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如此商定,蘇瑾還是建議張嫣然先去和其父商議一下,莫貨物取走了,鋪子卻開不成。張嫣然聽了她的話,用過午飯便去找其父商議。

及至到半下午地時候,張父與女兒一同到了蘇家,道是同意她做這營生,又向蘇士貞說了好一通感激的話。若真論起來,這算是張家幫蘇家,蘇士貞也與張父好生客套一番,帶著他們去坊子裏配貨。

因不知陽穀那邊市場情況如何,蘇瑾建議他們秋冬鞋每個碼子先拿三十雙,配售的男襪以及棉襪也皆按套配比。反正陽穀縣到歸寧府不遠,即有水路又有旱路,即便凍河,走旱路也隻比水路多一日。若賣得好叫他們提前來打貨便是。

張父又是一番感激,與蘇家寫了代售地合約。將鞋子裝好,先行離去。

張父走後,蘇瑾又與張嫣然道,“因我家的鞋子在歸寧府發賣的時日不短,價錢已成定勢,一時不好做改動。但是你在陽穀縣發賣時,且先看看旁的鞋鋪子甚麽價雖一時暴利可賣,長遠看來卻是不行的。不若一開始就將價錢定得合適些。”

張嫣然點頭,“多謝蘇小姐提醒。”

然而蘇瑾還未從張嫣然到來的歡快心境中走出來,兩天後,張荀帶回的消息叫她真正的犯了難。

張荀說,“小姐,這幾日走坊了咱們代售地鋪子。有十來家都有錢家的鞋子發賣,餘下沒有錢家鞋子的,皆是那些船工車夫們聚集的地方,他們的鞋子終是貴些,鞋底子也薄,不如我們的鞋子受那些人的喜愛。可咱們在繁華地段找地鋪子,錢家的鞋子都進去了。”

蘇瑾沉默了一會兒,歎息,“也是,我本不該存此幻想的。在旁人鋪中發賣鞋子,一雙不過多讓出十幾文的利錢,並不費什麽事兒,這等好事兒錢家怎麽會錯過?更何況他們是後來的,早先代賣咱們鞋子的鋪子,已被咱們養熟了。這個道理他們未必不明白。”

張荀惱道,“他們這樣可是壞規矩的,小姐,咱們找他們理論去”

蘇瑾沉默一會兒,點頭,“嗯,我曉得了。老爺去了鋪子裏,等他回來,再細細商議。坊子裏該如何便如何,不須停工。”

張荀擰眉道,“錢家的鞋子雖然剛鋪開來,對咱們的影響一時看出不來,但必定會有影響的,做多了鞋子發賣不完,可如何是好?”

蘇瑾想了想,道,“隻管先做罷。倒是還有一條路子,我且再想想,再與你細說。”

張荀半信半疑地點點頭,轉身出了院子。

蘇瑾起身回到東廂房,找出那這幾日畫的鞋子樣式來。想了想終是放了回去。渠道和資金問題不解決,推出再多的新產品,仍然會和今日一般被動。

眼下,倒有一條現成的渠道:孫家。孫家不比小鋪子小商戶,兩家若有一紙合約在,約定孫記隻能賣蘇家鞋子,那麽錢記便是再有錢,規模擴得再大,也隻能望著這個渠道生歎

但走孫家這條渠道雖可以將貨物一下鋪遍全國,然而這也意味著,她需要大量的資金擴大坊子。雖然丁氏也說過,擴張生意盡可去拆借。但做生意全部用他人的銀子,這可是冒著極大的風險呢。

這也是她之前想過,卻未和蘇士貞所說的原因。想了半晌,仍無頭緒,便去了雜貨鋪子,搭手賣貨並等蘇士貞回家。

且說孫毓培自得了蘇瑾叫人送去的開業計劃書,看到那上麵的時間排期,大吃一驚,原本以為離重新開張還有些時日,卻不想叫她這麽一推排,剩下的時日無幾,且這上麵列寫地許多東西,之前他均沒想到半點。不由急切起來,不及去蘇家道謝,領著孫記商號一眾人整日忙活鋪子開張所需事宜。

這一日他剛自知府衙門回到鋪子裏,張茂福便來回,“回少爺,有一位徽州的錢老爺前來拜訪您,說是有生意上的事情相商。”

孫毓培在知府衙門,等了齊大人半晌,方說得上幾句話,心情有些煩躁,擺手,“不見。告訴他我正忙著。”

張茂福回道,“那位錢老爺說是有新貨物,想和少爺麵談。”

孫毓培擰眉道,“是甚麽新貨物?”

