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道:“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名瘋掉的搜救隊員現在在哪裏?”

老板驚詫地看著我道:“你不會想要去找他吧?”

我說:“你隻管告訴我他的住所便是。”

老板搖了搖頭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既然你這麽執著,我也不妨告訴你,那名搜救隊員是藏族人,名叫阿郎穀曲。自從瘋掉了以後,他成天嚷著要看什麽紅色月亮,然後就跑去獨自住在從這裏往西走的一處土林上麵,說那裏可以看見紅色月亮。他現在住的那間房屋很好找,是附近最破爛的一間土坯屋子,已經荒廢了很久了。”

我問:“那他家裏還有其他人嗎?”

老板道:“不知道,好像沒有。”

我點點頭道:“謝謝你老板,我知道了。”說著,我轉身退出了屋子。

“唉!”老板搖頭歎息道,“可惜啊可惜,不聽我的勸告,那土林子上麵又要多添幾具屍體了!”

“怎麽樣?那老板都給你說了些什麽?”我還沒有落座,鈴香兒就迫不及待地問我。

我喝了一口酒,平緩了一下心情,然後將飯店老板告訴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全都講述給眾人知曉。每每我講到處,眾人也和我方才的表情一樣,臉上寫滿了疑惑。

鐵破軍環抱著雙臂,沉吟道:“這件事情確實是有些古怪,你們對此有什麽看法?”

祝虎生性凶悍,對這樣的事情自然是不屑一顧,他揉了揉鼻子道:“我看呀,估計就是幾個變態的家夥幹的好事。要是被我碰上,我非把他們的脖子扭斷不可!”

“隊長,你怎麽不做聲呢?”鈴香兒問史鐵男,我們這才發現史鐵男一直坐在那裏沒有說話。

史鐵男抬起頭來,忽然說道:“你們知道剛才坐在我們隔壁那桌的是什麽人嗎?”

我們全都望著史鐵男,到底是什麽人,能讓我們這個見多識廣的史隊長都感到緊張呢?

史鐵男的表情漸漸地變得凝重起來:“戴著翠玉扳指的瘦高個,應該就是傳聞當中的活死人方冷翠。此人是個盜墓高手,一向獨來獨往,沒有什麽古墓是他不能進去的。更有傳聞,他平時喜歡睡在古墓裏麵,和死屍做伴,所以江湖人稱之為‘活死人’。

“方冷翠左右兩邊的光頭壯漢,他們是兩兄弟,一個叫燕孤鳴,一個叫燕孤鴻,綽號‘塞北雙煞’。兩人常年在邊塞行走,做著各種見不得人的營生。

“那個胖子叫周大富,是一個身份神秘的古玩走私商。不管是多麽珍貴的土貨,他都有辦法銷贓出去。每年自他手裏流向國外的土貨,簡直可以說是不計其數。

“至於那個道士,我猜測他是尋龍觀的人。尋龍觀勘測風水的本事冠絕天下,我看他腰間還別著金匱盤,想必他便是尋龍觀的頭號風水師金老六。

“最後那個女人,才是整支隊伍裏麵最厲害的人物,她可能是那個失蹤了數百年的神秘門派靈貓派的傳人。靈貓派是數百年前名噪一時的盜墓門派。他們的絕技是進入古墓之後,放出通靈黑貓,黑貓會自動幫助主人尋找死屍位置,為盜墓之人節省不少力氣。”

聽完史鐵男的講述,我們全都繃緊了心弦,這麽多的神秘人物聚集至此,目標直指古格遺址,難道他們是衝著古格妖樓而去的?

鐵破軍道:“早前收到消息,說戰狼家族網羅了一批人馬前往古格遺址,看來就是這群人了。”

史鐵男點點頭:“這群人都不是善類,我們這次的任務很危險呀,大家一定要加倍小心了!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

從紮達縣城往西的道路十分崎嶇,凹凸不平的道路就像是被炸彈轟炸過一樣,幸好沒有碰上下雨,否則的話,車輪很容易打滑陷入土坑中。

麵包車在高低起伏的土路上搖搖晃晃地顛簸著,感覺就像在坐碰碰車。我們被晃得頭暈眼花,胃中一陣陣地翻湧,那滋味非常難受。

窗外塵沙飛揚,我們隻得緊緊地閉著車窗,車內空氣又不流動,感覺更加地難受。

在顛簸了十多分鍾以後,麵包車來到了一座土林下麵,我們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晃晃悠悠地跳下車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外麵的空氣。

