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醒來時,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被萬侯九霄抱在懷中,已經不想去歎氣,為免驚醒男人,隻能安靜地躺著,等待男人自己醒來。但這麽躺著實在無聊,桑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萬侯九霄臉上。這個男人實在英俊,雖然已見過許多次,仍是讓他看得出神。此時,兩片薄唇自然地抿起,隱隱泛著波光。雙眼緊閉,放鬆的容顏渲染出一種安謐的氣氛,兩排黑色的睫毛一動不動,讓人不忍驚動。

不知過了多久,那雙眼終於睜開,隻迷糊一瞬間,黑眸變得深邃,已恢複清明,看見桑榆時,眼底浮出幾分笑意。

“榆兒早醒了?怎麽一直盯著父皇瞧?”

桑榆的心情頗有些複雜,看他的樣子根本不記得昨日的一吻,微聳肩,準備起床。

萬侯九霄卻沒有鬆開手臂,將頭埋在他肩上蹭了蹭,才將他放開。

桑榆穿好衣服,打開房門,不一會兒拿了萬侯九霄的帝袍進來。沙青和暗黑、暗夜早已在門外待命。

“榆兒今天要做什麽?”

桑榆道:“沒有什麽特別的事。”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皇子,幕景帝國使臣的到來對他沒有半分影響。

萬侯九霄道:“克什郡不是簡單角色,但昨晚居然什麽都沒說,顯然不正常。榆兒出門後,若是遇到此人,還需小心。”

“我知道。在我這裏,他討不到便宜,”桑榆並未將那人放在心上,一邊洗臉,一邊道,“倒是父皇你要小心,此人看上去心術不正。昨晚……公主的事,似乎惹惱了他和慕容浩,說不定他會耍什麽陰招。”

“畢竟是在宮內,他不敢鬧出什麽大動作的。榆兒在擔心父皇?”萬侯九霄走過來,低沉地笑起來,從背後環抱他,將下頷擱在他的肩上,“父皇很高興。”

桑榆由著他去,將麵巾擰幹,擦去臉上的水。

“榆兒是否對公主一事有些好奇?”

“確實,”桑榆坦然承認,在臉盆裏換了幹淨的水,“我本來以為你會將公主……納入自己的後宮。”

萬侯九霄看著他細心地將牙粉灑在牙刷上,語氣似乎含著幾分不解,又似乎是其他難以揣摩的情緒:“父皇也覺得奇怪,從決定向幕景帝國提出聯姻時,父皇就沒有想過由自己收下公主。”

桑榆微微一笑,道:“不過那位公主確實不適合父皇。”

“喔?”萬侯九霄頗有興趣地問道,“那麽,榆兒看來,什麽樣的人適合父皇?”

桑榆不假思索地道:“單純無害,或者善解人意。”

“為何?”萬侯九霄追問道。

桑榆遲疑片刻,答道:“高處不勝寒。第一種人,父皇無需防備;第二種人,父皇可以適當談心,分憂解難。”他看得出來那公主對萬侯九霄甚是滿意,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良久,桑榆都沒有聽到萬侯九霄開口,轉過身,將牙刷遞給他:“刷牙。”

萬侯九霄接過牙刷,溫柔地注視著他,又從正麵將他緊緊抱住,唇邊溢出開懷的笑意,片刻之後才鬆手刷牙。

吃罷早膳,萬侯九霄帶著沙青和暗黑、暗夜三人離開紫霞殿。桑榆帶著哮天犬出門散步。禦花園裏花開正豔,是最好的去處。

“殿下,你看那邊的六節花,每一枝隻會長出六個花苞,每天會開一朵花。花期有六月之久。”送福遠遠地看見一株花,笑道。

桑榆隨口問道:“好養嗎?”

送福道:“這花的香味好聞,卻也嬌貴,每日太陽出來時和太陽落山時都要澆一次水。”

桑榆剛踏上台階,見到涼亭內坐著二人,正看向這邊,顯然是聽到他和送福的對話。那二人正是萬侯桑劄和慕容妍。萬侯九霄既然將慕容妍許配給他,萬侯桑劄自然要細心招待,所以一大早便進宮,邀請慕容妍來禦花園賞花。

“大皇兄,十公主。”

“四皇弟,早。”萬侯桑劄笑臉相迎。

慕容妍沒有戴麵紗,站起身施禮:“四殿下。”

桑榆道:“不打擾大皇兄和十公主了,本殿去那邊走走。”

萬侯桑劄擺手道:“四皇弟不必見外,請坐。”

桑榆淡笑道:“大皇兄,你就好好地陪公主吧。”微一頷首,向旁邊花叢走去。

花園內,涼風徐徐,伴隨陣陣花香,甚是愜意。

“榆兒。”

桑榆轉過身,見萬侯九霄走過來。沙青不在,暗黑和暗夜緊隨其後。

桑榆奇道:“父皇今天不忙?”

