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蘇日勒低喝了一聲,戰馬繼續前行,那個男人的輪廓漸漸淡出了水墨的視線。水墨偷偷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突然亂跳的心平靜下來,雖然那個男人的身影很模糊,但就是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不想讓蘇日勒有所察覺,依然保持著僵硬的坐姿。

一路沉默不語的蘇日勒策馬來到了一個裝飾著黑色尾貂的帳篷跟前停住,水墨就覺得自己肩膀處一緊一鬆,人已經站在了地上。對於蘇日勒的粗魯,她隻能在心裏腹誹了兩句。“蘇日勒!”一個胖胖的赫蘭女人驚喜地從帳篷裏跑了出來,蘇日勒沒有下馬,人卻彎下腰抱了一下那個女人。

水墨有些吃驚地看著,蘇日勒雖然冷峻的表情依舊,但眼神卻帶了幾分溫暖。那女人唧唧呱呱地說著,水墨一句也聽不懂,蘇日勒言簡意賅地回答了幾句,那女人好像吃了一驚,就扭回頭來打量水墨。水墨故作鎮定地跟她對視,忽然發現這是個上了年紀的赫蘭女人,雖然她臉色紅潤,但眼角的皺紋以及鬢邊的星星點點還是表明了她的年紀。

這女人的目光直率,但沒有赫蘭人通常對天朝人抱有的敵意,更多的是好奇,還有一點點……不容水墨多想,女人笑嗬嗬地回頭跟蘇日勒說了句什麽,蘇日勒一點頭,轉眼對水墨冷漠地說了一句,“不想死就老實一點,別耍花樣!”

耍花樣?!方才被赫蘭巴雅擺了一道水墨本來就很不爽,聽著蘇日勒意有所指,她同樣冰冷的回了一句,“放心,被騙一次已經夠了,我沒那麽多花樣浪費在白眼狼身上!”蘇日勒一愣接著表情有些詭異,雖然不解白眼狼是什麽意思,但鐵定不是好話。

他知道水墨詭計多端,這裏不是戰場,如果這小子惹了什麽麻煩,殿下非但保不住他,而且很可能會連累殿下,所以他才多囑咐了這麽一句,畢竟他算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沒想到水墨誤會了他的意思,蘇日勒不想解釋,他眯了下眼,又囑咐了那女人兩句,立刻調轉馬頭,飛馳而去。

“咳咳,”不防備的水墨被揚塵嗆得咳嗽了幾聲,心說這報複來得真快。她再一抬眼,一個紅潤的胖臉近在眼前,呼吸可聞,水墨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啊!”她不知道絆到了什麽,人踉蹌著滾進了帳篷,頓覺眼前暗了許多。

狼狽站起來的水墨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幾個赫蘭女子正吃驚地看著她,帳篷中有一個燃燒的火盆,水墨僵在了原地,一動不動。帳篷簾一掀,那個胖胖的女人走了進來,她顯然覺得方才水墨的“後滾翻”進入很有趣,一臉的笑意。她高聲說了句什麽,那些赫蘭女人放鬆了下來,探究地眼神登時掃遍了水墨的全身,聽著那些不明其意的竊竊私語,水墨萬分不自在,也隻能忍著。

一個戴著麵紗,但看著就很年輕的赫蘭女孩兒跑到胖女人身邊詢問著什麽,胖女人很有耐心地回答著。看得出那女孩兒對自己很好奇,可那胖女人一直禁止她靠過來,雖然她的動作很隱蔽。水墨根本不在意她的防備,她隻想知道這些赫蘭人到底想幹什麽。雖然眼前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但是蘇日勒敢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就證明他有把握自己逃不掉。

胖女人笑眯眯地遞了一塊柔軟的濕布給她,“先擦擦吧。”水墨一愣,“你會講漢話?”“會一些,擦呀。”胖女人漢話聽起來有些僵硬但還算流利,她做了個擦臉的動作。水墨能感覺到她沒有惡意,雖然不想擦臉,可又不想把如蘇日勒那樣的人再招來,隻能遲疑地開始擦臉。

胖女人又從一個大木箱裏掏出了幾樣東西,遞到了水墨跟前,“換吧。”水墨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東西,她立馬一僵,手中是幾件赫蘭族的服裝,雖然看不出男女式樣,但當著這些女人換衣服無論如何不是個好主意。

“快換呀,”胖女人又催促了一聲,水墨搖了搖頭。“為什麽?你的衣服,很破了,”胖女人指指水墨因為這一晝夜逃亡而變得破爛的衣物。水墨腦筋飛轉,嘴上卻說,“我是天朝戰士,不能穿你們的衣服。”胖女人聽懂了,但臉上都是不以為然,“什麽戰士,你看起來還是個孩子。”

“呃,”水墨噎了一下,立刻又想到了一個理由,“男女授受不親,我不能當著你們的麵換衣服!”胖女人沒聽懂前半句,後半句很明白,她一怔,接著嘎嘎的笑了起來,她回頭跟女人們說了一句,那些赫蘭女人頓時開始哈哈大笑,水墨的男女之說在她們眼中顯然很好笑。

