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丹桂飄香的季節了,洞庭湖水,由於長江的倒灌,每年到了這個時候,總比平時要大得多,煙波浩瀚,橫無際涯。

湖邊上,高樓一角,朱欄臨水,那正是以三醉呂洞賓留傳仙跡而名聞全國的嶽陽樓。

書棟雕欄,簷牙高啄,確實夠得上金碧輝煌,氣象萬千!

如果約上兩三知已,品茗論詩,把盞臨風,俯瞰洞庭,極目瀟湘,大可使人心曠神怡,倦態皆忘!

一陣的的馬蹄之聲,由遠而近。

嶽陽樓前來了兩匹白馬,不但高低大小,完全一樣,而且霜蹄欺雪,渾身上下,找不出半根雜毛。昂首長嘶,顧盼神駿,的確是罕見良駒!

馬上坐著的,是一對少年男女。男的書生打扮,白衣飄飄,豐神俊美。女的紅裳似錦,嬌豔勝花。

兩人手控韁繩,緩緩而行,神態極為悠閑。看他們年齡最多不過十七八歲,敢情是一對兄妹,相貌簡直一模一樣。

錯非一男一女,若是兩兄弟或兩姊妹,管叫你分不出誰就是誰?他們到了嶽陽樓前,把韁繩交給夥計,吩咐好好上料,轉身就向樓上走去。

身形一轉,才看清他們腰間原來還各自橫著一口長劍,一紅一白的劍穗子,隨身晃動。

光看劍把上鏤金鑲玉,寶光閃閃,就非凡品!

咳!這年頭也真是一時的新鮮,公子哥兒們,不,連嬌滴滴的娘們在內,不管你是不是會家,誰都要橫上口劍兒,點綴點綴。好像不是這樣,就不夠時髦!

嶽陽樓上的茶客,上午是土著居多,有好些湖湘客人,借著喝茶,商談交易,市井俗人,酒肉喧器;但一過中午就相繼散走,下午就逐漸清靜起來。

白衣書生和紅衣少女,等堂倌沏好了茶,兩人憑欄遠眺,細品香茗。

湖上波光瀲灩,長空一碧,片片風帆,如在天邊。

君山,宛若一叢青螺,浮沉在碧波之中,煙樹溟朦,蔚然蒼秀!

紅衣少女心中一樂,露出雪白的貝齒,粲然笑道:“這裏景色,你看多美!難怪神仙都要來買醉呢!啊,敏姊,範文正的嶽陽樓記,真是千古傑作!晤!銜遠山,吞長江,浩浩蕩蕩,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至若春和景明,波瀾不驚,上下天光,一碧萬頃,沙鷗翔集,錦鱗遊泳,岸芷汀蘭,鬱鬱青青……”

她被景色陶醉了,不自覺地曼聲低誦起嶽陽樓記來。

白衣書生被她叫了聲“敏姊”,不由玉臉一紅,這時見她搖頭晃腦的樣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低聲叱道:“慧丫頭,你口沒遮攔,怎麽老是改不過來?這副傻相,被人家瞧見了不笑死人才怪哩!”

話才說完,就抬頭向四下裏一瞧。

原來左邊隔著一張桌子,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一麵啜茶,一麵眼望著湖心在出神。

瞧他兩鬢斑白,風塵滿臉,卻掩不住炯炯眼神,和微微凸起的太陽穴,分明是有極好內功的人。

他身側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雖然布衣荊釵,卻生得十分娟秀。尤其是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覆著長長的睫毛,顯示出她的聰敏伶俐!

桌上還放著一個長形包裹,敢情是兵刃之類。

這一陣打量,人家可發覺啦!

小姑娘清澈如水的眼睛,驀的和白衣書生對個正著!雲鬟底下,熱烘烘的飛起兩朵紅雲,連忙掉過頭去,她偷偷地瞧了外公一眼。

還好!沒有被他老人家發覺,否則多難為情?

