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伸手隨意一格一撥,和身狂撲而上的盧彬身形登時為之一滯,全力轟出的一拳似擊在了一團急速旋轉的厚實棉絮團中,力量迅速被化解,絲毫未能擊到實處。跟著腳下失去重心,像喝醉了酒般身不由己地踉蹌側跌。

盧彬大駭,他這近身一拳傾盡了平生修為,剛猛無儔,原擬就算金丹期修行者在未使出法寶抵禦的情況下,亦要暫避鋒芒,不想竟是毫無效果。若來者懷有惡意,恐怕縉王命已危在瞬息。

來人擋下盧彬這一擊,身形卻又倏然飄退數步,嘿嘿冷笑道:“堂堂一位王爺,護衛卻這般疏鬆,倒也真叫人想不到。”聲音雖是不大,卻如金鐵交鳴般鏗鏘有力,烈烈震耳。

帳中眾人又是驚駭又是羞慚,以在場者的身手,在這樣的環境下,即便對方是金丹有成飛行自如的修行者,隻要沒有使出威力強大的法寶攻擊,一段時限內保護縉王不受傷害還是辦得到的。隻是因為帳外無人示警,事發太過猝然,這才亂了陣腳。

驚魂稍定,盧彬與王府中另一名高手搶上,將縉王護住退後。眾人這才看清,來人身形挺拔俊偉,全身上下都覆蓋在一層黑漆漆的龍鱗鎧甲下,隻露出一雙犀利冰冷的眼睛。來人身上的鎧甲極是怪異,仿似黑洞般吞噬了所有的光線,連一絲一毫都休想逃逸折射出去,若是眾人稍稍移開視線,絕對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帳外守護的武士聽見響動,紛紛搶入帳中。沐昊最先恢複鎮定,喝令眾武士退下,朗聲道:“敢問何方高人大駕光臨,來此有何見教?”來人若是刺客,此刻縉王便有九條命也報銷了。

“還是由我來告訴世子殿下罷。”

忽又有一人飄然閃現帳中,身姿曼妙縹緲,容顏清麗無雙,宛若出塵仙子。

沐昊先是一呆,旋即不可置信地顫聲道:“令狐仙子?”在洞玄派和羅浮宮的威逼之下,縉王府重金所聘的修行者無能抗拒,均已愧然而去。而令狐輕煙並非縉王府供奉,隻是與縉王有過隱晦的互助協議而已,卻能於此危急時刻雪中送炭不期而至,沐昊心中狂喜實在是難以描述。

“令狐仙子……”縉王心中驚喜猶勝沐昊幾分,失態地搶前幾步,呼出一聲後激動得再難出聲,隻恐令狐輕煙來此是另有緣故,從而空歡喜一場。

令狐輕煙微微一笑,道:“王爺,我遵守前議而來,不會到得太晚,耽誤了王爺的大事吧?”

“不晚不晚。”縉王心頭萬鈞大石頓時落下,感動無限之下,脫口道:“仙子此時能來,孤王實是感激不盡,此次仙子若能匡扶孤王成就大業,孤王定當尊仙子為大楚聖母,如違此誓,叫孤王天誅地滅萬箭穿心而亡。”

眾人均大驚。大楚聖母,這是何等尊崇的稱號名位,日後必會導致大楚左右兩位國師的強烈不滿,但縉王話已出口,卻是無論如何也收不回了。

令狐輕煙仍是微微一笑,向旁邊的黑鎧人肅手道:“這些且不忙說。我先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無名真人。”

眾人不由愕然。無名真人,如此擺明不願透露身份姓名,倒也少見。

令狐輕煙又道:“其實若是早知無名真人願意出手相助王爺,我也就不必來這一趟了。”

眾人又均是驚愕至極。令狐輕煙話中表露了兩層意思,一是說她與這無名真人並非一路,二是對之極為推崇,有了他,就用不上自己了。

縉王一驚,急切道:“仙子何出此言?請仙子千萬不要棄孤王不顧。”

令狐輕煙正待再言,那無名真人金屬般鏗鏘有力的聲音先行響起:“令狐仙子別誤會了,本真人此番其實並非是來助縉王爺,而是不願敝師弟身陷大楚皇權之爭,特地趕來將他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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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輕煙似是微怔,轉又盈盈笑道:“既是如此,你要帶令師弟走無人可以阻攔,為何又要現身王爺帳中,倒叫輕煙猜不透了。”

無名真人道:“仙子見問,自不相瞞。我原本是認為縉王爺勝算不大,恐怕師弟有什麽閃失,因此才想帶走師弟。但敝師弟道世子對他有知遇之情,即便要走也須向世子辭別,我拗他不過,隻好前來一探,恰巧聽見世子剛才一席話,深感佩服。世子智計過人勇謀兼備,前程貴不可言,我師弟在塵世中煉心曆劫,能夠輔佐這樣一位明主,也是適得其所,所以我才改變了主意。”

沐昊不想其中有這樣的曲折,又驚又喜,不及細想這無名真人師弟到底是誰,趨前施禮道:“真人謬讚了,沐昊愧不敢當。”他是縉王世子,侯爺身份,尊貴少有人及,這無名真人卻尚道他前程貴不可言,其中深意自不必待言。

帳中餘人對無名真人所說皆不存異議,沐昊雖非縉王獨子,但幾個弟弟尚幼,最大也不過十二三歲,沐昊身為長子,縉王今次若能順利登基他可謂居功至偉,日後又有何人能夠撼動他的繼位權?

