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縣令善於借力打力的法子,得了這麽一件寶物之後,他自己並不出麵,反而把這功勞讓給了即將上任的徐震徐巡檢。

徐震奮筆疾書,控告密縣何縣令率眾數月吃喝即達十萬兩白銀。這麽一樁大定熱腸將出來之後,整個河南省上上下下都是議論紛紛,就連蘇會辦也是動怒了:“幾個月就吃出十萬兩來?我這會蘇署來往接送多少大員,都沒有這麽大的開銷!好大的膽子!”

這分明是忌妒啊,忌妒他自己不能這樣花天酒地,忌妒之後蘇會辦當即作了與開封府尹一致的裁定:“罪不可赦,交李通李大人處辦理!”

這何知縣在朝中也有些*山,現在抓到了大把柄開封府和河南省都能輕輕鬆鬆的辦了他,可是蘇會辦和林府尹寧願來這麽一折騰,李通您老人家興師動眾的殺到河南來,那我們就把這案犯送到您的麵前,您老人家要秉公辦理還是貪贓枉法,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李通也很幹脆利落,這案子一移交過來,當即下令讓王勘帶了幾個得力弟子去緝拿這何縣令到案,哪料想王勘一聽這活當即勸道:“老師!老師!這何縣令的事情還得從長計議啊!”

李通的臉色當即難看起來了:“徒兒,這樁案子,這多少人都在看著為師如何辦理,若是這第一樁大案子辦不好,那登封縣令的案子如何能辦!這案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辦成一樁糊塗案!”

這一路上,洛河姐妹倒是給了李通不少顏色看,盡挑些後台最硬難斷的案子讓人衝到李通轎前告狀,隻是這些案子確實太難辦了。比如說朱清海最近又有大收獲,他竟然挖掘出了傳說中四在秘藏的另一寶—福王遺寶。

傳說中,洛陽城破之前福王將四十年所得盡藏於某地。這福王遺寶距今不過十數年,朱清海費盡了天大的心思才總算挖掘出這遺寶,隻是這遺寶的處置讓他頭痛萬分,原本都是福王在漢京購置的宅地,足足有幾百張貨真價實的地契,估量價值達數百萬兩之多。

朱清海以原主的身份力請李通還這些宅地,李通剛想開口決定放,王勘已經現不對,搶先開口道:“這些地契還得驗上一驗……”

結果這地是還不了了。福王當年占去的這塊地今天倒當真被霸占去了,隻是這塊地有個名稱叫作—皇宮。

當年太宗皇帝北伐中興的時候,可是專門挑了無主之地來建皇宮,以減民間負擔,李通若冒冒失失地說出一句還舊地的話來,這官帽恐怕是難保了。

隻是朱清海這案子還算是最簡單的一個,一路來告狀的人物一個比一個讓李通頭大。直到遇到何縣令這麽一個案情相對清楚的案子,他剛想來一個雷厲風行,哪料想那王勘卻是聰明得很:“徒兒是為老師著想啊!老師,您想想……”

這密縣的水有多深,王勘精於人情世故,遠較李通清楚:“這何狗官在密縣經營十數載,心腹無數。我們若是冒冒然然地去拿這何縣令,他事後一口否認怎麽辦”

“更緊要的事情是,隻要何縣令還在台上,他在這些青樓欠的帳或許還有還上的一天,若他不在台上了,你叫那幫青樓老板到哪兒要錢去!到時候一翻供,老師就被動了!”

就如王勘所說,這何縣令就如此這般的威脅各位青樓老板:“老子不當縣了,你們的銀子也就扔水裏去吧,不要想再拿回來了!”

這還算簡單,關鍵是何縣令當真是能通天的人物,短短幾天功夫,他已經收到了幾十個條子,或是為這何縣令說情,或是要李通秉公辦理的,他隻能催促王勘盡快把何縣令緝拿到案,可是王勘那邊卻是拖拖拉拉,總的挑些不緊要的理由給推托過去。

河南官都看在眼裏,原本對這鐵李通還有些懼意,現在改稱一聲“泥李通”,不過李通現下倒是豪情無限,原來是有人又遞了狀紙過來。

這兩通狀紙,都是與要辦的登封白雲航一案有些關係,一個是少林寺控訴登封縣殘害僧人霸占僧產一案,另一個則是黃河幫以商戶的名義控訴登封縣勾結綠林掀起無數腥風血雨的狀子,都是寫得意氣風揚。據黃河幫的那狀子估計,白縣令上任以來殘害至死的百姓已逾萬人之多,甚至還給白雲航羅列了十大罪。