紅衣少女先前興致勃勃,吃她敏姊輕叱了幾句,想是掃了她的清興,噘著小嘴,裝出生氣模樣。

樓梯口,登登登一陣響,跑上兩個濃眉粗眼的大漢來。才一上樓,堂館早就夾著屁股迎上去,口中一陣大爺長大爺短的叫個不停。

兩個大漢昂首闊步,理都不理,經過老頭那桌時,卻狠狠的盯了兩眼,才朝臨湖的窗口坐下。兩人有意無意的對看了一眼,就忙著要酒要菜。

堂倌對這兩個大漢似乎是素識,特別的小心巴結,生怕得罪了他們。

不多一會,酒菜齊上,兩個大漢邊談邊喝。起先似乎聲音極細。等到灌下了幾杯黃湯,酒精在肚內逐漸燃燒起來,嗓門也就響亮很多了。

麵對著紅衣少女的那個,三杯下肚,大概有點燥熱,兩隻袖管都高高挽起,胳膊上,露出刺著的青色花紋,虯筋累肉,也累累填起,一雙滿包著紅絲的賊眼,骨碌碌的瞅個不停!

紅衣少女粉臉上已是微含怒意。

哪知對麵的大漢,忽然湊過頭去和同伴低低地說了幾句。

另一個大漢本來背麵而坐,這時倏的回轉過頭來,也向紅衣少女直瞧,口中哈哈大笑道:

“這妞兒果然不錯!可是你瞧瞧,人家已經有戶頭啦!還落得到你癩皮狼口裏?哈……”

破竹似的聲音,話才出口,“哈”的一聲,就變了“啊”!緊接著哇哇怪叫起來!

對麵的癩皮狼一聽同伴聲音有異,忙問道;“盛老二,你怎麽啦?”

他看到盛老二臉色鐵青,嘴角裏淌出血來,兩個手指在口中掏挖了半天,拿出一很小小的茶梗,和一顆帶血的門牙。這可把盛老二氣昏了頭,他不想想人家隻是一根茶葉梗子,就打落了他一顆門牙,這人沒有絕頂內功,那裏辦得到?他抹了抹嘴角上的血跡,呼的站起身來,麵對著紅衣少女,正待發作。

紅衣少女卻冷冷地哼了一聲,麵罩寒霜,微露不屑。

盛老二那裏還忍得住?一聲暴喝:“臭丫頭,你敢太歲頭上動土?”

身形驟起,猛向紅衣少女撲去!

“真是找死!”

白衣書生還沒等他撲近,口中輕描談寫的喝一句,右手袍袖,跟著一揮,盛老二一個龐大的身軀,就憑空摔出二三丈遠!

砰然一聲,結結實實的摜在樓板之上,連他自己都莫明其妙,不知道如何被丟出來的?

急忙忍著痛,一個虎跳,站起來,刷的從腰間掣出單刀。

癩皮狼看同伴吃了大虧,也抽出刀來。兩人幾乎是同一動作,惡狠狠的跳將過去,舉刀就砍!

左邊桌上的小姑娘柳眉兒一挑,霍的站起身來,似乎也躍躍欲試。

她外公微微搖頭,以目示意阻止了她,小姑娘才悻悻地坐下。

盛老二和癩皮狼兩柄單刀,一奔白衣書生,一奔紅衣少女,好像凶神惡煞,來勢洶洶,看著也夠怕人!

“瞎眼狗!”

香風拂麵,紅影一晃,紅衣少女旋了一旋,又回到座上去了。

兩個大漢手持著單刀,惡狠狠的站在那裏,竟然沒有劈下去!奇怪,他們眼球亂霎,身體像定住了一樣,紋風不動。

臉上從獰惡變成了痛苦,黃豆般汗水,一齊綻了出來,滿含紅絲的眼球,露出乞憐之色。

敢情是被人家點了重穴,可真受不了。

白衣書生笑道:“慧妹,你何必和這種膿包生氣,沒的掃了我們遊興,放他們去罷!”

紅衣少女纖纖玉手,捧著茗碗,輕輕呷了一口,向兩人冷笑道:“你們兩隻瞎眼狗,平日裏不知如何的橫行不法呢?宰了你們,姑娘還嫌手髒,快替我滾!”

她玉手輕揮,盛老二和癩皮狼一個踉蹌,穴道頓解,兩人情知今天碰上了高手那裏還敢停留,一轉身,拔腳就跑。

紅衣少女哼了聲:“不給你們留點記號,就想走了,那有這樣便宜?”