我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這種奇特的土林地貌確實是有些撼動人心。

那些土林就像一座座連綿起伏的山巒,高低起伏,一層疊著一層,一直通向遠方,和天邊連成了一片,遠遠望去,就像是翻湧著的黃色波浪。

“古木高你看,那個幸存者會不會就在那間屋子裏麵?我看了看周圍,就數那間屋子最為破爛了!”鈴香兒眯著眼睛,指著一座土林上的屋子對我說道。

我點點頭:“我們上去看看!”

我和鈴香兒肩並肩朝那座土林上麵快步走去。

沒走多遠,史鐵男也跟了上來。

我問史鐵男:“你說那殺人於無形的紅色月亮,到底是人還是鬼?

史鐵男說了一句很有禪理的話:“心中有鬼,便有鬼;心中沒鬼,便沒鬼!”

夕陽將我們三個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風一吹,土林上麵就刮起一層粗糙的沙粒,我們不得不用手捂著麵龐。遠遠地,那座破爛的土坯屋子孤零零地佇立在這座不算太高的土林上麵,它就像一個衣衫襤褸的孤獨老者,麵對著夕陽的方向,默默地看著日升月落、滄海變遷。

當我們爬上土林的一刹那,都被眼前的奇異景象給震懾住了。

放眼四望,層巒疊嶂的土林漫無邊際,晚風拂送,那些黃色的波浪仿佛就動了起來,一浪接著一浪,一直朝著緋紅色的天邊翻湧而去。整片土林就像是一塊巨大的沙盤,殘陽如血,紅色的晚霞如同千萬把利劍,從蒼穹上倒插而下,在成片的土林上映射出瑰麗的色彩。

我忍不住振臂呼喊道:“隻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才能造就出這般秀美奇譎的風光啊!”

鈴香兒興奮地連連讚歎:“美!真美!”

我們在土林上麵佇立良久,這才收起意猶未盡的心情,快步來到了那間破爛的土坯房屋前麵。

看來飯店的老板說得沒有錯,這間土坯房子確實是這附近最為破爛的一間屋子,整間屋子是用黃色的泥土壘砌起來的,沒有磚塊,也沒有木材,甚至連一點兒茅草也沒有。屋子的四壁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窟窿,左麵那堵牆壁整個都垮塌掉了。屋頂也是千瘡百孔,一抬頭就能看見無垠的蒼穹。

鈴香兒皺了皺眉頭道:“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請問屋裏有人嗎?”我上前一步,推了推那扇所謂的門。

那扇門不過是用幾塊破木板拚合在一起的,我這輕輕一推,那扇門居然就倒了下來,破木板也散了一地。

我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臂,對著裏屋說道:“不好意思,把你家的房門給弄壞了!”

我們走進屋子,但見屋子裏的塵土積了厚厚的一層,彌漫著老大的一股子怪味,熏得我們不得不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

屋子不大,隻有前後兩間房,我們慢慢地朝著後麵那間屋子走去,剛走到後麵那間屋子的門口,一張可怖的臉龐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我的麵前,與我的麵門相距隻有不到十公分。

這張怪臉的突然出現,令我猛然一驚,渾身的汗毛全都倒豎起來。我憑借著本能反應,一記擺拳揮在那張可怖的麵容上麵。

砰!

那張惡鬼一樣的可怖麵容頓時向後倒飛出去,跌倒在地上,發出“哎喲哎喲”的叫喊聲。

我趕緊收回拳頭,定睛向前一看,隻見不遠處的角落裏蜷縮著一個人,他正捂著臉頰痛苦地呻吟著。那人穿著一身破爛到不能再破爛的衣衫,從衣衫上,我們依稀可以看見“搜救隊”這樣的字樣。我們對望了一眼,看來這個躺在地上呻吟的家夥就是那個唯一的幸存者阿郎穀曲了。

