愕然,戰與不戰倒是頗讓人思量:若是全力一戰,隻怕日後便要與此群異獸結下深仇大恨;若是不戰,就這般無所適從也非是自己所願。小狐倒是暴跳如雷,呲牙咧嘴地對獸群好一通咆哮,但無一獸肯搭理。

人獸都倍感糾結之時,初陽耳中突然聽到了很奇怪的聲音,沙沙聲好似蠶兒食桑又如雨打荷葉。聲音由大變小,由遠及近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出現在初陽和石麟獸群前的居然是一群連綿無盡的羯蟻。初陽臉上神色大變,石麟獸群見羯蟻如此之多也有些躁動不安。

羯蟻隻是二階妖獸,數百隻或數千隻皆不足為懼。隻是羯蟻最喜傾巢而出,蟻多勢眾,所到之處低階妖獸俱是無一幸存。而四階五階妖獸一般都不願與之對敵,原因有二:一則羯蟻難以為食,二則稍有不慎自家反倒成了羯蟻之食。

這群羯蟻想必是出來覓食,居然如洪流般湧動而至,迅速將初陽小狐和石麟獸群圍了個水泄不通。眼見如今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螳螂與蟬也隻好暫時休戰以保各自性命安危。初陽與小狐自是一處對敵,石麟獸群也集結一處以抗羯蟻。

石麟獸本是羯蟻克星,但百十隻石麟獸麵對這群無窮無盡的羯蟻也十分吃力,隻見每隻石麟獸一麵伸出長舌將羯蟻舔食入口,一麵都將自身鱗甲收緊以免羯蟻鑽入其中撕咬。但防守再嚴實,總有可趁之機,羯蟻並不畏死亡隻是奮勇地往前攻擊攻擊再攻擊,凡是被羯蟻咬中的石麟獸的動作都有些遲緩,隻怕再被多咬幾次便難於抗敵。

初陽和小狐倒是十分愜意,羯蟻生性懼火,小狐一道飛火流炎便會留下一片羯蟻屍體。初陽的木係法術對羯蟻並無很強的攻擊力,因而此時她倒成了小狐的輔助。得意洋洋的小狐更是肆意揮灑,羯蟻也知此處難以匹敵,轉而更凶猛地攻擊石麟獸。

初陽瞥見石麟獸群的窘迫,不免有些憐惜。石麟獸首領也轉頭與初陽四目相接,眼中閃現的正是求救之意。點點頭算是應承此事,隻見初陽於這片灘石地上催生灌木野草片片,引動拂麵清風陣陣,而火借風勢起,火因木勢盛,眨眼間便將眼前這群羯蟻困於火海。

正當初陽以為羯蟻必當覆滅之時,令她目瞪口呆之事發生了:水性不佳的羯蟻迅速地背向裏腿朝外一個抱一個,一層疊一層,匯聚成一個個蹴鞠大小的蟻團向河水滾去。在被火光映紅的河麵上,羯蟻團緩緩向著對岸前進。外層的羯蟻必然會被湍急的水流淹死,蟻團也必然越來越小,待得到了對岸羯蟻團隻剩下雞子大小。而殘存的羯蟻也不遲疑,迅速離去消失不見。

原來生存的渴望可以如此強烈,舍生忘死隻為了延續一族的血脈。這一刻生死又是如此的如影隨形,不可分離。生則生矣,死則死矣,初陽仿佛又站在那片殘陽下大漠中的無名墓園前,心情澎湃起伏不可遏製。初陽似乎又聽見自己那句豪言壯語,道途之中信念長存則生死何憾?

體內真元也為情懷所動,居然和著心跳節奏不斷流轉。兩儀異物更是歡欣雀躍,好似感知初陽此時的豪邁也急速轉化,陰陽不斷輪轉變化未曾稍做停頓,天地靈氣更是蜂擁而來。初陽心中充滿了天地為戰迎頭上,碧血染身總不悔的豪情,生又如何?死又如何?我隻固守我。天地威壓星河遙不可及又如何?我隻是我。靈氣奔騰翻滾又如何?終究是為我所用。一腔熱血,豪氣衝天,築基四層如何能不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