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佑濤走後,星旅仿佛突然間與世隔絕了。

以前有清掃任務,還會有人被鍾佑濤派來找星旅去參加,但是鍾佑濤一走,有了任務相關部門都直接安排好了,他們不是沒想到星旅,但是如果星旅在,跟她一隊的人總會缺少曆練,還有拿機關炮轟蟲子的嫌疑,所以就幹脆讓星旅好好學習,別的都不管了。

這一日星旅正在上軍校的正規課程。

跟喪屍戰鬥已經不大需要什麽戰術了,人家隻有一個目標就是撲向你,才不會管你是不是聲東擊西還是唱空城計,所以軍校的科目也在與時俱進,改為針對與喪屍戰鬥時需要的,比如心理素質鍛煉課程,觀察課和特種部隊的打擊恐怖活動課程中的城市建築營救技能等,另外最熱門的就是槍械課,麵對喪屍,如果沒能力撲上去,那麽槍法就成了極為重要的技能,槍法越準,節省的子彈越多,生存率越大。

軍工廠因為礦產等相關產業的癱瘓也逐漸難以運行,雖然國家在竭力想辦法恢複,但是短時間內彈藥短缺是不可避免的了。

星旅有自己的粒子槍她都不屑用,更別說這裏打一槍都手都要發麻的槍了,於是選擇了心理素質鍛煉課,不過很快就發現這是一個比槍械課更無聊的課程。

下麵一堆學員坐著,教官在上麵放著錄像,這是一次任務中拍攝下來的,一個士兵受傷了,手上鮮血潺潺,教官把鏡頭定格在這一幕,轉頭嚴肅地問:“遇到這種情況你們應該怎麽做?”

很多人都沉默,這種情況應該怎麽做基本是常識了,隻是說不出口而已。

教官臉一肅,隨便點了個人:“你說!”

那個被點到的學員苦著臉起身,回答的倒利落:“幫助他,死。”

“很好!那麽,你確定你能對戰友開槍嗎?”

那人剛想點頭,在教官肅穆的眼神下,慢慢考慮了會,然後臉色有點蒼白:“我,我不知道。”

“很好,你身臨其境的去想了。”教官揮揮手讓這人坐下,然後麵向所有學員,“知道為什麽我一個大老粗來給你們上這種課嗎?!”

看著所有人迷茫的眼神,教官冷笑:“因為我一時心軟!我害了三個戰友!”

沉默。

教官指著視頻中的那個受傷的士兵:“這是我殺的第四個戰友。”

說罷他在按了下遙控器,屏幕上有一隻手拿著槍,槍顫抖著,伴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砰,受傷的士兵太陽穴被擊穿,頹然倒地,他一直垂著的臉在倒地後終於顯露,帶著微笑。

“我沒對第一個下手,他發作,攻擊了另外三個……於是我,殺了四個戰友。”教官忽然怒吼,“這就是心軟的下場!”

對上學員們愣愣的眼神,教官苦笑了一下:“老子上了那麽多堂,早他媽麻木了,但就是想上,沒錯,老子是個懦夫,老子不敢再對戰友舉槍了,打死老子都不敢,但還要在這攛掇你們這幫小兔崽子朝戰友舉槍,哈,這有沒有殺過戰友的人?舉手!”

整個課堂隻有兩隻手舉起來,一隻是星旅的,另外一隻手,竟然是鬆原權一,沒想到他也在軍校上課。

看到星旅,鬆原權一毫不意外,朝她點點頭,卻沒微笑,看來他還覺得星旅是個“曆史激進主義分子”。

星旅眼掃過他,就放下手了,那個教官認識鬆原,卻不認識星旅,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看到星旅的戰鬥錄像,現在她的錄像隻在極高層流傳,她的價值正在被評估中。

教官直接掠過鬆原,點點星旅:“丫頭!別顯擺啊,到底有沒有殺過?”

星旅聳聳肩:“你問了卻又不相信回答的,那你當初幹嘛問?”

