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在屋內蔓延開來,看著他那緊鎖的眉,滿臉的無奈和戾氣,楚淩隻覺得內心有一陣心如刀絞的感覺。

“既然走了,為何又要出現?”雙手背負在身後,羽勝獨自一人站立在窗前,看著窗外滿塘的荷花正在逐漸的凋零,夏已去,秋未來。

“一切都非我所願,可是為了某些東西,我不得不來!”

“不得不來,是為了你那尚未完成的使命,所以我還是被你利用的工具?”那一句話中有太多的諷刺,隻是他就這麽站在窗前,那語氣平淡無奇,楚淩看不到他表情的變化。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相信我嗎?”楚淩隻覺得心裏泛起陣陣淒涼。

“不會!”斬釘截鐵的回答,沒有絲毫的猶豫,那樣冰冷的回答,他們之間的信任已經到達了穀深淵底。

“那你又何必要問,民女告退!”說著楚淩走下臥榻,頭也不回淡然離去,走出廂房才發現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間黯淡了下來,連吹來的風都泛著涼涼的悲意,然後絲絲涼涼的雨慢慢的落下天際,落在臉上抬手拂去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好像所有的一切就在雨中慢慢消失、消散、最後不見。

窗前白色身影看著窗外殘敗的荷花,眼眸裏隱藏的哀意肆意侵襲這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擊掌落於窗柩之上,裂痕立即在窗柩上留下永久的記憶,還殘留著絲絲的血跡和血腥味。

楚淩,你為何要出現在我的生命裏,既然出現了為何又要如此冷血無情。

“公子,天夜國送親的隊伍已經到北黃城了。”不知何時,車漢站在了門外,看著屋內那個蕭條的背影,奏道。

“到了?”看來她們是給自己送來一副軀殼,現在自己唯一能為這大燕天下做的一件事大概就是迎娶那位天昭烈公主為妻了吧!

“走,跟我去看看,客人遠道而來,我們不能失了禮數,讓旁人笑話!”

“是,公子!”

車漢跟在羽勝身後,兩個人舉步走出公子府。

領了奶奶前來看楚淩的項燕,隻看到車漢和羽勝離去的身影,待到廂房時,已是人去房空,哪裏還有楚淩的身影。

北黃城最大的客棧—君上,因為入住了天夜國前來聯姻的公主而一時絡繹不絕,人人競相想看傳說中的絕色佳人,隻是一連幾天公主從來沒有露過臉,隻有前來送親的天夜國王子—天越路過一次臉,果然英俊瀟灑,氣宇軒昂,眾多少女見到他怦然心動,一時之間連對公主的神秘感都倍增。

這一天客棧前來了一位風度翩翩的白衣男子,身邊帶著一位滿臉南宮渣,五腰大粗的壯漢。來人正是羽勝和車漢,作為主人,來盡地主之誼。

“兩位客官,樓上雅座請!”這幾天客人絡繹不絕都快把這君上客棧的門檻踩爛了,小二也是高興的滿地開懷,滿臉的春風得意。

找了一間靠近窗戶的位置,羽勝坐了下來,車漢恭敬地站在了一旁,滿臉的嚴肅和警戒。

白袖一揮:“車漢,坐下吧,在外麵就不要有主仆之分了!”

黝黑的臉上出現了為難之色:“這,公子,尊卑貴賤是不可逾越的,屬下豈可和公子共坐一桌,還是讓屬下站著吧!”

“是嗎?”白淨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的諂笑,然後羽勝和聲到:“那當初你在山上綁架我,該當何罪!”

“撲通”一聲,車漢嚇得跪到了地上,“公子,屬下..”

“想要我不治你的罪,那你就陪同本公子一起坐下。”

剛才還驚魂未定的車漢聽到這句話才明白羽勝公子的苦心,如果自己再不領情,不是太不視實物了?“屬下,遵命!”

然後一黑一白兩人相視而坐,點了一壇酒,幾碟小菜,羽勝慢條斯理的享用起來,一邊享用一邊觀賞著樓下來來往往的商人,農民。

最終還是車漢按捺不住了:“公子,您不是說要來看著公主的嗎?眼下天都快黑了,您怎麽......”

