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他約是很懂得飲茶之道吧。
又蘑菇了半天，她實在沒意思，又趴回窗邊看風景，嘴裏還嘟囔道，“怎麽他們這麽慢的？都拉開好遠了……”
軒轅昊天無意聽見她這麽一句，腦子飛速一轉，今天的日子沒有起風，按理說不會有她剛才說的大浪，更不會憑空拉開這麽遠的距離，除非……遭了埋伏。
楚若淩見身後的他起身離開船艙，趕緊跟過去，邊問道，“你去哪裏呀？”
軒轅昊天走到甲板上，果然，船夫消失了。
“這……”楚若淩傻眼，難不成，叫他們自己撐船過江？
就在她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軒轅昊天已經拾起一旁的船槳，開始撐了起來。
“額……”她張口結舌。
一個身嬌肉貴的二王爺，居然會自己撐船過江，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我們是往前還是退回去和他們會合？”
“都快到了，你覺得我們應該蠢到再回去嗎？”
後麵的那些人，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才被困住的吧？這不是陸地，說回去就回去。如果在水麵上發生一些什麽意外，他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還是盡快靠岸為好。
護城河的另一端，侍衛們紛紛緊張地遠送著軒轅昊天的船隻。
“夜首領，是真的線報嗎？”
夜劍點點頭。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覺得挺奇怪的，為什麽在途中會收到密報說一定要他安排軒轅昊天和楚若淩單獨上船和他們分開呢？有他們的保護，二王爺和二王妃不是會更加安全一些嗎？可是，他見了來人身上的那塊令牌，確實是王太妃手裏那獨一無二的沒錯。
難道說……這裏麵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也是軒轅昊天和楚若淩所不知道的？
夜劍暗笑起來，他已經忍不住要期待起來了。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安排，但是，他知道，王太妃的用意絕對是為了他們兩個人好。
沒多久，軒轅昊天就將船停靠在了護城河的另一端。
“上岸。”他對她說。
她動作笨拙地搖晃著，“哦。”
她那個時代裏，說車吧，還跟李明翔乘過幾次，要說船吧，還真沒有接觸過。就算是上次回去省親，也是有專門丫鬟扶著她的。
雖說現在的風浪已經很平靜，但是船身還是不受控製地晃蕩了一下。
“啊——！”她一聲尖叫，跌向左邊。
整個身子落進軒轅昊天的懷裏，頗有點投懷送抱的意思。
他皺起眉來，“怎麽連幾步都走不穩？”
她聽到他數落自己的話，忍不住想要反駁，卻還是被他搶先一步說道，“跟著我。”
大手拉過她的，帶著她走向岸上。
她的心一蕩，想要反駁的話都哽咽在了喉嚨裏。沒想到，外表看上去如此冷漠的人，也會有這麽滾燙的溫度。
一踏上岸，他像是反射性地鬆開手，讓她的心底有了種強烈的失落。如果……如果是她的那個時代，她……會不會主動地去握緊他的手，不放開呢？
這個問題在下一秒已經被打斷，因為他深沉的聲音響了起來，“使者說了，我們要先穿過麒麟國境，才能到達它的邊界地。走吧。”
因為沒有了交通工具，所以，軒轅昊天先去了附近的驛站買馬。
“你會騎嗎？”他問身邊好奇的她。
她笑著看他，“不會啊！”
他無語。自己是真的傻了，她是一國公主，怎麽會學騎馬呢？好吧，他認了。
他看著她那清澈見底的眸子，解釋道，“因為這裏沒有你可以乘的馬車，而你又不會騎馬，所以，你必須和我共騎一匹馬，可以嗎？”
“沒問題！”她微微咧開嘴，一點也不像是金枝玉葉。
見她沒什麽顧慮後，他脫起她的身子，將她送上馬。然後自己也翻身上馬，開始趕路。
他的心裏，不禁為剛才那一抱而心神動搖。她的身子，怎是如此地輕？
她的心裏，不禁為剛才那一抱而心弛神往。他的呼吸，怎是如此地重？