脆生生的嬌語,本來夠好聽的,可是這時的兩個大漢,卻聽得心膽俱碎。

不好!一縷勁風從後麵擦過,耳朵上微微一麻,連忙伸手去摸,又膩又滑,這是血!

兩個人兩隻左耳,同時不翼而飛!這才沒命的向樓下奔去。

白衣書生笑道:“慧妹,這兩人大概是三義會的匪徒,你看他們手膀上不是還刺著三個連環嗎?”

紅衣少女撇著嘴道:“管他呢,什麽三義會,四義會,反正都是些地痞流氓罷了!誰還怕他們不成?”

登登登,樓梯又響了。

上來的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青巾包頭,一身雨過天青素緞勁裝,腰中掛著一柄短劍,右手上卻挽著一隻象牙鏤花的考籃。

這就有點不倫不類,隻有考相公,才手挽考籃,他一身武士打扮,要提著考籃幹嗎?

堂倌被方才兩位凶神,拔出刀來要尋仇的神氣,嚇得躲到樓下去,這時才溜上來,一眼看到勁裝少年,連忙賠笑說道:“相公請坐,你還是喝茶?還是飲酒?”

那勁裝少年向樓上略一打量,指著方才盛老二、癩皮狼坐過的桌子一指,笑道:“這張桌子正好麵對湖景,你快些收拾幹淨,我家公子就要上來啦!你好好伺候,自有重賞。”

勁裝少年此言一出.不但堂倌吃了一驚。就是連白衣書生、紅衣少女和旁邊一桌上的老少兩人,都麵顯訝異。光看這勁裝少年已是不俗,他家公子,更不知是何等樣人!

堂倌諾諾連聲的把桌上收拾清楚,又抹了抹幹淨。

勁裝少年小心翼翼的把象牙考籃輕輕放在桌上。

打開籃蓋,取出一雙火紅的珊瑚筷,和一整套羊脂白玉的小酒杯、碟兒、匙兒,茗碗等具,一件件安排整齊。才回頭說道:“夥計,你可把好酒好菜,盡揀好的送來就是!”

堂倌看到這副排場,早就連聲應是,顛著屁股趕緊下樓吩咐去了。

勁裝少年看看都已準備妥當,也就返身下樓。這一次,起步身法,卻極為快速,微一閃身就打樓梯下去,根本沒見他如何走的。

白衣書生不由“噫”了一聲,紅衣少女卻忍不住輕聲說道:“敏姐!你看這人身法,可並不含糊哩!”

白衣書生白了她一眼,輕聲笑道:“爺爺常說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那能小覷人家?

不過這人身法甚為奇突,看來武功不弱,怎麽還是個低三下四的童仆,他主人又是誰?”

兩人話才說完,隻聽樓梯下又是一陣腳步聲響。

紅衣少女忙道:“來了!來了!”

兩人同時回過頭去,驀覺眼前一亮,心頭小鹿,不由卜卜地撞個不停!

原來樓梯上來的是個身材頎長,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貴介公子。看年齡,不過二十來歲,卻生得麵若冠玉,唇若塗朱,兩道劍眉,斜飛入鬢,一雙星目,顧盼之間,隱隱射出異樣光彩!

一身品藍色八團花蟠龍貢緞的夾袍,上麵還罩著紫紅庫緞一字坎肩,胸前斜繡著一枝玉梅。足登粉底快靴,手中輕搖著杭羅翠骨紈扇,緩步徐行。

真如臨風玉樹,清雅高華,瀟灑出群!

少年公子後麵,緊隨著兩個勁裝書童,眉目清秀。一個手中捧著一柄形式奇古,而又通體晶瑩的長劍。另一個正是方才回下去的勁裝少年,這時手中抱著一張古琴。從琴衣中露出來的顏色,卻是碧綠如玉,敢情不是凡品!堂倌看著這個貴介公子,諒來定是個公侯世家,來頭不小!那敢怠慢,一時送酒送菜,忙個不停。

少年公子才一坐定,抱琴的書童連忙把琴囊向桌上一擱,替他斟上了酒。他手托玉盞,麵朝湖心,似在欣賞山水!

