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為趙明韜鼓勁的喊聲中,夏瑞熙嚐試著往路旁的樹林裏慢慢挪動腳步。挪到樹林邊的時候,她有些得意,不過事實證明,她太低估了趙明韜的智商。一個鐵塔也似的大漢麵無表情地攔在了她的麵前:“二小姐,山林裏野獸多,我家爺交代過不讓你亂走。”

“我要方便。”夏瑞熙臉不紅心不跳。

“不行。”大漢比她還要臉不紅心不跳。

夏瑞熙氣得跺腳,“那我去那裏坐坐總可以吧?“

大漢點點頭,門神一樣佇立在樹林旁。

夏瑞熙走到不遠處一顆樹下坐下,磨著牙恨恨地瞪著大漢,大漢沒有任何感覺,背對山林而立,眼睛注視著趙明韜,餘光瞟著夏瑞熙的一舉一動。

如此嚴密的監視下,夏瑞熙似乎是走不脫了,這時山林裏響起一陣喊殺聲,隨著濃煙滾滾,十多個衣著怪異的人蒙著麵,高聲喊著,拿著鋤頭、木棒、耙等衝了出來。

夏瑞熙激動地站起身來,“真的是山賊?”亂吧,亂吧,越亂越好。

大漢跑過來把夏瑞熙置於他的保護範圍內:“二小姐不要亂走,怕強人誤傷了你!”

夏瑞熙跳著腳指向趙明韜——他此刻明顯地落了下風,“你還不去幫你家公子?啊呀,好危險啊,好厲害的山賊。”

大漢回頭,有蒙麵人從林子中急速躥出,手舉一根大棒從後麵放倒了大漢,不等那人招呼,夏瑞熙已經趁機飛速遁入山林。

果然人的潛力在危險的時候可以十倍百倍地被激發出來,夏瑞熙很快遠離了那片危險的山林,把身後的嘈雜都拋之腦後。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感覺到有人默不作聲地一直跟在她身後,她不敢回頭,不辨方向,慌不擇路,不管有路無路隻要能通過人就行,還專挑那種山石林立,狹窄隻能容她這樣身材瘦小的人經過的地方走。腳疼,鞋子掉了都不管,隻要她能逃出生天,什麽都好說。

“等等,等等。你走錯路了!這是去另一座山的路!”有男人在她身後拚命喊,不理,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呀?繼續跑。聲音越來越近,夏瑞熙也越來越害怕,腳已經麻木到隻會機械的移動,呼吸道幹澀疼痛,氣都要喘不過來,她還是不敢停,她從來沒有如此的渴望自己是鐵人三項賽的冠軍,或者是超人,可以無所畏懼,精力充沛地在這山林裏橫行。

“你傻了啊!夏瑞熙!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啊?”那人氣喘籲籲,又憤怒無比地喊,“我是歐青謹。”

這一聲比他喊十聲站住都要起作用,夏瑞熙自動站住了,她回過頭,歐四少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鐵青著臉看著她,頭發不再光潔,滿臉的汗,脖子上還滑稽地掛著一塊汗巾——就是他剛才用來蒙麵的東西。

夏瑞熙一看是他,整個人都軟了下去,也不管地上髒不髒,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還不忘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是你呀,歐四哥。”

夏瑞熙自動把“歐四少”的稱呼改成了“歐四哥。”其中的討好諂媚之意再明顯不過,她再傻也明白是他救了她,他怎麽會來救她的?不過在山寺裏,她們隻認識他,他自然是夏瑞蓓能找到來救她的最可能的人。他先前是蒙著麵的吧?那就是說,他是認識趙明韜的,卻還是冒著得罪趙明韜的風險救了她,不得不說,夏瑞熙是非常感動的,所以她非常感激地說:“多謝救命之恩。”

歐青謹的臉色好看了一些,擺了擺手:“你我兩家是世交,我自然不能看著你落難。先前我是不敢喊你,怕人聽見我們的聲音,可後來你為什麽隻顧低著頭拚命跑,我怎麽喊你都不停?這下可好,偏離正確的路一大截,可夠我們走的。”

夏瑞熙訕然,這不能怪她,她太害怕了,和他也沒熟悉到一聽就認出人來的地步,所以她聽不出他的聲音不奇怪。

夏瑞熙的樣子不是一般的難看和狼狽,滿頭滿臉的汗,皮膚又紅,頭上戴的那些金珠首飾早不知跑哪裏去了,頭發像瘋子一樣的披散著,衣服上滿是泥濘和被荊棘刮開的口子,一隻鞋還不見了,露出滿是泥濘的襪子。她樣子難看,動作更難看,兩腿長長地伸開癱坐在地上也就不提了,還勾腰駝背,像狗一樣的大口喘粗氣。

歐四少看著她的那副狼狽難看樣,微微皺了皺眉頭,在他的印象中,他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樣不顧儀表的女人。他認識的那些女人,就算是最低等級的粗使婆子,市井中的潑婦,在男人麵前也比夏瑞熙注意形象,更不要說和他認識的那些名門閨秀比。大概是實在看不下去,他別開臉,指指山林的另一邊,“那邊的地勢要平緩一些,也更隱蔽,我們去那邊歇息。”

夏瑞熙看不到自己的模樣有多狼狽,不過她能看出人家雖然救了她,但不喜歡她,還很鄙視她。做人要自覺,不能再讓人討厭,更不能讓人因為嫌她煩而拋下她不管她,她已經打定主意,不管趙明韜有沒有找來,她都要死皮賴臉地纏著麵前的這個男人,直到他把她送回夏老爺的身邊為止,所以她很自覺地打算爬起來聽指揮。

她很悲慘地發現剛才不要命的奔跑已經抽幹了她所有的力量,不要說走路,就連爬起來的力量都沒有,她討好地擠出一絲笑容,“歐四哥,可不可以讓我就在這裏歇會兒?”

歐四少皺著眉頭看了她一眼,“這裏不可久留。”

“我實在走不動了。”

夏瑞熙見歐四少懷疑地看著她,仿佛是在說,剛才還跑得比兔子還快,怎麽喊都不聽,這會兒怎麽就動不了啦?

她結結巴巴地解釋:“嗯,就像一匹老馬,一直讓它動著還不怎樣,你突然讓它歇下來之後就會發現它再也動不了了,你明白吧?我剛才如果一直不停下來,還能再走一會兒,現在就難了,它不聽我指揮。”她尷尬地指指自己的腳。雖然這個比喻不恰當,不過一時之間,她也找不出什麽合適的比喻來形容她現在的情形。

“一匹老馬?”歐四少的眉頭皺得更深,這是什麽比喻?不過他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說,她是憑著一口氣才堅持到現在,現在那口氣泄了,她就動不了了。他看了看四周,猶豫了一下,把手伸到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