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紮達縣城到古格遺址隻有十多公裏的路程,按照正常行駛速度的話,十多分鍾就能夠到達了。但是這條道路並不是瀝青路,而是以前的那種土路。

在大自然的侵蝕下,這條土路已經是千瘡百孔,路麵的土坑就跟蜂巢一樣,麵包車行駛得頗為艱難。而且越往前走,道路越是崎嶇,顛簸的程度比之剛才還要猛烈,眾人就跟坐海盜船一樣,被顛得七暈八素,仿佛這輛麵包車隨時都會被顛散架一樣。

麵包車行駛了大概半個小時,緩緩地停在了路邊。在前麵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一條黑黃相間的警戒線掉在了地上,上麵沾滿了塵土,隨著高原上的風胡亂地飛舞著,一片蕭瑟荒涼的景象。

“前麵就是警戒線了!”紮布說。

阿瓦薩付給紮布相應的報酬,讓紮布留在車裏等我們。

眾人走下車,來到警戒線前麵,隻見警戒線後麵還有一個簡陋的哨卡,哨卡裏空無一人。隻有一塊木頭板子歪斜著立在哨卡的外麵,上麵用漢語和藏語兩種文字寫著一句話:“通往古格遺址的道路已封,遊客禁止繼續前行!”

我們一行人沿著坑坑窪窪的土路向前行進,這裏非常的荒涼,除了黃褐色的土林岡子以外,什麽也沒有,就像是一塊被人類完全拋棄了的地方。沒有飛鳥,沒有植物,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沒有一絲生機。風一吹,漫天的黃沙飛舞,遮住了緋紅色的蒼穹。

二十分鍾後,古格遺址的概貌就已經漸漸地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當中。

古格王國坐落在一處高約三百米的土山上。雖然現在已經看不見當年的古格盛況,但是從那些斷壁殘垣中還是不難看出,當年的古格王國是多麽地繁榮昌盛。

整個古格王國結構宏大,布局細致,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除了山腰的寺廟群是呈紅色和白色的以外,整座遺址從山麓到山頂到處都是和泥土顏色一樣的建築群和洞窯。數百間房屋依山疊砌、層層相連,直至山頂,構成了一座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高原王國。

山頂上麵是王宮,中間是寺廟,下麵是民居,體現了古代嚴格的等級製度。遺憾的是,山上的那些房舍基本上已經全部塌頂,隻剩下一道道土牆,還在訴說著當年的壯闊景象。

在整座遺址周圍,還散布著無數的佛塔、碉堡、暗道和圍牆,不過大多都已經垮塌掉了,滿目瘡痍,讓人心生蕭瑟荒涼之感。

此時,夕陽隻在無垠的蒼穹上露出小半張臉頰,緋紅的色彩從蒼穹的裂口中傾瀉而下,將古格王國籠罩在其中,古格王國就像是披上了一件神秘的麵紗,瑰麗奇幻,雄奇壯闊。而如今所能看見的遺址還隻是當年古格王國的其中一部分。試想想,數百年前,當夕陽斜照的時候,坐落在世界屋脊上的古格王國是怎樣一番壯麗詭譎的景象啊!

我們出神地凝望著殘陽照耀下的古格遺址,一顆心仿佛已經飄回到了數百年前。每當夕陽西下的時候,高原上遼闊的風就會帶來恢弘的梵音縈繞,在這奇幻的國度上空飄蕩。無數的僧人麵對夕陽的方向,磕長頭擁抱塵埃,口中喃喃念叨佛經。山腳下的民屋升起嫋嫋炊煙,隨著晚風變幻出各種形狀和圖案,最後消失在無垠的天際。

雄奇的古格遺址就像一塊巨大的磁鐵,吸引著我們慢慢地向它靠近。此時此刻,我們已經完全忘記了最近發生在古格遺址的恐怖事件,一心隻想登上古格遺址,切身感受那種傲視天下的豪情。

我們在來這裏之前,看過一些關於古格王國的資料:

古格王國是在公元十世紀前後,由吐蕃王朝末代讚普朗達瑪的重孫吉德尼瑪袞在王朝崩潰後,率領親隨逃往阿裏建立起來的。十世紀中葉至十七世紀初,古格王國雄踞西藏西部,弘揚佛教,抵禦外侮,在西藏吐蕃王朝以後的曆史舞台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不過曾經有過七百年燦爛文明史的古格王朝,卻突然消逝在了曆史的長河中,它的消逝至今仍是一個謎。

我們也曾問過鈴香兒,作為古格王國的後裔,她是否知道古格王國是怎樣消亡的?