“呃,”教官被噎住,嘿的笑了聲,招招手,“那跟這幫黃毛小子說說吧,咋樣的。”

“這回憶不是很美妙耶。”

“不就開一槍的事情麽,隻要把當時啥情況,心裏咋想的,說說就成了,說實話,你應該說出來,要不然心理壓力很大的。”

這是你自己吧,星旅一邊起身一邊暗地裏吐吐舌頭,等你聽完就知道是不是開開槍的事情了,她想了一下,忽然有些遲疑:“要講哪一次?”

這下有不少人愣住了,教官瞪大眼:“還有好幾次不成?”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上下掃描星旅,怎麽看都是個二十歲不到的漂亮丫頭。

星旅點點頭:“我跟著車隊從南方來的。”

“哦!”教官恍然大悟,“那就難怪了,但是也不會這麽多次啊,你們車隊沒男人嗎?唉,那也難為你了,你就講,在戰鬥中的吧,遇到還在戰鬥中,時間不等人,但是戰友已經被感染的情況。”

星旅剛想開口,教官又招招手:“上來講上來講。”

曾經有過戰鬥助教經驗,星旅沒覺得演講有什麽大不了,落落大方的走上講台,所有人都緊張的盯著她,鬆原權一坐在最角落,眼睛亮亮的。

“那次在基地被圍困,一個女的被感染,她舉槍要自殺但是不敢,讓一個隊友幫她,那個隊友不願意,轉身對付喪屍去了,所有人都背對這女的,這女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自殺,但是子彈沒了。”

沒錯,星旅講的是A1基地的事情,但是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感覺當時應該算得上驚心動魄,怎麽到她這裏就平淡的跟被壓路機壓過似的。

以前她當助教的時候都是在大聯盟網際教室,她要舉例子什麽的都是直接從腦域裏調出那段記憶直接共享,所有人看的都跟電影似的,由於都知道看的是教官的記憶,也因此軍校的教官都是極受敬重甚至被畏懼的,因為他們所講的課和戰鬥經驗都是有根有據,憑著真刀真槍曆練出來的,哪像現在,要用嘴巴講出來,憑她現在還貧乏的詞匯,什麽故事都給毀了。

“然後呢然後呢?”其他人都不介意,追問。

“我上去把她殺了。”星旅說完,覺得不夠,又加了句,“就是這樣。”

“啊?沒了?!”

“沒了。”

“呃,同學,能不能說下你當時開槍時有什麽感覺,你有什麽心裏鬥爭什麽的,我知道可能回憶起來會很痛苦,但是要知道,我的課就是為了讓你們能夠在以後的戰鬥中直麵這種心理矛盾。”

“聲明一下,都說了沒子彈了,我不是開槍的是用刀的,還有我砍下她的頭的時候什麽都沒想,我覺得這是應該的,最後,她臨死前最後一句話是,幫幫我,她死後,還在笑。”

星旅說完就回到座位了,她有些慚愧,恒依的死應該是值得敬重的,但是被她說來,卻顯得那麽輕描淡寫,她考慮是不是要去找張宇則或者李忠良來講下當時的情況。

但是讓她驚訝的是,教室依然陷入寂靜,所有人都在沉思。

她還不了解地球人是個有著多麽強大聯想能力的種族,他們的思想活躍到必須通過睡眠這種對外星人來說毫無意義的活動來休整大腦,撇過她是用刀斬首這一段,她的最後一句話,簡單,卻比任何華麗的辭藻更能詮釋當時的情景。

這是一種,寂靜的壯烈。

幾乎整個教室的人都被震撼到了。

“各位記住,這位同學說的這個死去的人,還是個女孩子。”教官的聲音輕緩的傳來,又再次讓人們的心裏沉重。

在這個女性完全淪為弱勢群體的時候,還會有這麽一個女性在被感染時拿著槍對戰友笑著說幫幫我,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很多自詡勇敢的男人都會自愧不如。

星旅忽然有些感歎,這些人看不到,在這末世中還有很多人類女性,她們的偉大無聲無息,甚至有些拯救了世界,但是無人知道她們的姓名,甚至不知道她們的事跡,反而是自己這個外星人,不由自主的牢牢記住了她們。