縉王亦喜不自勝道:“真人此言,必是願意助孤王一臂之力了,真人厚愛,孤王定當銘記於心,此生不敢或忘。”

無名真人點點頭道:“我早已不問世事,王爺好意心領了,隻望王爺日後能提供敝師弟些許便利就足矣。”

“這是孤王本分,何須真人掛念?”縉王心懷大暢,笑道:“孤王慚愧,真人說了這許多,孤王卻還不知真人師弟究竟是何許人也。”

不光是他,眾人都覺奇怪,這無名真人的師弟投身在縉王陣營中,師兄如許高人,師弟自然必非無名之輩,為何卻從未聽聞過縉王下屬當中還有這樣一號人物在。

無名真人道:“敝師弟便是世子適才所言的那歸拾兒。”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沐昊心下更喜,歸拾兒是自己一手發掘的,當初猜測其身後會有一位修行高手,才頗費了一番心思及本錢加以籠絡,今日想不到會有如此之大的收獲,當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同時心中暗自凜然後怕,若非自己堅持兵行險著夤夜奇襲的計劃,又恰好入得這個無名真人耳中令其動念,隻怕父王多年苦心經營就此前功盡棄付諸流水。

令狐輕煙適時道:“各位,眼下時不待我,還是正事要緊,它事盡可日後再述。”

大家深以為然。縉王迭聲道:“對對對,它事日後再述也不為遲。仙子,真人,不知兩位還有何良策?”

令狐輕煙道:“世子之計大妙,無須變動,我與真人不方便出麵,各遣兩人聽候調遣便是。”

縉王失望道:“難道仙子與真人不願親自出手?這……”

眾人心中亦大感失望,但俱都不敢表露出來。畢竟洞玄派和羅浮宮有聲明在前,這無名真人與令狐輕煙均已修行有成,親自上陣必會招致兩大修行門派聯手興師問罪,若強求他們出手,惹得兩人翻臉相向就殊為不智了。

這無名真人自是狄小石無疑,他將眾人神色瞧在眼裏,哼了一聲,傲然道:“王爺心有顧慮,想必是不知本真人能耐。實不相瞞,我那師弟歸拾兒雖是修為尚淺,但我已予他仙甲神兵護身,尋常金丹期修行者若無厲害法寶,就算手段使盡也休想傷他一根寒毛。另一人乃我座下護法,神力天生,亦可抵得一個普通修行者。有他二人衝鋒陷陣,足可當得千軍萬馬。”

聽他這般說來,眾人都將信將疑。靈紀郡主眸中神色更是瞬息數變,不知在想些什麽。

頓了一頓,狄小石又道:“若王爺還有顧慮,本真人答應你,此次行動如有差池,本真人就算拚著與洞玄派羅浮宮交惡血戰,也定當親取王爺對手首級來呈,如何?”

令狐輕煙亦道:“無名真人的神通我望塵莫及,王爺實是無須多慮,我也答應王爺,願與真人共進退。”

見兩人如此說,縉王疑慮盡去,唯恐兩人因此心生不豫,忙道:“仙子,真人,兩位請勿見怪,便依兩位所言行事便是。”

寅初時分,月色清冷,寒露漸起。

一座小山坡下的營地中,一杆大旗迎風招展,朦朧月光下,隱約可見旗帛上書有魯王兩個大字,正是大楚七皇子的封號。七皇子的駐營地盤可比慕容府大上了許多,一座大營帳紮在中央,是為中軍帳,周邊是親兵所居的小型帳蓬,圍成一個形似梅花的大圈子將之嚴密護衛在內,倒還頗有些行軍布陣的章法。

一道全身披覆漆黑鎧甲的身影如從地下鑽出的幽靈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最外圍的兩名崗哨身後,手臂探處,閃現一抹冷冽如月光的寒芒,瞬間掠過兩名崗哨的咽喉。

天工老祖留給狄小石的戰甲全部是寶器級別,這種程度的隱形隻是基本功能,也隻能算雞肋功能,在感觀極強的修行者神識探索下用途不大,但放在此刻,效果卻是再好不過。

將兩具屍身輕輕放下,歸拾兒銳利冷酷的眼眸毫無情緒波動,反手挽刀,身形微伏,悄無聲息潛向下一處哨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