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歐青謹問起林輕梅來,夏瑞熙斂了笑容正要回答,夏瑞昸已經大喊起來:“呀!二姐,你快來!你看達兒這個小壞蛋。”

夏瑞熙顧不上回答,忙往搖籃邊趕。隻見夏瑞昸苦著一張臉,前襟已經濕透了,始作俑者達兒還笑嘻嘻地揮舞著小拳頭。

“我好心抱他,他怎麽一見麵就尿濕了我的衣服?”夏瑞昸很鬱悶,卻又敵不住達兒燦爛無邪的笑容。

“他這是親你呢,童子尿,辟邪的。”夏瑞熙胡亂安慰著夏瑞昸,笑著拉了他去換衣服。

等夏瑞熙抱著達兒出來的時候,花老虎已經把林輕梅的事情說了。歐青謹沉默不語,木斐則若有所思地看著夏瑞熙,夏瑞熙從他眼裏看到了擔心。

她感激地對著木斐一笑,她大概能猜著木斐在想什麽。木斐肯定在替她擔心,今後的路該怎麽走。

現代人一夫一妻製深入人心,還有那麽多的人要搞外遇,包二奶,結婚離婚如同吃飯一樣輕鬆,何況是在三妻四妾成慣例的古代?能真正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古代男人太少了,今日是林輕梅,那麽以後還會不會有其他人了?歐青謹婚前招的桃花可不少。

不過夏瑞熙覺得,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和相處,她相信歐青謹是一個值得依靠,言出必行的好男人。她答應過她此生隻有她一人,必然就會做到。這條路,一個人走很累,但如果是兩個人互相攜手,互相依靠,再累也隻是身體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她相信他們一定會幸福。

木斐微微歎了口氣,上前去看達兒:“還是青謹多一些。不如給我做幹兒子吧?反正我也是孤家寡人一個,將來讓他給我養老。”

夏瑞熙聽了他這話,沒來由地覺得傷感起來,想必他一定很孤獨吧,便笑道:“說得這麽可憐,想不給你都不行。”她推了推歐青謹:“有人要當達兒的幹爹呢。”

歐青謹忙壓下心事,擠出一個笑容:“好啊,不過見麵禮可不能少。”

木斐認真地摸著下巴:“想要什麽?”

歐青謹笑道:“自家兄弟,就不敲詐你了,把你壓箱底的招式教他就行了。”他自己受先天和機遇限製,未能成為一代英明神武的大俠,咆哮江湖,自然要把這願望放到達兒身上去實現。“

木斐皺著眉頭:“這還不是敲詐麽?瑞昸我都舍不得教他的。算了,總比自己養個兒子省心。我以後每年來教他幾個月,順便解決那幾個月的生計得了,到時候弟妹記得做拿手的菜給我吃。”

歐青謹先是笑,覺得自己賺到了。隨即聽說木斐要連連都在他家住幾個月,還要吃夏瑞熙的拿手菜,心裏就有些酸,但因為是自己先提出來的,也隻得忍了。誰知木斐又對著他翹起腳:“我的鞋破了,就讓弟妹做一雙給我,當做幹兒子的見麵禮好了。”

歐青謹臉都青了,上一次木斐做了一段時間的憂鬱先生。這次見麵,木斐又恢複了吊兒郎當的摸樣,居然敢問他要夏瑞熙做的鞋?這是什麽意思?

木斐翹著腳,把一根腳趾從破鞋洞裏伸出來對著夏瑞熙晃,對歐青謹變形了的臉視而不見:“弟妹呀,你可知道我這雙鞋是怎麽破的?”

夏瑞熙直覺二人肯定有事瞞著她,便道:“願聞其詳。如果說得好,也不是不可以做雙鞋給你。”

歐青謹警告地看了木斐一眼,將夏瑞熙拉到一旁:“你做什麽鞋?剛生完孩子,身子還沒養好,這麽瘦,帶達兒又累,又沒時間。讓良兒給他做一雙得了。”

木斐笑道:“小氣鬼,裝不下去了吧?一雙鞋而已。不給就不給吧,找這麽多的理由。”

歐青謹道:“是真的,你看她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木斐哂笑著:“走,瑞昸,咱們去周圍瞧瞧。”

夏瑞昸呲牙咧嘴地道:“大哥,我腳疼。”說完拿眼睛瞟夏瑞熙,希望為他求情。

木斐把眼睛一瞪:“腳疼?走這麽點路就腳疼?你還練什麽功夫?走!”不由分說,提起夏瑞昸的衣領就往外走。

夏瑞熙很是心疼夏瑞昸,硬生生地忍住沒有為他求情,男孩子不學會吃苦是不行的。

花老虎看了夏瑞熙一眼,忙喊住木斐和夏瑞昸:“慢著,我陪你們去。”

長壽抱著小黃屎在外麵玩耍,王周氏帶著良兒在廚下做飯,此時房間裏隻有夫妻二人,氣氛反而沒有先前輕鬆。

歐青謹歎了口氣:“我覺得自己對不起林師父,都是我的錯。如果當初我不給她留一點餘地,狠著心不帶她來這裏,或者早些把她送走,她也不會死。”