“同學,能不能說下,那個女性是誰?雖然這世道這樣死的人很多很多,但是能記住一個,也是好的。”教官認真的問。

星旅才不管恒依的存在是不是機密,她隻是一瞬間對這個老是暴粗口的教官有了新的看法,她點點頭,在所有人期盼的眼神中開口。

“恒依,她叫恒依。”

課後,星旅走出教室,發現外麵的陽光不錯,於是步伐慢慢的,這時身後有人追上來。

“星旅,你去用飯嗎?”鬆原權一再次露出優雅的笑容。

羅星旅不愛吃飯已經是很多人知道的了,隻是這個很少來軍校逛逛的外籍“學員”並不知道。

“抱歉,我不餓。”星旅禮貌的回絕,步伐不停。

鬆原笑容不變:“那可真遺憾,你一般什麽時候餓?我們一起去吃飯。”

我什麽時候都不餓,我精神很餓!星旅心想,嘴上道:“那再說吧,你先去吃飯好了,我還有事。”

鬆原還想說,遠遠的跑來一群人打斷了他的話頭,他們跑到星旅麵前著急的喊:“羅星旅嗎?”

“是。”

這是一群最低也是少校的軍人,大多都挺年輕的,身上有著殺戮的氣息,顯然是軍功累積的軍銜,星旅對他們沒有惡感,停下來淡淡的回應。

“是這樣的,有個緊急任務,我們希望你能參加,危險度比較大,你看……”

“好。”星旅二話不說,“那帶路吧。”

“那太好了!”帶頭的上校麵露喜色,連忙往校外走去,還有一個比較機靈的少校轉頭朝鬆原點點頭:“你好鬆原,我們有急事,就不打擾了。”

鬆原點點頭,眼中有好奇之色:“需要幫助嗎?”

“嗬嗬,你們是客人,怎麽好意思呢,你們來這兒已經是我們的榮幸了,那麽我們就先走了!”少校說完,急急的跟上走遠的人群。

鬆原聳聳肩,轉身離開。

星旅先乘車到了紫禁城裏麵寫著坤寧宮三個字的大殿裏,那兒坐了好多人,有將軍也有政界官員,剩下還有四十多個威猛的軍人,他們都安靜的站著,看到又進來了這麽一群人,尤其是星旅,很多人眼神一亮。

“人到齊了嗎?”鍾老也在其中,精神矍鑠的站在隊伍前,“我們來介紹一下任務。”

大廳正中有個和大殿整體很不搭調的巨大顯示屏,鍾老按著遙控器,屏幕內開始不斷的顯示茂密的山林,還有一個隱在山中的村落,裏麵是一片村民欣欣向榮生活的場景,炊煙嫋嫋升起,黃發垂髫,一片世外桃源的樣子。

這地方會有什麽緊急任務?

對上所有人納悶的眼神,鍾老咳了一聲敲桌子怒道:“腦門被喪屍錘啦!這片子肯定是以前拍的鬧!隻是地方一樣,被咱從以前的錄像裏掏出來的給你們看看的,你們當喪屍會組建村落啦?”

很多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這些都是常年靠著高科技執行任務的老手,早就習慣了用先拍的資料進行地形了解,確實有點慣性思維。

一個解說員模樣的人拿著資料開始介紹。

“主要內容,俄羅斯的大使團的飛機在跨越國境不久遭到飛行類喪屍攻擊,迫降到了大興安嶺地區,死傷並不慘重,但是剛好降落在一片村落附近,遭到遊蕩的喪屍的攻擊,現在還剩下四十多人,被困在一個房子內,我們必須去把他們帶出來,並且把那片村子清理了,因為據他們提供的資料看,那裏有豐富的煤礦,喪屍也不多,有開采價值。”

鍾老在一旁咕噥:“早說按老子的說,就說那幫黃毛猴子被烏鴉攻擊了掉在林子裏等咱去救嘛。”