不過很遺憾,鈴香兒對此也是一無所知。

片刻之後,我們已經來到了古格遺址外麵的圍牆。

這些圍牆基本上都坍塌了,我們毫不費力地穿過圍牆,進入了古格遺址。

我們沿著山上的土路向上走去,山頂上主要是王室建築,有房屋數十間,均為土木建築結構。每間房屋的麵積隻有十多平方米,多數是一層建築,但也有兩層或三層的。這一部分的建築物多已殘破,但從格局看,仍透出當年頗具匠心的設計理念。

殘陽剩下最後一縷陽光,就像飄蕩在水麵上的波紋。

在路上的時候,我問鈴香兒:“我們要怎樣才能進入古格妖樓呢?”

鈴香兒聳了聳肩膀道:“我也不知道古格妖樓的入口在哪裏,先上山頂看看古格王國的大致布局再說吧。”

不多一會兒,我們來到了山頂最高處,這裏有一塊麵積不算太大的平台,正好可以作為登高望遠之用。也不知道當年古格人修築這塊平台是做什麽用的,也許就是為了登高望遠之用,也許為了燃放狼煙什麽的。

平台的中央有一個高約兩米的石堆,雖然已經被歲月的風沙侵蝕了不少,但依稀可以看出那個石堆原本的造型應該是一個類似於金字塔的形狀。石堆下麵刻畫著一個圓盤,由於年代久遠,圓盤上麵刻畫的字跡圖案已經完全不能辨認了,隻能隱約找到幾條比較清晰一點的分割線。

我們繞著這個石堆走了一圈,誰也不知道這個石堆是用來做什麽的。

後來張東明發表意見說:“這個石堆可能是古格人用來祭祀的神塔。”

眾人都覺得張東明的意見比較合乎情理,藏族人喜歡祭祀,這個石堆還真有些像是祭祀所用的神塔。

不過,很快,我們的注意力就被這周邊的美景給深深地吸引了,誰也沒有再去理會那個破敗的石堆。

此刻,那最後的一縷殘陽已經變成了暗紅的血色,天空也變成了紅黑交織的奇異顏色。滾滾血紅色的雲浪低低地壓在我們的頭上,就像是翻騰的血液。遼闊的風在這片荒涼的土林上來回穿梭,發出各種奇異的聲響。古格遺址被籠罩在這種奇異的顏色之下,整個遺址透露出一種詭譎而又神秘的氣氛。

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美麗,那種美和我們通常看到的美麗不一樣。那是一種荒瘠到了極致的頹敗美,入眼處,全是斷壁殘垣或是茫茫沙洲,一片世界末日的景象。這樣的畫麵是所有畫家都渴望見到的畫麵,也是所有冒險者渴望見到的畫麵。而這樣的畫麵,隻有大自然的神奇畫筆才能夠描繪出來。

我們的眼前仿佛展開了一幅那數百年前古格王國的雄偉畫軸,我們心馳神往地看著腳下的土地,一種豪邁之情自心底深處湧出來。

正當所有人如癡如醉地沉浸在這美麗一刻的時候,忽聽張東明叫道:“你們快看!”

我們轉過頭去,隻見張東明正激動地指著平台中央的那個石堆,興奮得滿臉潮紅:“我知道這個石堆是用來做什麽的了!你們快看這縷陽光!”

我們順著張東明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最後那一縷殘陽剛好從石堆中間的一個方形窟窿當中穿透而過,然後折射出一道陰影倒映在地上的圓盤當中。並且,隨著那殘陽的逐漸消逝,圓盤當中的那道陰影也在逐漸地縮短和移動著方位,就像是一根指針在表盤上麵緩緩滑過一樣。

我們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奇異的一幕,心中隱然感到這個石堆很有可能不會那麽普通。

“這……啊呀,我想起來了,這石堆該不會是古格人的天文台吧?”我翻然醒悟道。

張東明打了個響指道:“沒錯!這就是古格人的天文台!這個石堆應該是用來研究太陽運動和觀察星辰變化的天文儀器!”

