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舌辯

在仍聽到林郡陽低聲碎了一句,“吃裏扒外的東西”,秘書一癟嘴,也隻能硬生生吞了這口悶氣,轉著眼珠子靜等林郡陽下達命令,最好讓她滾出去,也省得她再在這麽多人前麵前白討臊。

林郡陽經秘書一提醒,這才想起和餘生股份的那份合同,暌違半年,他日理萬機哪裏還記得當時餘生那條令他發指的備注。如今想來,又是恨之入骨。

也不知道蘇晚那丫頭給餘生的人灌了什麽迷魂湯,他偌大的蘇氏集團,難道除了蘇晚就沒有別人能堪當大任了?餘生非要惦記那個黃毛丫頭!

可如今……

林郡陽轉頭看了眼垂眼默然的秘書,又跟股東們大眼瞪小眼,尤其站在他身前舉著攝像機和強側目光熠熠的記者,這些人個個不安好心,嘴邊那似是而非的笑雖隱忍著,卻恨不得即刻爆發開來好看自己的笑話。都不是好東西!

林郡陽一蹙眉,咬著牙目光凜然地看著桌上的任命書,而旁邊的林奚還在催促,“爸~”

林郡陽一瞪她!嘴似張不開般嗬斥,“閉嘴!”眼下實在進退兩難。

而此時,門前忽然想起秘書助理的聲音。“祁總不好意思,這是我們公司的禁地,非本公司成員不得……”

助理倉促的聲音還沒說完,門已然被推開。

祁陽一臉漠然地進來,手裏拿著一遝文件,厚實的很,林郡陽隻一眼瞟到,便似有千斤錘砸在他胸口,又似有鐵石從他喉頭一路直直墜腹,令他腦裏心間都沉悶的厲害。

他雖已料到這人八成是餘生的人來興風作浪,可還是抱著僥幸,轉頭對秘書沉道,“這是?”

秘書慌忙介紹,“董事長,這是餘生的負責人,祁總。”又轉頭對祁陽訕訕賠笑著介紹林郡陽,“祁總,這是我們……”

祁陽不等秘書說完,便勾起唇,一雙眼肆無忌憚將林郡陽從麵上到腳下掃了一遍,伸出手道,“林董。幸會。”

他雖說的極為客套,可那副冰冷冷的笑卻頗為無理,在林郡陽看來,這初出茅廬的小子實在太過無理,簡直不把他這個蘇氏董事長放在眼裏,平時林郡陽被人捧慣了,即使是沈時沈琮那樣的人物,見到他哪個不是給三分薄麵,笑臉尊重,這小子卻……

林郡陽亦打量了祁陽一眼,微抬的下巴擺明了不把祁陽放在眼裏。依照西區九號的規模,那神秘的餘生必然是大人物在背後暗箱操作,這年輕人素未謀麵,再看年紀,在商場上必然是個新手,怎麽可能是餘生的真正負責人,心中這樣料定,林郡陽自然不把他放在眼裏。

卻不想,祁陽冷淡笑道,“林董風華正茂,想來不會健忘吧?”

林郡陽一滯,不敢置信地看他。

卻見祁陽始終掛著蔑態,語氣也是從一而終地令人火冒,他道,“當初我已經再三說明,蘇氏要跟餘生合作,就必須由蘇晚全權負責,否則我們公司是絕對不會考慮以那樣低的價位和蘇氏合作西區九號那樣龐大的項目,我們已經是看在蘇晚的麵子上做了退讓,怎麽林董縱橫商場數十年別的沒學會,過河拆橋,糊弄人的工夫倒是一把好手。還是蘇氏如今撞上了新的財神爺,看不上西區九號了?”

祁陽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銳利的眼隻射林郡陽麵上,嘴角無理的笑此刻看來卻森冷的可怕,倒讓林郡陽在這春盛天氣打了個機靈。

驀地,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年輕人了。聽他口氣,像是真的餘生負責人……

林郡陽眼珠一轉,又試探道,“不知道祁總在餘生是……”

祁陽突然一笑,歎了口氣揶揄道,“不想林董不止健忘,耳朵還不好。要不等法院的賠償金判下來,我們餘生給您讚助一副進口助聽器吧?林董,您看怎麽樣?”

“你!”林郡陽一口氣噎在嗓子眼,旋即轉頭怒瞪著祁陽,卻又礙於他的身份未明不敢輕易得罪人,隻一口悶氣堵在那,實在難以下咽。

後頭指揮的記者忙朝錄像師使了個眼色把鏡頭推上去,林郡陽可做表情包的瞬間被無限放大收錄,連錄像師都雀躍地笑了眼。單這個鏡頭下來,他這個月的獎金就不會少。

林郡陽突然注意到旁邊還有人錄像,目光一駭,忙蹙眉轉頭勒令他們停下,又趕緊朝秘書使眼色。

秘書得令,忙上前道,“不好意思,下麵是我們蘇氏的商業機密,不方便對外公布,麻煩兩位先去休息,事後如果有方便公開的,我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二位,實在不好意思,請。”