張茂福道,“那錢老爺不肯說,隻說要見了少爺麵談。他等了約有一個半時辰了,看樣子是極誠心的。少爺您不若見他一見,或許真的是新奇的物件呢”

孫毓培仰頭望天,好一會兒,才擺手,“嗯,去請來罷”

張茂福出去,不多會領著個麵黃微須,個子瘦高地中年男子進來,其身後跟著兩個仆從,兩人手中皆托著兩隻大大的拜匣。

那人進屋便拱手行禮道,“在下徽州錢會廣見過孫大掌櫃。”

孫毓培起身還禮,“錢老爺客氣了。請坐茂福,上茶”

張茂福連忙上了茶水,退至一旁,錢會廣拱手笑道,“在下今日冒昧前來,還望孫大掌櫃莫怪。聽聞貴號即將重新開張,有意添些新貨物。在下鋪子中的貨物雖不新,因做了些小改動,私以為適合貴號發賣。故而想與孫大掌櫃麵談。”

孫毓培挑眉,“卻不知是甚麽樣的貨物?”

錢會廣笑嗬嗬的拈了胡須道,“鞋子”

“鞋子?”孫毓培又將眉毛挑了挑,“我孫記並不發賣這樣的物件。錢老爺莫不是沒打聽過麽?”

錢會廣一副胸有成竹地樣子,並不因孫毓培幾近一口回絕的話而氣餒,笑道,“雖是普通的鞋子,卻也不普通。是有鞋碼地鞋子。往常孫記不發賣衣帽鞋子之物,皆因這些是必須要試穿地,發賣起來不甚方便,如今我錢家的鞋子有了鞋碼子,客人隻要曉得自己穿多大地鞋碼,無須試穿,隻消看得中樣子,直接買走便是。如此方便,與其它貨物有甚麽兩樣?”

他一邊說,孫毓培的眉頭一邊挑起,待他說完,孫毓培低頭品了口茶,方才抬道,“鞋子可帶來了?”

錢會廣方才一直觀察著他地神色,見他的詫異看在眼中,心下暗喜,忙笑道,“帶來了,帶來了各樣鞋子均有。”

一邊揮手叫小夥計將拜匣子打開,放到桌上,親自開了拜匣,邀請道,“請孫大掌櫃過目。”

孫毓培放了茶杯,順手拿起其中的一雙鞋子,往鞋口處淡淡掃過一眼,果然如此,便將鞋子又放了回去,淡淡地道,“敢問錢老爺,這鞋碼子可是你自家想出來的?”

錢會廣一愣,因他到歸寧府不算太久,僅兩個月餘,自看到蘇家的鞋碼子之後,認為這是個絕好地商機,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忙於籌建坊子並鞋鋪子,對歸寧府的事知之不多。

且孫記是老商號,在每地皆是以大商號地姿態出現,歸寧府地分號更是建了幾十年之久,早已有自己的運轉模式,並不需要和其他小商號一般,同鄉之間相互往來,相互幫襯,交流訊息。

再加孫毓培自到歸寧府,除了丁氏那裏走動些,便是德王府這邊的公關,關無大動作,甚是低調,孫家和蘇家的一紙合約知道地人則是更少。

此時孫毓培問出此話,叫他有些詫異,愣了好一會兒,看孫毓培仍是神色淡淡地等著答案,忙賠笑道,“孫大掌櫃果然目光如炬,這鞋號確不是錢某想來地。不過這鞋子卻是我自家坊子裏做地,從鞋底到鞋麵,針線用料,皆不敢一絲馬虎。”

孫毓培放了杯子,複又去看那些鞋子,男女鞋子皆是以緞麵製成,上有繁複地繡花圖案,確實比蘇家的鞋子強不知多少倍。

沉吟片刻,挑眉問道,“敢問錢老爺的坊子有多大?須知這貨物一旦進了我孫記,便意味著全國地分號都會發賣你家地貨物,如此大的生產量,你可跟得上?”

錢會廣大喜,忙道,“孫大掌櫃請放心,小號的坊子設在城郊蓮花鎮,鎮上多地無事可做的婦人,自家坊子已招了百十號人,整日做活,貨物必跟得上。”

孫毓培淡淡地點頭,“如此,我明白了。鞋子留下,你且先回去罷改日再細說。”

錢會廣不曉得他是何意。立在一旁的張茂福卻是心知肚明的,開口道,“我家少爺今日還有重要地事要辦,這邊有了信兒,必會使人通知錢老爺地。”

錢會廣忙站起身子道,“是,在下倒忘了孫大掌櫃為了商號重開之事,連日操勞,在下這就先去,孫大掌櫃若有用得上小號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孫毓培起身,淡淡拱手道,“慢走,不送”

待那錢會廣一離開孫家小院,孫毓培突地轉身將那鞋子盡數掃落在地上,拜匣落在地上,發出巨大聲響。

張茂福大吃一驚,連帶辦完事情,匆匆回來複命的張茂全也跟著一驚,三兩步奔進正房,“少爺,因何事發怒?”

張茂福指著地上的鞋子向他打了眼色,張茂全撿起鞋子一看,看到那徽記下意識開口,“蘇家的鞋子?”

張茂福搖頭,他又細看,方認出其中“錢”字。驚訝地道,“錢家?這是……”

孫毓培坐回椅子上,道,“去打聽聽這錢家鞋鋪。”

兩個貼身伴當,相互對視,忙點頭,出了院子,兩人各招兩個小夥計,匆匆向大門外走去。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