麒麟國的繁榮遠遠超出兩個人的預想。不過是護城河北麵的一個小國，與月國，日照國並稱，卻獨有一番風味。
男子配劍的剛毅，與女子長裙的柔雅，都張顯著他們自己的文化。
細看之下，你會發現，這個國土上的子民皆以麒麟這種祥獸為神，處處可見麒麟紋。劍柄，女子的裙邊，家門前的剪紙，孩子手中糖玩，還有……擺在路邊的瓷器罐上，數不勝數。
“要趕去麒麟的邊境，我們先要去買一輛馬車。”軒轅昊天說道。
她點點頭，既而搖搖頭。
“怎麽了？”他微微驚訝。
她不好意思地摸著肚皮，“能不能先讓我填飽肚子再上路？”
他一愣，“不是有帶幹糧嗎？”
出來的時候，就為了防止一路上沒有合適的地方解決夥食，所以都帶上了幹糧。
“那個……”她可不是他這裏的人，吃不慣那些隨身帶來的東西，她還是比較喜歡吃現燒的，“我還是想上飯館吃些熱的。”
她這麽表達，他總應該懂了吧？這麽有錢的一個二王爺，她想他也不會這麽吝嗇。
果然，他帶她上了飯館。
“想吃什麽你自己點吧。”他隨意地說道。
她眼睛放光了，衝著小二說道，“你們這裏的招牌菜是什麽？”
“回小姐的話，我們這裏數燒鴨和酸辣白菜最有名了！還有杏仁豆腐、桂花魚、五香仔鴿、糖醋荷藕都不錯。”
她越聽越開心，“好吧，你剛才說的，都上一份吧。”
坐在她對麵的軒轅昊天又是一怔，她要每個都來一份？
菜上來之後，她毫不客氣地開動，不住地點頭，“想不到這個地方居然也會有這麽好吃的菜。”
一點都不輸給現代的一些星級酒店。
“你怎麽不吃啊？”她奇怪地問他。
他略一點頭，也動起筷，優雅高貴。與她的隨和倒也相配。
“小二，有茶嗎？”她問身邊走過的一個小二。
“有，請稍等。”
他微眯著眼睛，她不可能一直出來吃飯啊！可是，為什麽這宮外的一切，她見了一點也不慌亂呢？
原先，他以為她肯定就動一點，然後剩很多，沒想到，兩個人一頓吃下來，居然也差不多。她的胃口……真好。
再看她，她笑咪咪地說道，“你也覺得很好吃吧？還是家常菜耐吃。”
哪像宮裏的菜肴，表麵的確非常好看，其實，味道並不如這些小飯館中的招牌菜。
“吃完就趕路吧。”他起身，放下一錠銀子。
她滿意地抹抹嘴，吃完是要趕路。總不能放著王太妃的性命之憂啊！
買完馬車，他自然成了馬夫，而她一個人則坐在馬車內，由繁華喧鬧的麒麟國境駛向漸漸荒蕪的邊境。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
在沒有路燈的時代，他們別無他法，為了安全起見，決定留宿在路邊的一家小客棧裏麵。
“店家，還有房嗎？”軒轅昊天栓好馬車，同她一起走進去問。
店家從帳本中抬頭，看到他們兩個風塵仆仆的樣子，笑開了顏，“真巧，就隻剩下一間客房了，你們小夫妻倆算是走運。”
一間房？
軒轅昊天抿住唇，顯然不是很滿意。
“可是我們想要兩間房。”他還未等她表態，便如此說道。
“這個……隻剩下一間了。”店家有點為難地看著他。
“那我們再往前走些路，重新投一家客棧。”他對她這麽一句話，然後轉身離開。
正當他們走到門檻的時候，身後的店家幽幽道，“方圓幾十裏，就我這一家客棧，要不然，你們以為這些客房會全住滿嗎？”
也是，這麽荒蕪的地方，他好不容易才看到有這麽一家客棧。可是，她心裏……必定是不會願意的吧？
突然，他的袖子被扯了扯，他看到她一副尷尬的神情，“我們就住下吧，總比露宿街頭好吧。”
她其實倒也不是那麽介意兩人共處一個房間，畢竟，他們已是夫妻，雖到今也無夫妻之實，但好歹……她是他的妻嗬。
店小二帶領他們走到了房間就自行先離開了。
軒轅昊天倒也大方，一個堂堂的二王爺竟自發走到桌邊開始鋪地，準被就地而睡。
楚若淩雖說自己有點過意不去，但她也不會好心到自己委屈睡地上，而放棄軟軟的塌。
簡單地用過晚膳之後，兩人各自在自己的地盤上躺下。
“我要吹滅燭火了。”他說。
她輕輕應道。“好。”
下一刻，燭火熄滅。
屋內陷入一片深刻的黑寂。
大約過了良久，楚若淩仍是輾轉，一點也沒有入睡的心思。
“軒轅昊天？”她試著輕聲喊他。
屋內還是一片寂靜。原來他已睡著了，她微微歎息，怎麽今夜會失眠呢？