“怎麽還在這裏吃酒,看風景?”羽勝收回打量窗外的目光,替車漢把那句話說完。

“時機未到,我們就耐心等著吧!”然後又拋下這麽一句含糊不清的話語給車漢,自己一個人繼續吃酒賞景,滿臉的逍遙自在,隻是難為了車漢那木魚腦袋,想了好幾個時辰,還是不明白羽勝那句話的意思。最後悶悶的喝著這略帶酸意的燕國老酒,想當年這就是陪伴著燕國一路滅六國,統一中原的酒。略苦,略酸,由果子釀造而成。

夕陽西沉,夜色漸漸闌珊,樓下的百姓們有增無減,勞作了一天都在這晚上出來遊玩了,客棧內也是燈火通明,照亮了一方。

“兩位好興致,不知在下可否協同一坐。”簾外響起了一個男子的聲響。

羽勝心裏暗笑一聲,時機已到,開口道:“如不嫌棄,這位兄台請!”

話語間那位在簾外的人已經進入了簾內,看上去比羽勝略小的年紀,一身淡藍色的衣袍,狹長秀氣的眉,一雙琉璃般的丹鳳眼,尖細的下顎,此人若是女子,想必是傾國傾城之姿,羽勝暗想,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子可以長如女子般委婉,隻是在他身上又多了一份霸氣與戾氣,眼前的人看來是身份匪淺啊。

“在下見公子在這裏做了約有四個時辰了,不知兄台前來,所謂何事?”

“品酒賞景,不知這個理由是否能兄台滿意!”

對方猝然一笑,“滿意滿意,隻是聽說這天夜國的公主,也是在這間客棧入住,嫁的是這燕皇陛下的大公子,羽勝公子,傳聞這羽勝公子文武雙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想必這以後天夜國的公主嫁過去,有一天是要成為這大燕天下後宮的掌管著。”一番話語,聽的羽勝心裏滿是酸澀,是啊,如若自己做了皇帝,自然會有皇後,隻是這樣的話,自己和楚淩之間的距離怕是永生永世的了。

“兄台這番話說的極是,隻是這天下情勢瞬息萬變,一切的定數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這天下將來誰掌管還是個未知呢!”

“兄台這話錯了,眾勢所趨,民心所向,如果這大燕天下不是交由羽勝公子的話,怕是命不久矣,毀於一旦啊!”

“兄台果然有膽識,這種話也敢口不遮攔,你就不怕有人前去舉報於你,明年的今日成了你的祭日?”羽勝看著眼前毫無畏色的人,心中對其的敬仰上升了一番。

“哈哈!”大笑了幾聲,“除了兄台和這位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仁兄,今日之事,還有誰知道呢!”

“自然是不會的。”羽勝淡然回應。

“那便罷了,哈哈,能和兄台相識,實在是一種緣分,不如你我來痛飲一杯!”

見他如此的豪爽,羽勝也欣然應允,“好!小二上酒!”

“不必了!”淡藍色的衣袍一揮,“在下帶了一壺珍藏多年的酒,如若不嫌棄,就用我這酒吧!”

“好!”

兩個人在酒杯中斟滿了酒,相碰一飲而盡,辛辣的味道,在咽喉中久久揮散不去,回味無窮,“這酒,夠勁!”

“哈哈,那是自然!”看著眼前的男子,羽勝心中泛起一陣感慨,如若你不是著天夜國的王子,或許我們會成為摯友,隻是各自所站立的位置不同,就注定了這一生必將有一日將會對戰沙場。這燕皇想讓羽勝聯姻的目的不僅僅在於聯絡兩國的關係,更深一步的目的在於拿公主做人質,進一步控製天夜國,早年就有在天夜國的細作來報:天夜國國王野心極大,怕是有一天會成為著大燕的障礙,所以才有了聯姻這一說法。隻是天夜國不知道,誰能知曉,整天躺在自己床榻上的人會是燕國的細作呢,在這一點上,羽勝不得不佩服,燕皇的心思縝密,居然在每一個人附屬國中都派與了細作,目的就是為了鞏固這大燕的江山,隻是晚年的父王為何會如此無道,一心追求長生不老,置天下黎明百姓於不顧啊!