加上先前徐氏一族關於白雲航縱容趙雪芬侵吞族產的狀子,李通倒是很有把握,眼見著密縣一案辦不下去,他幹脆跳過來決心先辦登封縣的案子。

一聞到這風聲,當真是八方風雲會開封,凡是與白縣令有些過節的人物都雲集而來,要看白雲航的好戲,就連失蹤許久的天龍幫少幫主都現身開封,眼下就等著白縣令到開封府來了。

王勘知道深淺,緝拿白縣令前一天突然腹瀉不止,隻昨讓其他人去登封縣緝拿白雲航,那負責緝拿的李通的愛子李平和,自視甚高,帶著六七個人大大方方地往登封開了過去。

一出開封府就有少林弟子在前指點路徑,少林弟子為了讓李平和在這案子上賣力點,很是下了些功夫拉攏,光是龍虎七絕丸就備了一桶,結果倒好,李平和一幫公人腰酸背痛,倒在開封府多休息了足足兩天才趕往登封緝拿白雲航。

帶路的是白雲航的老熟人大悲庵如定和尚,當初白縣令初次上任的時候,他可是威風得很,仗著自己有些蠻力,視衙門為自己家一般,想來就來,想去就去,一腳撞破門來一把抓住白縣令衣襟就是一頓痛打,隻是後來白縣令越來越威風,而如定反變成了白雲航手中的玩物。

因此如定一看到縣衙,就想到了白縣令的厲害,不由哆嗦了幾下,但是看到自己後麵有幾位官爺撐腰,當即壯起膽來,整了整衣服大聲朝縣衙叫道:“我少林如定回來了!快叫白雲航出來負荊請罪!”

哪料想裏麵有人當即回應道:“大人吩咐過了,有敢打擾大人午睡者,重打不饒!”

李平和仗著自己老爹李通這個後台,鼻子裏出一聲冷哼,大聲說道:“快叫罪官白雲航出來自縛請罪!”

如定和尚也在一邊幫腔道:“這位就是李平和李大人!白狗官犯了案子,李大人就是前來……”

他話還沒說完,已經慘呼一聲:“啊……”

出手是正的連天雪,她本是當世絕頂高手,如定和尚哪裏能招架得住,加上手裏更是拿了兵器,偷襲空手的如定,任是如定和尚有天大的能耐也被打得痛呼不已。

在連天雪旁邊已經衝出幾十個手持兵器的公人捕快殺了上來,個個高呼:“大人吩咐過了,有敢打擾大人午睡者,重打不饒!”

李平和帶來的六七個弟子,武功倒還不錯,隻是對手人馬太多,才一開戰就已經敗得落花流水了。李平和最慘,熊大師兄、沈越、徐震等諸多好手專門對付他,個個都使出看家絕活,李平和身上連遭重擊,不由痛呼了一聲,被這幫人困住了。

那邊熊大師兄怒氣衝衝地叫道:“打擾我們大人午睡,豈是你們擔待得起的?給我狠狠地打!”

連天雪也來了興致,試了試自己得意的歸雁十七旋,一眾公人捕快們更是事前得了白縣令的指示,個個下手毫不留情,重拳重腳雨點般的落了下來,一時間地上慘呼連連。

一開始大夥兒對李平和倒還有幾分敬意,隻是李平和仗著自己老爹的威風耀武揚威:“哼!你們好大膽子啊,竟敢公然拒捕!老子一個一個的把你們給收拾了,流放到瓊州府去!”

徐震瞄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你這小子,自身難保還想這些啊!小心弟兄們給你一個教訓!”

李平和吃了大虧,心中怒火熊熊,又見這幫人不敢動手,心中便覺得有了些底,當即撕開外衣,露出了滿是胸毛的胸膛:“呸!小子,有本事朝本大爺這打!打啊!呸!不打是我孫子!”

徐震一記重拳就順勢重擊過去,接著他大喝一聲:“弟兄們!這小子給臉不要臉,給我狠狠地打啊!”

沈越這邊早已是磨拳擦掌躍躍欲試了,一聽這話不由一齊出了一聲尖叫,然後就圍了上去,直打得李平和求饒不止。

這幫中層幹部的手法比起尋常的公人捕快那自然是更勝一籌,不但力道控製得好,知道怎麽樣既不會把人打死又能讓人感到最痛苦,還要沒什麽傷痕,而且花樣百出,道具眾多。任是李平和一身好本領也是隻能抱著頭叫道:“我爹……是……李……”

那邊如定被打得也拿李平和當救命稻草:“幾位官爺,別打了!這一位是李通大人的公子!”