另外一邊的一老一少,和白衣書生、紅衣少女,四個人八道眼光,卻不約而同的一齊注視著他,打量不停,好像要從他們身上,找出什麽秘密來似的。

少年公子這時一杯複一杯,把盞臨風,悠然自得!兩個勁裝書童侍立身後,悄然無聲。

一時嶽陽樓上,寧靜得一點聲息也沒有了。

“三醉嶽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

聲音不大,卻清越越的入耳不絕!接著隻聽他又道:“琴兒,你把筆硯詩箋拿出來。”

少年公子低吟著呂洞賓三醉嶽陽樓的詩句,似乎觸發了他的吟興。

抱琴的書童,敢情就叫琴兒,他應了聲:“是”!忙從象牙考籃中取出文房四寶,低聲笑道:“公子你又要做詩啦?”

少年公子敞聲笑道:“勝日登臨,豈可無詩?你快替我磨起墨來!”

琴兒又應了聲“是”!

紅衣少女“嗤”的笑了一聲,細聲兒向白衣書生道:“敏姐,你看他架子可真不小!”

說著,又抬起眼皮,悄悄地向他望去。

白衣書生連忙以目示意,叫她不要作聲。那知她這一抬眼,驀地和少年公子的目光碰個正著!

他好像無意,又好像有意的對著她微微一笑。

紅衣少女陡覺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一顆心險些要從口腔裏直跳出來,粉臉連脖子,都堆起了紅霞。

奇怪!自己方才說的話,敢情被他聽到了,否則怎會衝著自己笑呢?

不!隔了五六張桌子自己又說得那麽輕,他決不可能聽到的。她又偷偷地向他望去,他正執著那把翠骨宮扇,輕輕地敲著欄杆,原來在搜索詩腸,低聲微吟。

這人卻也奇怪,說他不會武罷?兩道眼神電也似的放著異彩,分明內功已經有了極深的火候,說他會武呢?又文縐縐的搖頭晃腦,像個書呆子!

啐!管他呢,我們賞我們的風景,老想他幹麽?紅衣少女的粉臉又不自然的紅了起來。

“慧丫頭,你瞧,他詩已經做好了,這時正在寫呢!”

這會是白衣書生開了口,她回頭偷瞧著少年公子,細聲兒告訴妹妹。

紅衣少女依聲看去,果然那公子正在揮毫疾書。

啊!他落筆如神,做得好快!

哼!有許多狗屎不通的人,不也常常喜歡當眾揮毫,大做屁詩嗎?

不!像他這樣人品,該做得出好詩來!

她心中思潮起伏,轉個不停。

少年公子擲筆微笑,好份十分得意,那首新詩,也朗朗的吟了出來:“洞庭秋水晚生涼,半角高樓掛夕陽,天擁山光連楚蜀,波涵雲氣接瀟湘,清風皓月飛仙醉,岸芷汀蘭濁酒香,我自長吟君未識,飄然琴劍一梅郎。”

韻調悠揚,宛如龍珠走盤!

詩境雄敞,也夠得上他的瀟灑風度!

“飄然琴劍一梅郎。”哦!原來他姓梅,紅衣少女情不自禁的又瞟過眼去!

咦!琴兒那裏去了?怎不見他下樓?好快的身法!

樓梯又登登的響起腳步聲來,這聲音好沉重,決非輕功極佳的琴兒。

果然上來的是個全身緊紮的粗漢,他眼光一轉,就落到一老一少的桌上,走近兩步,抱拳說道:“武老爺子請了,敝會卓會首,聽說老英雄駕臨敝地,特著在下前來邀請,今晚初更,在城陵磯龍王廟恭候大駕,這裏有名貼一份,請武老爺子過目。”

說畢從身上掏出一張大紅名貼,雙手遞上。

老者聽他衝著自己而來,不由微微一怔,趕緊抱拳答禮。

把名貼接過,略一過目,嗬嗬笑道:“洞庭三義,既然瞧得起我武公望,老朽那得不受抬舉,就煩老哥複上卓會首,武某準時赴約就是!”

白衣書生和紅衣少女聽老者自報姓名,原來是江湖上稱他鐵臂蒼虯的武公望,不由多看了一眼。

瞥見那大漢向武公望略一拱手之後,就向自已這邊走來,抱拳說道:“兩位尊客,適才敝會兄弟,多有冒犯,敝會卓會首吩咐在下,向兩位致意,如果尊客也是道上朋友,那麽今晚也請駕臨城陵磯一敘.不知可肯賞臉?”