“不會吧?這麽懸乎?一個爛石頭堆子也能是天文儀器?”祝虎不屑地搖了搖頭。

“就是!我也覺得這太神奇了!說不定這隻是一種巧合罷了!”我說。

張東明道:“這絕對不是巧合!這個窟窿呈四方形,很明顯是人為鏤空的。隻有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暉才能剛巧從窟窿裏麵穿透過去,哪怕早一分鍾或者是晚一分鍾,夕陽的餘暉都無法從這個窟窿當中穿透過去。”

“那這地上的圓盤形圖案又是什麽意思呢?”鈴香兒也來了興趣。

張東明指著地上的圓盤道:“我剛剛數了一下圓盤上麵分割開來的格子,一共是十三個格子。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十三個格子代表的是天文學裏麵的黃道十三宮!”

“等等!等等!”鈴香兒疑惑地看著張東明,“黃道不是隻有十二宮嗎?怎麽變出十三宮來了?”

張東明道:“按照古老的曆法來看,黃道其實是有十三宮的,還有一個星座是蛇夫座!後人之所以將其變成黃道十二宮,是為了方便計算日期。原先我隻知道瑪雅人是用黃道十三宮來計算日期的,沒想到古格人竟然也采用黃道十三宮來計算日期。這兩個民族相隔十萬八千裏,居然會使用同樣的曆法,真是奇怪了。”

說到這裏,張東明雙手支撐在平台邊緣的泥土夯台上麵,眺望著無邊的荒原,引頸高歌道:“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歎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沒想到張東明表麵斯斯文文的,唱起歌來,聲音卻渾厚雄壯。歌聲在天地間縈繞,遠遠地飄蕩出去。一曲歌罷,他拊掌歎道:“這一趟總算是沒有白來。哈哈,如此美景,人生能見著幾次呀!”

今日所見的奇麗景色,已經深深地烙印在我們每個人的腦海裏麵,必定會永久地珍藏。

當這最後一縷殘陽也被黑暗給吞噬的時候,天地間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大朵大朵黑色的雲籠罩在頭頂上,四野一片沉寂。仿佛隻有在高原上才能感受到什麽叫做鬥轉星移。太陽剛剛落下,月亮就升起來了,漆黑的蒼穹就像一下子明亮起來的舞台,無數的星星從雲海深處蹦了出來,不斷地閃爍。

鐵破軍問史鐵男道:“怎麽樣隊長?看出什麽端倪來了嗎?”

史鐵男搖搖頭:“暫時還沒有!”

鐵破軍有些著急地說道:“我們一路走上來,都沒有碰見那支盜墓軍團,他們可能已經搶先一步進入古格妖樓了!”

史鐵男陰沉著臉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古格遺址上靜悄悄的,沉寂得讓人感覺心裏發毛。

那些倒塌的建築物的陰影被暗淡的月光給模糊拉長,然後扭曲成各種形狀,如同張牙舞爪的鬼魅。

空蕩蕩的山路上,隻剩下我們淩亂的腳步聲。

我們走下平台,正準備穿過那一排破敗的王室,就在這時候,不遠處的黑暗中忽然出現了兩隻幽藍色的眼睛,就跟幽靈一樣,冷冷地盯著我們。

我們驀地一驚,那是什麽東西?

祝虎道:“莫不是鬼火吧?”

但見那兩隻幽藍色的眼睛慢慢地向著我們飄了過來,就在這兩隻眼睛的後麵,緊跟著出現了兩個高大模糊的黑影。我們屏氣凝神地看著那兩個模糊的黑影,一顆心高高地懸了起來。

很快,我們看得清楚了,那兩個高大模糊的黑影居然是兩個身高在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壯漢,他們穿著寬大的藏式衣袍,臉上戴著可怕的牛頭麵具,隻露出一雙寒光閃爍的眼睛。他們左手拿著電筒,右手一直籠在袖子裏麵。

我們暗暗鬆了一口氣,原來剛剛看見的眼睛其實是手電筒發出的光芒,真是虛驚一場。不過我們並沒有解除戒心,這兩個壯漢戴著如此詭異的麵具,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

“什麽人?”走在最前麵的史鐵男,警惕地看著這兩名打扮怪異的藏族壯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