就在自己剛下定決心要開始數羊的時候，他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什麽事？”
“你沒有睡著啊？”她的聲音裏藏了一點點興奮。
“嗯。”他應。
“軒轅昊天，那我們說說話吧。”她提議，也不管他到底願不願意，總之，她先說了起來，“以前啊，我一直以為，我一生所生活的地方不過是那一片土地，可是，沒想到，我卻陰錯陽差地來了離國，還嫁你為妻。盡管……這不是你願意的。”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她是回憶起了她之前的歲月，在孤兒院那段辛酸的經曆。而他想到的，是她在月國被人敬而遠之的痛苦，兩者雖不同但意也同。
“我以前還一直認為自己可以當好一個賢妻良母的角色，可是，沒想到，我卻連這麽一個卑微簡單的角色也做不好。真的……好笨。”
他差點就想脫口而出，你並不笨，你隻是執著。
“你看，周圍的人有好多都要羨慕我，他們羨慕我是烏鴉飛上枝頭當鳳凰，一個斷掌的小國公主竟然可以嫁給離國的二王爺做正室，多麽風光啊！可是，他們又如何知道，我的情何以堪與你的作繭自縛？”
她一直在說，聲音斷斷續續，在暗黑的夜裏顯得格外分明與入心，他甚至能感覺到，她內心的無限空虛與酸楚。
這一刻，他的理智在漸漸抽離。
斷掌女子，真的會害人害己嗎？
一夜，在她自己的絮絮叨叨中漸漸流逝，忘記是什麽時候睡著了，也忘記到底是她說到先睡著了，還是聽地無聊的他先睡著了，自己後來又說了些什麽呢？
怎麽也想不起來，隻覺得，再起來時，看到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如果喜歡吃熱食，就讓店家做些帶走吧。”相處不久，他已知她不習慣吃所謂的幹糧。
她搖頭，“算了，現在這天氣，就算我們帶走，也撐不滿半天就壞了。”
兩人在天一亮，便起身整裝出發，依照速度來看，今天，他們應該能到達那所謂的邊境沙漠了。
為了確保自己的行程不出錯，楚若淩在臨走時還向店小二打聽了下，“這位小兄弟，從這裏往那個方向去，是沙漠邊地嗎？”
店小二順著她指的方向，臉色變了又變，“兩位客倌原來是想往那去？那不是尋死麽？”
“尋死？‘楚若淩一愣，有那麽嚴重嗎？
店小二這話同樣讓軒轅昊天心底浮起疑問，真的有那麽困難嗎？
“冒昧問一下，兩位可是衝著血蓮而去？”
楚若淩越來越不可思議，“你怎麽知道？”
店小二一甩抹布，“這除了路過的生意人，其他的，都是衝著血蓮去的。”
“那有什麽問題嗎？”她總覺得他的話裏有話。
果然，店小二的眼神一哀，“可惜，我向來隻見得他們去，沒見著他們再回來了。”
……
她的內心一片寂靜，寂靜得太可怕。
“他們……都死了嗎？”她仍是不相信，執著地問。
店小二一點頭，“我勸兩位還是打道回府吧。這差事，跟鬼門關前走一回沒啥兩樣。”
軒轅昊天就站在楚若淩的身邊，所以，他很清晰地能感覺到，她此刻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他隻是她名義上的夫君，所以，盡管現在的他非常想將她抱住，但是，他不能。他是離國的二王爺，他要為所有周邊的人堅守自己的原則。
斷掌女子，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距離，是必要的。
再也不想與人廢話，他一把扯過她，將她拉出客棧，到了馬車邊。
“上去。”
他的話不容置疑。
她的動作很僵硬。
就在她坐穩之後，就在他要轉身之際，他丟下一句話，“我會讓你好好地回去。”
——我會讓你好好地回去。
不知怎地，她的鼻子一酸。
這……算是他的承諾嗎？承諾他會保護她，讓她好好的？
心不在冰冷，漸漸地，她恢複過來，纖手撩起簾子的一角，注視著他的身影。高大挺拔，修長勻稱，果真是一個俊王爺。
怪不得，就連離國的第一美人也鍾情與他。
這一次，來取血蓮，他選擇的是自己，而不是她。這樣的結果，說實話，是出乎她意料的。想必，也是出乎楚青涵意料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