我們走上前去,隻見阿郎穀曲捂著麵門,驚恐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脊背緊緊地靠在牆壁上,整個身子瑟瑟地顫抖著。他的頭發就像一堆雜草,臉上滿是汙垢,嘴唇咬著一根髒兮兮的手指,嗚啊嗚啊地叫喊著,口水沿著他的嘴角滴落下來。他目光呆滯地看著我們這幾個不速之客,臉上流露出恐懼的神情。

看著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現在卻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悲慘模樣,我感覺自己的胸口有些堵得慌。

我盡量放低聲音,柔和地對他說道:“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阿郎穀曲茫然地點了點頭,像個被人遺棄的小孩,可憐巴巴地望著我。他的身體瘦弱的就像一根稻草,一陣風就能夠把他給吹上天,他嗚啊嗚啊地吮吸著手指,就像是嬰孩饑餓時候的表情一樣。

“他大概是餓壞了吧!”我這般想著,從兜裏摸出一塊犛牛肉遞給他。

阿郎穀曲兩眼閃爍著饑餓的光芒,一把搶過犛牛肉,囫圇吞棗地塞進肚子裏。也許吃得太快了,牛肉都沒有嚼爛就往下咽,一下子就卡在了他的喉嚨那裏。阿郎穀曲雙手箍著喉嚨,一張臉憋得通紅,急促地喘息著。

他的表情把我們嚇了一跳,萬一他就這樣被噎死了,我們還脫不了幹係。

史鐵男跨前一步道:“讓我來!”說著,揚起蒲扇大小的手掌,重重地在阿郎穀曲的背心裏使勁一拍。

咕嚕!阿郎穀曲猛地將卡在喉嚨處的犛牛肉吞了下去,然後他轉過頭來,看著史鐵男一個勁地嗬嗬傻笑。

我籲了口氣道:“我想問你幾個問題,你可以點頭或者是搖頭來表示知道或者不知道,明白嗎?”

“嗯!嗯!”阿郎穀曲點了點頭。

我臉上一喜,正要發問,阿郎穀曲忽又搖了搖頭,雙手擊掌,嘴裏咿呀咿呀唱起了不知名的藏族民歌。

鈴香兒歎息著說:“我們還是走吧,別浪費時間了,看來從這個瘋子的嘴巴裏,是問不出什麽來的!”

“你是阿郎穀曲嗎?”我問。

“阿郎穀曲?阿郎穀曲是誰?”阿郎穀曲一臉純真地問,反倒把我問得啞口無語。

我耐著性子,繼續問他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去過古格遺址?”

這一次,出乎我意料的是,當阿郎穀曲聽到“古格遺址”四個字的時候,渾身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死死地抓扯著自己那破爛的衣服,一個勁兒地搖頭說道:“不要!我不要去古格遺址!不要帶我去古格遺址!”

史鐵男道:“看來他果真是在古格遺址受到了嚴重的精神刺激。”

我點點頭:“阿郎穀曲,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古格遺址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情?”

阿郎穀曲看了看我,顫巍巍地伸出手臂,透過破爛的屋頂,指著天際邊那輪殘陽低低地念叨著:“紅色月亮……紅色月亮……”

紅色月亮?!

阿郎穀曲為什麽總是重複這四個字,難道古格遺址發生的離奇事件與這紅色月亮有著密切的關聯嗎?

鈴香兒疑惑地看著阿郎穀曲:“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紅色月亮是什麽意思?”

阿郎穀曲忽然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推開鈴香兒,風一般地朝屋子外麵跑去,邊跑邊喊:“紅色月亮出來啦……所有人都死掉啦……紅色月亮出來啦……所有人都死掉啦……”

阿郎穀曲那淒厲嘶啞的叫喊聲,在蒼茫的土林上麵久久回蕩,仿佛是世界末日的絕唱。一陣陰冷的風吹進屋子,莫名其妙的恐懼悄悄籠罩在我們的心頭。

“走吧,也許到了古格遺址,一切謎底都會揭開了。”史鐵男說著,轉身走出了屋子。

遠遠地,阿郎穀曲的身影還在土林上跳躍奔跑著,他兀自揮舞著雙臂發出淒厲而詭異的叫喊:“紅色月亮出來啦……所有人都死掉啦……”

我們都覺得毛骨悚然,趕緊朝著土林下麵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