說著,朝助理使了個眼色,一並把兩個記者請了出去,又把別在主席位前的麥克風拆了下來遞給了記者。

再看底下一幹董事麵麵相覷,盯著林郡陽。秘書若有所思,上前對林郡陽低聲道,“董事長,您看董事們……”

祁陽這時候還添油加醋一把,“林董要是實在太忙顧不上我,那就等法院安排吧。祁某忙得很,貴公司的茶也實在難喝,告辭。”

林郡陽焦頭爛額,眼看祁陽旋身要走,看著他手裏的資料和封麵上赫然大字——解約書,更是心亂如麻,轉頭對董事們敷衍道,“公司臨時有事,交接暫停,各位董事自便,林某稍後自會給解釋。”

說著回過頭來,祁陽的背影早已消失在了門內,他一慌,忙拾步追了出去。留下林奚和張豔茹四眼愕然,壓根沒明白到底怎麽回事,好好的交接……就這麽黃了?

張豔茹若有所思,林奚卻覺得丟盡了臉,看著底下一幹董事有的拿著手機走人,有的還紮堆站在那看著自己竊竊私語暗自偷笑,她眼一眯,咬著唇又氣又臊,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再看桌上那份任命書,此刻簡直就是一個響亮甩在她臉上的耳光,氣得她抄起那份任命書就恨恨砸到了地上,甩手走人。

留下一幹董事愕然地看著她,張豔茹又急著要安撫解釋,又怕女兒受了氣出了什麽事,隻能匆匆對諸董事道歉,忙又追了出去。

董事們交頭接耳,“這算什麽事啊?”

“什麽事?家裏的醜事唄。”一向和蘇晚交好的董事阿姨看著門口一前一後跑出去的張豔茹母女翻了個白眼,“走,回去。”臨又神秘笑道,“看來啊,咱們晚丫頭還是得回頭,這把交椅啊,隻有她才坐得穩。”

旁邊兩名和她一夥的董事笑著點點頭,“自然,名正言順。”

“爛泥扶不上牆啊。”另一名董事笑著看了眼砸在地上封麵赫然半隻腳印的任命書。

一幹人稀稀落落地出去。有的直接進了電梯下樓,也有想看好戲往林郡陽辦公室那走的。

而林郡陽跑出去,‘正巧’逮到了在電梯門前的祁陽。

無奈祁陽執意要走,最後林郡陽見四下無人,隻能拉下臉拽著祁陽就進辦公室。

關了門,林郡陽和祁陽僵持著,還是秘書送了咖啡進來,請祁陽到沙發坐下和林郡陽漫談,祁陽這才慢慢悠悠地到那頭坐下,一副主人的架勢,還招呼林郡陽,“林董,坐啊,別客氣。”

林郡陽氣急,眼中的驚怒卻在看到桌上的解約書時驟然消融,緩了緩麵色,在祁陽旁邊側麵的單人沙發坐下。

“你到底想怎麽樣?”林郡陽有些不耐煩,看著前頭淡眼望過來的祁陽,“蘇氏和餘生的合作並不會因為蘇晚的退出而有任何的變化,蘇氏所能提供的一切日後也都將保持一貫水準,甚至可以因為更多有經驗的能人加入而精益求精,餘生並沒有因此損失什麽嘛,你又何必……”

祁陽唇角的謔笑乍起,林郡陽噤了口,沒好氣地撇了嘴。

隻聽祁陽冷冷笑著,緩聲道,“林董,我想是不是您的經商思維還保留在七年前,所以對眼下的局勢一無所知?”

“!”林郡陽瞪眼,轉頭看他,麵色微紅。

祁陽卻不以為然,眼裏浮起的笑還挺高興,“如今是信息時代,是媒體和輿論左右局勢的年代,不再是你林家一家子雞飛狗跳就能遮天蔽日,日進鬥金的年代了。”

林郡陽眼越瞪越大,胸口的空氣也日漸稀薄,像是有一隻手緊緊箍住了動脈和氣管,隻剩毛細血管裏的微薄氧份支撐著他沒有當場心髒病發,可他的兩條胳膊已經氣得僵直了,麵色也極其難看。

卻隻能繼續咬著牙聽祁陽道,“我們餘生之所以會和蘇氏合作,難道是貪圖你們合約書上的金額?林董不是初出茅廬吧?那樣的金額,若不是跟蘇小姐再三確認,我真以為是你們行政的疏忽,少打了幾個零。”

林郡陽無言以對。這確實是他的……

祁陽又道,“我們之所以選擇蘇氏,僅僅是看中了蘇小姐如今對媒體和大眾的掌控能力,也是看中了她蘇氏唯一繼承人的身份,這兩個噱頭,比之其他公司所出的高價更能吸引大眾,也能為我們餘生帶來更可觀的利益,否則,你以為我們為什麽選擇蘇氏?因為你?還是你那個在西區九號出現過兩次,一次啃老,一次鬧事的好女兒?”

林郡陽倒抽一口氣,這回是真的無言以對了。

祁陽將他麵上細微表情盡收眼底,笑著眼道,“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不負責培養你一無是處的女兒,我要的隻是流水似的營業額,林董,難道你不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