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雁話音剛落,一群狗從遠處以極快的速度朝兩人跑來。亦天心中恍然:“原來雪雁所說的‘它們’,是一群狗。”

正想著,群狗已跑到兩人跟前。亦天一眼望去,有條狗,有黃狗,有黑狗,有獵犬,也有大狼狗,都圍在雪雁腳下跳躍打圈。

雪雁高興得拍手大叫,同時蹲下身來:“喂,傑克,你好像又長大啦!YY,幹嘛啦,嗬嗬,別舔啦,好癢……”

亦天問:“這些狗都是你養的?”

雪雁嘻嘻一笑:“是我跟姐姐一起養的啦,我跟你介紹,這是阿萊,這是廖廖,這是林B,這是YY,這是傑克,這是吉姆,這是小花……”

亦天一邊聽一邊點頭,忽然看見有一頭大獵犬蹲在一旁,一動不動。亦天細細打量那獵犬:高大凶猛,一身褐毛,兩眼炯炯,十分雄俊。亦天“哦”的一聲,心中暗讚:“這條狗非同尋常。”指著它問雪雁:“它呢?叫什麽名字?”

“它是我姐姐最喜歡的狗,叫大衛,它是很冷酷的啦,你要逗它玩,它還不屑跟你玩呢。”

亦天“哈”的一聲笑了出來:“狗還這樣有性格呀?”說著認真數了數,共有九條狗,雪雁隻介紹了八條,指著最後那條小花狗,問:“那小花狗又叫什麽名字?”

“咦?”雪雁搔了搔腦袋,“我好像沒有見過這條小花狗呀,是姐姐新收養的流浪狗吧。”說到這裏,跟那小花狗招了招手:“你好耶,我叫阮雪雁。”

亦天心中暗笑:“狗哪能聽得明白你的話?”沒想到那小花狗卻搖著尾巴,朝阮雪雁吠了幾聲,似乎是在應答她的話。

忽然獵犬大衛吠了兩聲,極為響亮,群狗嚇了一跳,都靜了下來,蹲伏在地,像是一群等候上級發號施令的士兵。亦天和阮雪雁也微微一愣。雪雁問道:“大衛,怎麽啦?”

獵犬大衛卻哪裏會回答?又吠了兩聲,轉頭就走。亦天說:“它是叫我們跟著它吧。”

雪雁點了點頭:“我想是的。”

於是兩人跟著獵犬大衛,群狗也緊跟在後。

獵犬大衛速度不快,亦阮兩人以及狗群都沒有跟丟。又走了一會,獵犬大衛忽然停了下來,朝前方狂吠。亦天眉頭一皺,向前望去,想要看看前麵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剛抬起頭,卻聽阮雪雁驚呼一聲:“啊,這裏……”

亦天也是一驚,忙問:“這裏怎麽啦?”

雪雁指著前方:“富村長的爸爸的墳墓就在這裏。”

亦天“哦”的一聲,向前一看,果然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坑。亦天快步走到坑前,往下一瞧,卻見坑中什麽也沒有。

“這裏什麽也沒有。”亦天回頭對雪雁說。

“真的?”雪雁說著也走了過來。

亦天分析:“棺材大概被村裏的人搬走了吧。”

“我想是的,畢竟在村裏放著一副沒有屍骨的棺材,是很不吉利的事。”雪雁說。

亦天點了點頭,暗想:“住在山村裏的人思想落後,如此迷信,不足為奇。”頓了頓,又說:“大衛把我們帶到這裏幹什麽呢?”

雪雁搖了搖頭:“我也想不明白。”轉頭望向獵犬大衛。獵犬大衛已不再吠了,伸出舌頭,一雙如電的眼睛望著雪雁,目光極為銳利。

亦天想了一會,見毫無頭緒,便不再想了,說:“好啦,老朋友也探望過了,屍體被盜的現場也去過了,咱們先回你家吧。”

雪雁點頭道:“嗯,走吧。”

剛說完,一陣異常尖銳、聽得讓人毛骨悚然的女子笑聲不知從哪裏傳來:“嘻嘻——”

亦天心中一寒,立時轉頭一看,隻見身後站著一個女人,四十七八歲,頭發散亂,衣衫卻十分整潔,歪著腦袋,笑吟吟地望著自己。剛才發出笑聲的,自然就是這女人了。

雪雁也跟著回頭一看,一見那女人,輕呼一聲:“啊,陶阿姨?”

她這樣一說,亦天馬上想起來了:雪雁跟他說過,寧山村裏有一個叫陶妍琴的女人,患有精神病,有時很正常,有時卻語無倫次,還做出出人意料的行為。現在看來,雪雁所指的自然就是眼前的這個女人了。

她有精神病?!