徐震早有準備,他冷冷地瞧了如定一眼:“你這個禿驢,說話盡是不實之詞!河南查辦使李大人那是人中豪傑,當年的天下第一高手,他的公子也是與眾不凡,怎麽就是這般無賴模樣啊!你竟想胡言亂語坑騙本巡檢!給我狠狠地打!”

如定本來就是一眾公人捕快重點照顧的對象,此言一出,如狼似虎的公人出手更是越重了,結果當即有人勸解道:“別弄死了!到了牢裏他的飯管飽!”

一聽這話,如定當即嚇暈過去,幾個公人當即潑了他一身冷水把他弄醒過來繼續照顧,李平和見著自己帶來的這隊人馬全軍盡沒,當即是又驚又怕,再加上一幫漢子打得他疼痛不已,隻能叫了句:“你們還有王法沒有?”

那邊有人冷冷地答了句:“在登封縣,本縣就是王法!給我繼續打!”

……

“咱家確實是沒幹什麽壞事……”

“給我送回去吃飽飯再說!”

……

“大人啊!饒命啊!”

“飯還沒吃飽?”

……

“大人,小人已經很飽了!小人知道錯了,小人曾偷看隔壁王家姊妹洗澡……”

“就這點?看來還是沒飽!在咱們登封縣講究客隨主便,千萬不能太客氣啊!”

……

“大人!小人可是什麽都招了,就是咱背著媳婦偷人的事情都給招了……”

“對不住啊!你那幫同夥中,有些事情說得和你不一樣,你還是吃完了飯再說吧!”

……

以後幾天之中,登封縣的衙門可是熱鬧得很,一眾人人捕快辦起案特別利落,特別是在衙門裏當捕快跟班的孫餘玉。一想到自己當初采花失手受的苦頭,當即就是獸血沸騰,上去架住幾個嫌犯動手,還現身說法:“你們都搞錯了……這麽最痛了,當初你們就是這麽折騰我的!”

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這些家夥不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人,當即吐了不少虧心事出來。

那邊李通得聞白縣令公然抗法不說,還把自己派出去的人馬無緣無故地盡數抓進了牢裏,當即是勃然大怒,下令讓王勘帶大批人馬去登封縣把白雲航抓來。

王勘得了高人提點,哪有這膽子,再說了,就是把自己這些人馬拉到登封縣去又如何?這查辦使下屬的人馬也就是五六十號人,人家可是好幾百號人,而且還有綠林道上的人物支援,連李平和都敢打,自己過去了也是一樣的結局,說不準連個屍體都留不下來!

因此他一聽這命令嚇得聲音低沉下來了:“大人!這是蘇會辦應管的事情,咱們出手,恐怕不方便了!”

李通重重地一拍桌子:“本官奉命查辦河南,如何不方便了!王勘,你馬上帶人過去!”

王勘卻是咬定了一個理:“大人!此事事關重大,咱們須與地方上多多配合,若是冒然行事,得罪了地方上,這案子如何辦得下去!”

無論李通如何說法,王勘都是不肯幹這活兒,頂多就是臥病在床,李通有心親自帶著人馬到登封縣闖一闖,結果旁人勸道:“李大人!您不能冒然犯險啊!您難道不知道這白雲航的底細嗎?”

“這白雲航名義上是登封知縣,實際則是河南綠林道上的總舵把子,這幾萬綠林好漢,幾百山寨都歸他號令!您要是冒冒失失去了登封縣,豈不是要往虎口裏送嗎?眼下的關鍵還是怎麽扳倒這狗官!”6子雲繼續說道:“這狗官在登封縣經營有年,就是少林寺都對他無可奈何,但是他所有的地位都是*著這登封縣令的位置麵來,如今就有一個簡簡單單的法子,請蘇會辦和林府尹把這個狗官地縣令之職給免了,這狗官的人馬自然也就散了!”

這是釜底抽薪的法子,李通不由擊稱快,他當即請來了蘇安琪,控訴了白雲航的種種不法行徑,特別是公然扣押查辦使下屬的這般重罪,簡直就是意圖謀反了,請蘇安琪回去立即罷免白雲航的縣令之職。

哪料想,白雲航之所以敢在登封縣胡作非為,關鍵就是有著蘇安琪這個後台,蘇安琪收受了白雲航那許多好處,最近白雲航又透露了許多重要消息,他自然是滿口答應,那罷免的公文卻是拖而不決。

不過6子雲當真是黃河幫的大將,一見蘇安琪始終沒有回音,而白雲航那邊卻有些動作,招攬了不少人馬,似乎有翻盤的打算,當即再次請動了李通,這一回李通代蘇安琪擬好了公文,就等他蓋印。