剛還嚴肅的人表情又變成哭笑不得。

一個中年官員瞪了鍾老一眼上來嚴肅的強調:“記住,保命為主,救人為輔,煤礦最次。”

“林子裏的戰鬥你們很少遇到,我們也不知道該準備什麽裝備,所以智囊團把可能的情況都列了遍,你們需要裝備的有不少,請各位跟我來。”一個工作人員上前領路。

一切都進行的很快,十幾分鍾後星旅就和四十五個被武裝到牙齒的特種兵上了運輸機。

這次任務有一個嗅覺類異能人士參與,叫沈少齊,是第一代異能人,也就是在病毒爆發前就已經成為異能人士的,三十多歲的年紀,人很隨和沉穩,雖然異能不是很有戰鬥力,但是在異能界比較有威信。

其餘的都是特種兵了,帶隊的姓洪,也是個老兵,為人嚴肅,看人的眼神很犀利,在整個隊伍中很有震懾力,不過似乎是因為特種兵都看過星旅的戰鬥錄像的關係,士兵們對星旅都有些佩服和敬重,飛機上一路相處的還不錯。

本身就不是很遠,很快飛機就在興安嶺基地外降落了,一下飛機就一陣寒風吹來,寒流已經逐漸成形正在南下,現在剛好在興安嶺地區徘徊,特種兵穿了防彈衣穿了武裝背心裹得像忍者神龜卻依然頂了好久才勉強適應這氣候,星旅卻毫不自覺的依然穿著春裝。

更好玩的是,仔細看才發現她穿的有多可愛。

由於星旅要求行動便利並且不需要保暖,自覺擔負起星旅穿衣大任的鍾佑濤翻遍親戚家的衣服才好不容易要來幾套表妹的衣服,首都的女孩都愛美,最近又流行扮可愛,搞的星旅這一身時髦無比。

上身粉色的泡泡袖T恤,有個巨大的多啦A夢的頭笑得囂張,下身穿著米色的背帶短褲,最下麵是一雙造型拉風的運動鞋,不過鞋子是星旅自帶的太空磁力靴,隻是被改造成地球人能接受的形狀,本身的樣子還要拉風。

最牛掰的是,她露出的大腿兩側各綁著一把造型奇特卻藍光閃爍的刀,活像一個未來戰士。

“逆天啊!”沈少齊在飛機上還勸星旅多穿點,他自己在特種兵裝備外還裹了羽絨衣,此刻他在外麵凍得鼻涕橫流風度不再,星旅卻依然施施然站在原地,茫茫然的看隊友們一群群的在跳腳取暖。

“星旅,你這樣露在外麵不冷也就算了,可林子裏基本沒有路的,都要披荊斬棘的進去,萬一被劃傷了什麽的感染了可就太冤了,你說呢?”沈少齊不死心的還在循循勸誘,表情像灰太狼。

星旅聽了後不作聲,抽出刀走向沈少齊,拉開他的衣服露出他的特種作戰服,刀輕輕一揮就劃下了一截衣角。

“哇哇!別別別,再劃要露肉啦!”沈少齊作出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跳到一邊。

星旅鄙視的看了他一眼,用劃掉衣角的刀狠狠的砍向自己的手臂。

“啊!”一群驚呼被堵在嘴裏,星旅砍下去還不算,還用力的在手臂上劃來劃去。

表演過後,星旅展示了一下皮膚,上麵光潔如昔,連印子都沒有,把刀放回原位,星旅淡然道:“等我皮膚被劃破了,你們已經裸奔了。”

眾:“……”

沈少齊黑線過後好奇地問:“這是硬氣功嗎?確定不是異能?!”

“……不是異能。”雖然不知道硬氣功是什麽東西,反正自己皮膚的強度早就不是秘密了。

“哇!硬氣功能比過防彈衣!我們中國武術果然是!玄妙啊!”沈少齊還沒感歎完,興安嶺的基地長趕來了,他裹著軍大衣操著口音指指基地外:“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兄弟們可以出發了!”

外麵,長長一串車子,已經蓄勢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