正想著,隻見陶妍琴走前了一步。亦天心中稍微一驚,不禁咽了口唾沫。雪雁笑了笑:“陶阿姨,我回來啦。”

陶妍琴“哦”的一聲,望了望雪雁,齜著牙,猛地眨了幾下眼睛,然後用手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忽然尖聲說:“啊,你是雪雁!你是雪雁!”

雪雁見她認得自己,心中稍微一喜,點了點頭,溫柔一笑:“對呀,我是雪雁呀,陶阿姨,你怎麽在這裏?”

陶妍琴的腦袋果然有點問題,答非所問:“死掉囉,怎麽辦?不關我事呀,別回來找我呀。”

雪雁“咦”的一聲,迷惑地問:“陶阿姨,你說什麽?”

同一時間,亦天心想:“她怎麽在胡言亂語?聽起來,她好像做了什麽虧心事呢。”

陶妍琴忽然捂著腦袋,露出痛苦的表情,用帶著絕望的語氣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呀……原諒我吧。”說到後頭,跪倒在地,搖晃著腦袋,一頭散發把她的臉完全遮住,令她的樣子看起來十分恐怖怪異。

雪雁正要走上去把她扶起,亦天卻想:“她好像還沒說完,先聽完再說。”一把拉住雪雁的手臂。雪雁回頭一看。亦天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雪雁會意,站著不動。兩人一齊向陶妍琴望去。

陶妍琴跪在地上,喃喃自語,好一會,突然抬起頭來,盯著亦天和雪雁。兩人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同時後退了一步。陶妍琴卻沒有站起來,隻是咧嘴一笑,陰森森地說:“惡人回來啦,他把那老鬼的屍體吃掉了。”

亦天一聽,心中驀地一寒,雪雁則輕呼一聲,抓住了亦天的手。陶妍琴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說:“惡鬼要回來報仇啦,村裏的人都會被吃掉!”

有了心理準備,陶妍琴的第二句話本來已嚇不著亦天和雪雁,怎知陶妍琴話音剛落,忽然用極尖銳的聲音笑了起來。亦天和雪雁兩人聽得膽顫心寒。亦天喝了一聲:“你笑什麽?”

陶妍琴聽亦天一喝,停了下來,望著亦天,一動不動。亦天怕她突然跑過來,掐住自己的脖子(人們總覺得患有精神病的人會掐人脖子),緊緊捉住雪雁的手,提高了警惕。雪雁的手十分嬌小,柔軟無比,大部分男人握住,都會忍不住心中一蕩。可是此時亦天注視著陶妍琴,無暇想到這些。

忽然陶妍琴側身指了指遠處,幽幽地說:“她的墳墓就在那裏啦,是他把她埋葬在那裏的,她留在村裏,我感到好害怕。”

亦天一聽,有點糊塗了:“前後兩個‘他’,指的當然不是同一個人。有哪個人死掉後,還能把自己埋葬?他的墳墓?所謂‘他’,是指富焱的爸爸?那麽埋葬富焱爸爸的那個‘他’,是指富焱吧?誰留在村裏讓陶妍琴感到害怕?富焱爸爸的遺體,還是富焱本人?”

(亦天不知道陶妍琴所說的兩個“他”,分別是“他”,還是“她”。)

正思索中,陶妍琴又說:“惡人回魂,進村者死!”接著直指著亦天,用極為尖銳且帶有恐懼和絕望的聲音大叫:“你死定啦!你死定啦!”

一霎時間,亦天心中一冷,全身上下像被一層冰罩住了一樣。他定了定神,暗想:“這女人知道我是村外的人?看來她隻是患了精神病,卻不是白癡。”

雪雁說:“陶阿姨,別說啦,亦天是我好朋友,他跟我回來隻是玩一玩,對村裏的人沒有惡意的。”

“好朋友?好朋友?”陶妍琴歪著腦袋,想了想,自言自語,“他也說我跟他隻是好朋友……唉,就隻是好朋友……”

亦天被她說得思維極度混亂,心想:“她到底在說什麽呀?一會說惡人,一會說墳墓,一會又說什麽好朋友,再聽她說下去,恐怕我會瘋掉。”想到這裏,望了雪雁一眼。剛好雪雁也正望著他。兩人同時向對方打了個眼色,都會意了。雪雁對陶妍琴說:“陶阿姨,我們先走啦,你早點回家吧,在樹林裏很危險。”樹林邊上是懸崖,一個患有精神病的人獨自在樹林遊逛,的確有掉下懸崖的危險。

陶妍琴卻像沒有聽到阮雪雁的話一樣,低著頭,隻顧自己說自己的:“唉,為什麽要讓我遇上他呢?隻是好朋友麽?唉,永遠就隻能是好朋友麽……”

亦天低聲說:“走吧。”雪雁“嗯”了一聲,兩人轉身離開。亦天忽然意識到自己還在牽著雪雁的手,有點不好意思,輕輕地把她的手放開了。

一刹那間,亦天心中有些失落和遺憾的感覺,側頭望去,見雪雁低著頭,好像在想一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