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5章劃大叉叉

錢多多那段兒時的歲月酸酸瑟瑟,布滿遺憾,種種的情緒與倪歡歡此刻的心情都不謀而合,他能懂得她的無助與思念,更懂她的悲傷與彷徨。

那足可以使人崩潰的痛,那被黑暗陰鬱籠罩的孤獨,他都懂。

突然伸手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住,大手輕輕安撫著那瘦弱的背脊:“沒事了,有叔叔在,以後就好了。”

“我,我真得好怕,爸媽走了以後,所有人都不在喜歡我。他們罵我媽,罵我爸,他們說我怎樣都行,就是不能罵我爸媽……”

倪歡歡抽噎地說,此刻已深陷痛苦的回憶中難以自拔。

說到被人罵了爸媽,又被欺負的時候,她情緒激動得好像又變成清晨那個野蠻狂躁的丫頭,隨時都會撲上來和你一決生死。

“乖,以後誰再欺負你,叔叔就殺了他替你報仇。”錢多多輕輕揉了揉她的發,突然手起再落,一擊準確無誤地劈在她的頸後,毫無防範的倪歡歡頓時全身一軟,昏了過去。

錢多多輕輕擦幹她臉上的淚痕,想將她放在草葉上平躺時,卻見上麵爬過幾隻綠色的毛蟲,又看了看她憔悴的臉龐,最終沒有狠下心,就那麽抱著她靠近篝火坐了下去。

許多年以前,若是在他無助彷徨的時候,有一個人可以幫助自己的話,他自己就不會走到今日這地步了。

對了?還是錯了?個人心中自有衡量。

他雖惋惜,卻從未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若時間可以倒流,他一樣會這麽選擇。

過了一會兒,又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少女,那寧靜的睡顏,猶掛眼角的淚痕,夢中無助的喃聲,楚楚動人。

她隻算是清秀佳人,並不是傾國傾城的絕美之姿,也不到禍國殃民的地步。

她雖善於偽裝,卻改變不了性子中強烈的依賴。

她可以毫無防備的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麵展現給一個她自認為對她很好很好的人,可那個人卻真正的另有目的,隻不過掩藏至深,她沒有察覺……

他的心,突然就有些動搖了。

如果這次出來是個錯,帶她回去也許就是錯上加錯。他不該打擾她平凡的生活,不該讓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被他利用。

她與那些女子是不同的。

許久之後,好像是做了重大的決定,他對她說:“乖歡歡,我會放你離開……”

隻是,隨著“開”字音剛落,他突然又蹙起了眉頭。他的心並沒有如預期的那樣得到釋然,反而變得更加壓抑起來。

當倪歡歡再次醒來時,後脖頸痛得她咧了咧嘴,想起昨晚的一切,她不由得怒瞪雙目看向罪魁禍首。

隻是,她心中突然一涼,驚生出一絲恐懼。

慌亂地四處尋找,他早已不知去向,黎明中隻有她孤零零的一人。

火將息將滅,殘存的火苗還在做著最後的掙紮跳躍,起不到絲毫暖人的作用。她感覺很冷,感覺心在不住地下墜。

嗤笑了一聲,爬起來狠狠得踢散篝火堆,又找著那燒的火紅的木頭拋在海裏,或直接踩在腳下,狠狠跺滅。

昨日新換的鞋子被燒出了幾個黑窟窿。

她發泄過後,忍不住抽噎起來,強忍著淚水衝著大海喊:“什麽叔叔,見鬼去吧。你個大騙子,大騙子……嗚嗚……說好要帶我回家的,人呢?你在那裏?”

抬起袖子狠狠一抹眼淚,她憤怒地拎起自己的小包袱,頭也不回的像森林深處走去。

“見鬼的叔叔……最好別讓我倪歡歡再見到你了,否則我決饒不了你。”

發泄著被拋下的無助,是說那些爸媽的事情讓他無聊了嗎?還是哭哭啼啼讓他心煩了?

嗬,倒是早說啊,她倪歡歡忍了那麽久了,還在乎非要說給誰聽不可嗎?

可惡!可惡!可惡!

都是假的,他就是個騙子,將她騙到陌生的地方讓她去喂狼是吧?

她偏不,她會很堅強很勇敢的活著……

身後突然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倪歡歡耳廓一動,果斷頓住腳。在確認那的的確確是人的腳步聲後,心髒開始撲通撲通得狂跳起來。

臉上一喜,期盼的心不受控製的跳躍,她放緩腳步,盡量走得“毫無防備”,走得“漫不經心”走得“灑脫自然”。

那腳步聲臨近的時候似乎怕她發現一般,突然靜悄悄靠了過來,但因她早有發現,所以那人的一舉一動也在她的感知範圍。

臉上蕩起得意的笑容,倪歡歡彎下身,用小木棍翻出了兩根蚯蚓,挑著繼續往前走。

那腳步聲突然快速逼近,倪歡歡倏地轉身,手中拋出兩根線狀的蚯蚓,哼聲道:“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

隨著噗的一聲,蚯蚓斷成四段,掙紮翻滾地下墜,她剩餘的話也噎在了喉嚨裏,驚恐地瞪大眼睛蹬蹬後退了幾步。

“你是誰?”

下意識地問出口,站在她身後的根本不是那個見鬼的叔叔。

倪歡歡大失所望,不過更多的是擔憂自己眼下的處境。

那人身穿濱海當地的衣著,麵目可憎。

他看著倪歡歡陰陰一笑,說:“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啊,終於讓我找到你了,哈哈哈。”

倪歡歡皺了下眉頭,緊緊攥著手中纖細的小木棍,後退一步。

“臭妮子,毀了我家小少爺的容貌,老爺震怒,特重金懸賞五十現大洋,將你抓回去處置。識相就別做掙紮,乖乖跟我走,否者……”

鏗鏘一聲,長劍出鞘,橫架在了倪歡歡的脖子上,打手冷冷無情地說:“雖然提著人頭更省事些,但那樣我就少了兩百塊的賞金了。不過你要是反抗,我也不介意切下你的腦袋,隻需做得漂亮些,在與老爺談談漲價也可以的。”

倪歡歡瞳孔一縮,立馬手捂著脖子:“別,別……我跟你回去。”她突然整個人都蔫了,默默地點頭。

見她這麽識相,並沒有傳言中的潑辣蠻橫,不反抗也不掙紮,打手心下大樂:“算你識趣,快走。”

說完,催促她像海邊的木筏走去。

打手想要趁早回去交差,出來抓她的人可不少,他必須快一步,免得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分了他的一杯美羹。

“大哥,你找我多久了啊?”倪歡歡走在前麵,看似無聊得和打手聊起天來。

打手哼了一聲:“你倒是跑得快,從昨兒早上老子一直到現在才找到你。”

倪歡歡急問道:“那你昨天沒有遇到暴風雨嗎?”

“嗯?你遇到暴風雨了?”打手一怔,反問。

倪歡歡微微轉身,點頭對他說:“我昨天坐的船都被大雨衝垮了,我是被衝到這岸上的,要不是你找到我,我想我不是餓死了就是被野獸給吃了,大哥,謝謝你。”

打手哼笑一聲:“你不是被一個雇主買走了嗎?這麽說……”

“嗯,那人也被淹死了。”倪歡歡痛快地點頭,心底開始在錢多多三個大字上劃了一個大叉叉,判定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