他很自責,他覺得是怪他沒有和林輕梅說清楚。如果他不顧及那麽多,不要帶林輕梅來,或者在她一次表現出那種苗頭的時候就狠狠地,不留情麵地罵她。她就不會對她有所期待,轉而會死心塌地的跟著歐青英,她也就不會如此悲慘地死去。他覺得最對不起的是救了他的命,又千裏迢迢把他送回家的林師傅。

夏瑞熙道:“沒有人想到她會這樣。我帶你去她的墳前看看吧?”她找不到話可以安慰歐青謹,真說起來,可能最傷心的人是歐青英吧?將來再見到歐青英的時候,還不能告訴歐青英實話,他若是知道林青梅是為了去追歐青謹而死去的,還不知會怎樣看待歐青謹吧。

歐青謹疲憊地擁過她:“我很累了,明日再去吧。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怎麽瘦成這個樣子了?是不是病了?”

夏瑞熙把頭靠在他的肩上:“沒有病,隻是想你,擔心你。很後悔,應該無論如何都不要放你走的。”

歐青謹歎了口氣:“本來想早些回來的,隻是外麵實在太亂,所以多耽擱了段時間。”

外間的亂,超乎他的想象,他根本沒進去西京城,他隻是多打聽了一下西京城裏的消息,就險些被當做奸細住抓了去。

他那個時候才明白,兵既是匪,匪既是兵,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苦惱紮紮實實讓他痛苦了一把。如果不是長壽機靈,如果不是夏老爺施粥做好事讓他認識了許多流民,如果不是遇到木斐,他也許就再也看不見夏瑞熙了。

外麵的戰爭已經打到了白熱化,特別是對於西京這塊戰略要地的爭奪,完全呈膠著狀態。

對於西京,越來越強勢的睿王是勢在必得。他派了十萬軍隊,把個西京城圍的水泄不通。

睿王的這支隊伍,凶猛異常,是由正規的,受過多次戰爭洗禮的守邊騎兵和流民組成的。特別是其中一支由流民組成的敢死隊,凶悍異常。他們的目的很簡單,當兵就是為了吃糧,活下去,因此他們比趙明韜的軍隊更敢豁出命去拚搏。幾次交鋒後,趙明韜的軍隊吃了大虧,虧損大半,趙明韜隻得死守不出。

西京城城牆又高又厚,糧草充足,可以苦守三四個月都沒有問題。趙明韜因為之前已經派人去京城下過聘禮,隻等他的正派老丈人嫁女,關係既定,加上西京城又是戰略要地,所以他很有信心,偽帝肯定不會放棄他這裏。

他是糧草充足的,但睿王的兵士沒有糧草,必然耗不過他,多守上一段時間後,等沒了糧草自然會離去。要是真賴著不走,等援兵一到,他就裏應外合,殺他個落花流水。趙明韜怎麽算都是勝算,便專心專意地關起城門來等。

睿王的兵士也很有耐心和勇氣,有恃無恐地在西京城外駐紮下來,打算困死城裏的守兵。他們來的時候真是秋季,早就把沿途的地裏的莊稼收了個幹幹淨淨。

一方不走,一方閉門不出。於是就出現一個很可笑的現象,每日都有人站到城牆上和城牆下叫罵的人對罵,罵累了又換人,看見箭射來了,便一溜煙地躲開。

歐青謹在西京城附近徘徊等候了很久,想盡了一切辦法,始終無法探知到西京城裏的任何消息。盡管流民隊伍中有不少人因為吃過夏家施舍的粥而認識他,很熱心地幫他想法子,去問那些戰俘,也問不出任何消息。

問來問去,他反倒引起有關人士的注意。有人偷偷告訴他,讓他快走,他當時逃掉了,走了一天發現又被人家吊上了,怎麽甩也甩不掉。他不敢把人引到山裏來,便引著他們往不同的方向漫無目的地去。

那些人跟著他們走了兩天,不耐煩了,便衝上去圍住他們。歐青謹先前還嚐試跟他們溝通,告訴他們,他不是奸細,隻是平常老百姓,擔心家裏人的安危,所以才會打聽西京城裏的消息。

可是對方一口咬定他們就是偽帝派來的探子,要聯合趙明韜對他們不利,要拿了他一起回去,不然就要了他們的命。

真要跟他們去了,能落得了好麽?必死無疑。歐青謹自然要奮起反抗,哪怕就是有一線生機,他也要博得。

對方人不算多,四五個,卻是殺慣人的,手腳也很靈敏利索。但歐青謹也不算弱,長壽也機靈勇猛,二人硬是博得了一線生機,順利逃走。卻又遇上個武功高強的剪徑大盜,如果不是剛好遇上了夏瑞昸纏著要回來看看的木斐,他和長壽也許就要交代在那裏了。木斐的那隻鞋,就是為了救他,扔去撞在大盜的刀口上才破的。

而長壽手裏的那幾個大包裹,自然也是搜刮了剪徑大盜的窩棚得來的。要擱在從前,他們肯定是不屑一顧的,但此時不同,多有一點財物就多一份保障。

這些險惡,歐青謹自然不會老老實實地告訴夏瑞熙,隻撿些輕鬆的說。夏瑞熙也知道斷然不會那麽輕鬆,也裝作很輕鬆的樣子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