兩個人正談的酒酣耳熱之際,簾外有婢女恭敬地傳報聲傳來:“主人,小姐回來了!在樓下大堂!”

淡藍色衣著的男子聽聞,站了起來,作揖道:“在下有要事處理,現行告退,兄台來日再見!”

“等一下,我也正要下樓,不如我們一起離去如何?”

“兄台請!”

樓下燈火闌珊,盡管夜漸漸轉深,人就有不少的人聚集在大堂之內,依舊是一群布衣的書生,慷慨激昂的相互討論著國家著大大小小發生的事件,小至某官家中納了幾房妾室,大至這大燕朝堂之上君王的治國之策。

隻是在臨近門外的地方有一位身穿淡紫色衣服的婢女艱難的扶著一位同樣是婢女打扮的女子,滿臉的焦急,在看到天越珊珊而來時,臉上展現的那種舒緩解脫的神情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同時也讓羽勝更加確認了身邊藍色衣袍男子的身份—天夜國唯一的王子,將來的繼承人,天越。

“這是怎麽回事?”見此狀,天越眉頭閃過一絲不悅,從婢女手中接過喝的爛醉的女子。

“撲通”一聲,穿紫衣的婢女滿臉的驚慌失措,誠惶誠恐的答道:“小紫不知,剛才小姐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

“沒用的東西,扶小姐回房!”怒色隱隱藏在音色中。

“是!”很快那個叫做小紫的婢女帶走了那個喝的爛醉的女子,羽勝在它扶過去的時候,撇到一眼女子的長相,對於羽勝來說這張臉並不陌生,因為白天就出現過。是天昭烈。昭烈似乎也看到了羽勝,醉意朦朧之間,吐出了一句話:“又見到你了,我未來的夫君!”

“夫君?”天越的那張臉在聽到那句話時,臉色變得陰晴不定,沒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著什麽。

但是羽勝知道他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或許剛開始便是因為懷疑他的身份才會邀他一同飲酒,總是會知道的,早知不如晚知,雖然這隻會加劇他們之間鬥爭的到來。

“兄台,在下告退!”人也見了,禮數盡在各自的心裏,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怒不遠送!”天越告別了羽勝,心裏滿是波瀾,沒想到他就是羽勝,果然眉宇之間竟是高雅之氣,隻是這樣的話,這場戰爭才不會打的那麽寂寞。

“主子,公主入睡了!”

“恩!”天越轉身,剛準備回房時,才驀然想起一件事,“就隻有公主一個人回來?”明明是楚淩和昭烈一齊出去的,怎麽現在回來了,就變成一個人了,楚淩去了哪裏?

“回主子,確實隻有公主一人!沒有他人!”看著沉思的主子,小紫的心裏滿是恐懼,很久沒看到過主子這樣的神色了,和以前不言苟笑,辦事冷血幹淨利索的主子一模一樣,讓人膽戰心驚。

“好了,沒你事了,去照顧好公主,不許有任何的差池,否則項上人頭祭奠先祖!”

“是,小紫遵命!”

小紫走後,天越走到窗前,順手拿起了妝台上冰冷銀白的麵具,重新戴上了麵龐。這張麵具跟了他有二十年有餘,當初自己生下來時,曾被巫師下過咒語,此子必將亡國,隻有戴上拿寒冰蠶做成的麵具,連帶二十年才能緩解咒語,所以從小他就必須帶著麵具過活,就連父王和母後對他都是如同臉上的那張麵具般,冷冰冰的。

除了自己的姐姐,從小格外關心自己,每次父王母後賞賜了什麽好的東西,小小年紀的昭烈便會在第一時間送來與天越一同享用。眼下二十年已過,隻是自己已經習慣了帶著這張冰冷的麵具生活,脫下來反而覺得十分的不適,好像有什麽東西被自己遺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