蘇安琪卻是笑眯眯地說道:“這公文事關重大,我一個人可做不了決斷,等我回府找來眾位大人細加商議,一定給李大人一個滿意的答複……”

李通渾身都是火氣,就是這登封縣也太大膽了……他當即就寫了六通公文,火力全部集中在白雲航身上,每一件事情都足夠定白雲航的死罪。

……

時間又過去了三天,河南三品查辦使李通李大人又一次到了蘇安琪的官署。

這官署原本是個很傳統的建築,隻是蘇大人信仰洋教,現下這官署也有了許多西洋風情。

李通一看到這個就火,好好的炎黃子孫不當,信什麽洋教啊!隻是這話他可不敢開口,先不說蘇大人,他旁邊這位教友也是很有來頭,鄧肯鄧大人,人家是今上麵前的紅人啊!

因此他清了清嗓子後,帶著一副笑臉問道:“蘇大人,這白雲航的罷免文書可曾了?”

這一回蘇安琪終於沒叫李通失望,他隨手拿出一件文書,然後遞給了李通道:“李查辦使!這回可要多謝鄧兄弟了,他聽說登封出了一個如此邪惡的家夥,當即氣憤得說不出話來……多虧了鄧大人!多虧了鄧大人啊!”

李通拿過公文,也根本不管官場上的禮節,他本來就是武林大豪,在官場上倒有離群索居的味道,朗聲大笑起來:“痛快!痛快!這一回非得抄了白狗官的家不可!”

他身邊的少林淨慧大師、黃河幫6子雲和一眾人馬也是鬆了一口氣,隻要免了白雲航的官職,這狗官什麽官威都沒了,這往後的天下還不是咱們的天下!

旁邊的6子雲思索了一會兒,多說了一句:“抄家還不夠!這狗官罪大惡極,斬了他一個不說,還要滅他九族!”

淨慧大師第一個附和:“滅了他九族!”

一出口又覺得不對:“佛門講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請白施主到咱們少林寺當個小沙彌好了!”

那邊徐族長卻是關切地問道:“李大人!這狗官免職殺頭,我等那被侵吞的族產可否立即放!”

李通冷笑道:“叫這狗官和我作對!還扣了我的人!你們的條件,本官都依!”

跟在他身後的王勘卻是知道事情又有了變化,那一天雨小將軍在言語之中可是吐露過幾句鄧肯與白雲航的關係,讓他出麵對付白雲航雖有可能,但是機率不大,說不準這幫人下了套子叫自己這個老師跳進去。

正想到這兒,外麵有人大聲道:“大人!登封縣令白雲航率人投案求見大人!”

蘇安琪嘴角多了一絲微笑,卻是的拂手道:“他來幹什麽!他可知自己犯了什麽大罪!”

那人答道:“大人!白縣令似乎是帶人來投案的!”

蘇安琪怒道:“他居然連李查辦使的人都敢扣,當真是膽大包天了!把他直接押下去!”

正說著,隻見一個年青官員走了進來,朝著蘇安琪一拱手道:“登封縣令白雲航見過會辦大人!”

蘇安琪瞅了他一眼,冷冷地說道:“您便是白雲航!好大膽子啊!”

說著,他朝著李通手上的文書一指:“你現下已經不是登封縣令了!”

那邊李通得意洋洋地說道:“本官已經請蘇會辦免了你的職務,你現在雖前來投案,可是死罪難饒!本官給你一個痛快,你不如自行了斷!這樣還能留個全屍!”

王勘注意到白雲航嘴角的微笑越得意,知道這家夥恐怕還留著厲害的後手,當即開口道:“老師!白縣令雖有過錯,可好歹也讓他有個說話的機會!”

不過痛打落水狗可是江湖中人的愛好,其他人怎麽會有王勘的善心,當即是大罵開口,白縣令卻是朝著蘇安琪笑了笑:“蘇大人!這是怎麽一回事!下官還不明白!”

旁邊鄧肯換了一身官服,威風得很,操著標準的漢京官話說道:“你是貪官!他們說你是大貪官,貪汙了幾百萬兩銀子!”

這邊白縣令的戲演得極佳,他當即跪在地上大聲叫道:“大人!大人!您可要為下官作主啊!下官一向公正廉潔,從無貪墨之事,這貪汙幾百萬兩銀子又如何說起!”

蘇安琪當即插話道:“白縣令!你既然來投案,為何還如此頑冥不化,不如從實招來,說不準還能保得一條小命!”

白縣令當即答道:“下官不是來投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