紅衣少女不等白衣書生答腔,猛的將手上茗碗,向桌子上一頓。細磁碗兒,硬生生的入木三分,嵌入了桌麵。冷笑一聲說道:“什麽會首會腳?憑三義會這些不成氣候的東西,也端起臭架子來了,要找死,就叫他等著好啦!”

大漢被她說得怒容滿臉,但人家露了這一手,自己可頂不下來。他強裝笑容,嘿嘿連聲道:“如此說來,兩位尊客也準時赴會的了,在下暫且告辭。”

手也不拱,回頭就走。

小姑娘望著她外公鐵背蒼虯武公望笑道:“外公、這倒好,今晚我們可有伴了!”她蘋果似的臉上,露出了兩個小小酒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對著紅衣少女淺淺一笑,笑得很甜。

紅衣少女和這位小姑娘好似十分投緣,也嬌笑著道:“誰說不是?今晚咱們成了一夥啦!

小妹子,你貴姓?”

鐵背蒼虯武公望咳嗽了一聲,笑著對小姑娘道:“燕兒,人家姑娘和你說話,還不過去見禮。”

小姑娘嗯了一聲,站起來向紅衣少女笑道:“我叫上官燕,這是我外公。唔!姐姐你貴姓?”

紅衣少女一把拉住她纖手,低聲道:“我叫崔慧……”她用手指了指白衣書生,附在上官燕耳旁,低低的道:“她是我姐姐崔敏。”

崔敏臉色微紅,笑進:“慧丫頭,你在編排我什麽?”

一邊說,一邊就微笑著和上官燕點頭。

上官燕盡管已經知道白衣書生也是女的,但她總是男人裝束呀,這一向自已點頭微笑,依然鬧了個滿臉通紅,不好意思看她。

崔慧可不理這些,和她咭咭格格,有說有笑的攀談起來。

這時那書童琴兒,又回樓來了,走到少年公子跟前,躬身說道:“小的已把船預備好了,請公子下樓。”

少年公子略一點頭,當下由琴兒會過酒帳,另外又賞了堂倌一大錠銀子。堂倌嗬著腰,笑逐顏開的千恩萬謝。

少年公子這才徐徐的站起身來,口中還在吟著:“我自長吟君未識,飄然琴劍一梅郎。”

那兩句詩。

崔慧和上官燕越談越投機,正在唧唧噥噥的說個沒完。瞥見少年公子站起身來,就要走啦!

她心中突然感覺到好像就要失去什麽似的,眼波兒,不自主的又向他望去。

巧啦,他也正在望她。她慌得趕緊低下頭去,掩飾著和上官燕說話,總算沒被人發覺。

等她再抬起頭來,人家早已下樓去了。

天色逐漸地黑了下來,鐵背蒼虯叫堂倌會了帳,上官燕還依依不舍的瞧著崔氏姊妹。

崔慧笑道:“燕妹妹,我們晚上再見罷!”

上官燕霎著大眼睛,十分期望的道:“你們一定要來!”

說完就跟著武公望下去。

嶽陽樓上,食客又漸漸多起來了。

崔敏、崔慧隨便點了幾個菜,匆勿吃畢,會過酒帳,就回轉客店。休息了一陣,看看時間已是將近初更,兩人紮束俐落,佩好長劍,吹滅油燈,就悄悄的跳出窗外。

崔敏隨手把窗戶掩上。

崔慧早已等得不耐煩了,急急的嚷著要走!

正在此時,猛聽身後不遠,“篤”!一聲極為沉重的聲音,好像是鐵器碰到屋麵似的。

兩人趕緊回過頭去,黑沉沉的那有什麽人影?崔敏“咦”字還沒出口。

“篤”!又是一聲,那沉重的聲音,相隔至少已在十丈開外,“篤”,第三聲入耳,聲音去得很遠!

崔敏心中暗暗奇道:“這是什麽聲音?有恁地快法!如果是人,那麽此人的功夫,簡直已是到了化境!”

就在她略一沉思之際,崔慧早巳雙腳一頓,人像箭離弓弦,颼的激射而出。朝著發音的方向,急追下去!

崔敏心頭一急:“這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又要惹事了!”

她知道妹妹的脾氣,隻好跟著縱起,也尾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