“奴婢參見陛下。”送福連忙行禮。

“免禮。”

萬侯九霄道:“忙,不過,那些事自有其他人處理。”

萬侯桑劄和慕容妍見到他出現,連忙過來見禮。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福金安。”

“慕容妍參見陛下。”

萬侯九霄這才發覺還有他人在此,笑道:“免禮平身。大皇兒,好生招待十公主,可莫怠慢了。”

“是,父皇。”

慕容妍羞澀一笑,道:“大殿下細心周到,並不曾怠慢妍兒。”

桑榆注意到慕容妍不時將目光飄向萬侯九霄,眉頭微鎖,向旁邊走了幾步,無趣地盯著麵前的花叢,方才還覺得爭奇鬥豔的花兒此時也變得平淡無奇。

那邊廂,隻聽慕容妍道:“陛下,早已聽聞貴國靈藥繁多,數不勝數,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連這禦花園的花兒也多為靈藥,實在妙極。”

萬侯九霄笑道:“說起靈藥,大皇兒知之頗多。十公主若是愛聽,大皇兒可得好好為她講一講。”

萬侯桑劄一見慕容妍臉上露出失望之色,頓時恍然。原來這位公主心儀之人乃是父皇。心中為慕容妍感到惋惜。他二人的婚事已成定局,絕無可能更改。慕容妍若是聰明,就不該在父皇麵前耍旁的心思。

桑榆失了賞花的心情,正打算打聲招呼離開,忽然見花叢後竄出八九個黑衣人,衝向萬侯九霄。

桑榆臉色大變:“父皇!”

暗黑和暗夜同時察覺,飛身攔截。

桑榆身形微動,已將萬侯九霄拉到身後,右手猛然一揮,一道強勁的銀色氣流如同咆哮的猛獸撲向最近的那人。那人悶哼一聲,胸腔噴出鮮血,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瞬間斷氣。

桑榆顧不上那人,連連打量萬侯九霄,急聲問道:“你怎麽樣?”

“父皇沒事。”萬侯九霄對他安撫地一笑,眉頭微蹙。雷霆皇宮不是什麽人都能進來的,尤其是在大白天潛入更是絕無可能。這些殺手的來曆隻可能有一個。

“啊——”慕容妍見到噴灑的鮮血,一聲驚呼,花容失色。

萬侯桑劄一手拉住她,疾奔至萬侯九霄身邊,焦急地道:“父皇,您沒事吧?”

“來人,護駕!”送福雖是女子,跟隨桑榆久了,也穩重許多,心下驚慌,卻強自鎮定,“快來人!抓刺客!”

黑衣人不怕死地繼續向萬侯九霄衝來。桑榆左臂展開將萬侯九霄擋在身後,右手與黑衣人過招,雙眼冷光閃爍,如同寒冰。心中突如其來的怒火化為攻擊,一道道銀光如同無數支利劍,刺向敵人。這些人簡直膽大妄為,是把雷霆皇宮當成自家的菜園了嗎?

他並不是容易動怒的人,但這已是不知來曆的殺手第二次對萬侯九霄出手,當他看見有人衝向萬侯九霄時,怒火根本無法遏製。這一刻,他似乎什麽都沒有想,真元力不斷地轉換為殺傷力強大的武器,淩厲勃發,殺氣騰騰。禦花園內,刺眼的銀色光芒此起彼伏,忽隱忽現,悠悠閃爍間,黑衣人聲聲哀號,全部跌落在地,無法動彈。

“榆兒?”

桑榆冷眼看著地上的人,忽然感覺被一股舒服的氣息包圍,這才回神,發覺自己居然在微微發抖。

萬侯九霄將他摟住,在他耳邊低語:“第一次?”

桑榆輕舒一口氣,淡聲道:“嗯。”他看得出,最先被他擊倒的那個人死了。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那人該殺。你不殺他,他便要殺父皇。榆兒並沒有做錯。”萬侯九霄微微一笑,輕撫他的背,唇瓣若有若無地摩挲他的麵頰。

旁邊還有其他人在,桑榆能感應到幾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一陣尷尬,但心裏卻是舒坦許多,很快恢複平時的從容,從萬侯九霄懷中退一步,冷眼看向禦花園的入口。

暗黑和暗夜方才也見到從桑榆身上散發出的強大力量,暗自吃驚,疾步走過來,一起跪下:“屬下護駕不力,請陛下責罰!”

萬侯九霄沒有開口,亦是冷眼看向前方。禁軍此時才匆匆趕到,紛紛下跪:“屬下護駕來遲,請陛下降罪!”

萬侯九霄還未開口,卻是桑榆率先發難,冷聲問道:“你們是怎麽巡邏的?為何此時禦花園附近無人?”

萬侯九霄和萬侯桑劄同時驚訝地看向桑榆。萬侯九霄並非對桑榆搶先開口而不滿,而是對他如此生氣有些意外,心中的喜悅卻是如同潮水在點點蔓延。

隊長惶恐道:“回四殿下,方才屬下等人發現一個黑影向議事殿的方向去,屬下等人擔心危及陛下和使臣,是以才匆匆追趕。”

“愚蠢!”桑榆著實氣惱,“議事殿那邊自然有負責議事殿的禁軍防護,你們——”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逾距,立即噤聲,神色恢複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