正笑著,“刺啦”一聲,帳篷簾被人扯爛了一塊兒,一個體形壯碩的男人闖了進來,水墨立刻聞到了一股衝鼻的酒氣。帳篷裏忽然變得鴉雀無聲,胖女人也沒了笑容,看著很勉強地過去招呼那男人。那男人卻醉醺醺地一把推開了她,搖晃著掃了一眼屋裏,踉蹌著衝向了那個年輕的赫蘭女孩兒。

屋裏尖叫四起,那個年輕女孩兒拚命掙紮著,男人跟拎小雞似的把那女孩兒攥在手裏胡**著。女孩兒越掙紮他越高興,還伸著毛乎乎的嘴巴去親她。水墨心裏打了個突兒,難道這裏是赫蘭人的軍妓帳篷?!為什麽赫蘭巴雅會把自己送到這兒來?他想幹什麽,他知道自己是女人了?不可能啊,難道他喜歡……

一個女人想去保護那女孩兒,卻被那男人一腳踢了個大跟頭,慘叫著跌倒在地,胖女人憤怒地尖叫著撲過去,查看那女人的狀況。“唔!”那男人突然悶哼了一聲,年輕女孩兒正狠狠地咬著他的手腕,他發狂般地將那個女孩兒摔了出去。

眼瞅著女孩兒就要摔到在火盆裏,“小心!”水墨下意識地飛起一腳踢向火盆。“當啷!嘶!”水墨倒吸了一口氣,她實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腳力也低估了那個火盆的重量。雖然火盆是踢飛了,但她的腳趾頭也疼的骨折了似的。逃過一劫的女孩兒翻身爬起,她想都沒想,就躲在了水墨身後抽泣著瑟瑟發抖。

發酒瘋的男人仿佛這時才發現水墨的存在,他睜大了眼睛,看著一身天朝打扮的水墨。水墨的心髒開始縮緊,男人眼中的興奮和瘋狂讓她恐懼。“你幹什麽!”水墨大叫著掙紮,醉鬼的力量非常大,她隻覺得那股熏人欲嘔的酒味劈頭蓋臉的包圍著她,而那個混蛋竟然伸手在她身上**。

也許是水墨經過改造的胸部太過平坦,這醉鬼有點奇怪,可被酒精浸泡過的思維又讓他無法思考原因,所以他做出了一個讓水墨再不能容忍的動作。他摸索著水墨的大腿,並開始撕扯她的褲子。“嘶啦,嘶啦”,在布料撕裂的聲音過後,水墨就覺得一隻熱烘烘又濕乎乎的手正貼在自己腿部的肌膚上遊走,那種惡心的感覺簡直要讓她發瘋。

一股熱血直衝腦部,“王八蛋!”水墨掙脫出一隻手,一拳打向那家夥的太陽穴,同時狠狠地給了他下身一腳。“嗷!”那男人頓時一聲慘叫,但戰士的本能還是讓他作出了反應,水墨那腳並沒有踢實,不然赫蘭族曆史上第一位公公可能就此誕生了。

因為疼痛而狂怒的男人反手去勒水墨的脖子,“咯。”不及逃走的水墨被他勒個正著。脖子上的壓力越來越大,水墨幾乎都聽到了自己哢哢作響的頸骨,眼珠子又熱又疼,好象馬上就要從眼眶裏被擠出去了,水墨眼前開始發黑,但她依舊不放棄的掙紮著。

“咳咳咳!”突然湧進胸腔的空氣讓水墨急速地咳嗽了起來,那個赫蘭女孩兒幫她輕輕地拍著背。眼前一片金星的水墨漸漸恢複了視力,她目瞪口呆地發現,胖女人一手拿了個布袋,另一隻手裏拿著口長柄鍋樣的東西,正怒視著軟倒在地抱頭呻吟的醉鬼,她胸口劇烈起伏著,看樣子很想再給那家夥幾下子。

“你還好?”胖女人發現了水墨的目光,趕緊跑過來問。水墨摸著脖子點了點頭,胖女人做了個雙手合十的動作,水墨知道這在赫蘭是表示感謝的意思,果然,她感激地說,“謝謝你,幫了圖雅。”圖雅?水墨馬上意識到是那個差點跌到火盆裏毀容的年輕女孩兒。

不等水墨說話,帳裏其他的女人又尖叫了起來,水墨還以為那醉鬼又“複活”了呢,可一股子糊味飄了過來。水墨轉頭看去,之前被她踢飛的那個火盆,無聲無息間把帳子裏的一些布帛點燃了,現在已經蔓延到了帳篷邊緣。

這幫女人趕緊拿厚墊子拍火,水火無情,沒一會兒火焰騰的一下就燒了起來。胖女人一看事態不好,趕忙催促著女人們逃出了帳篷,附近發現火情的赫蘭人立刻衝過來幫忙救火。好不容易火焰被熄滅了,那個被敲昏的醉鬼也讓人拖了出來,胖女人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聽見馬蹄聲響。

“安瑪!”赫蘭巴雅一勒韁繩,戰馬還在長嘶之際,他已經跳下馬來,迅速來到胖女人身邊。“我的殿下!”安瑪驚喜地叫了一聲,趕忙彎腰行禮,赫蘭巴雅阻止了自己的奶母,“嬤嬤,這是怎麽回事?”跟隨他一同回來的蘇日勒和阿濟也下馬跑了過來,“阿娘?”蘇日勒看見一臉黑灰的安瑪嚇了一跳。

安瑪看見主人和兒子都回來的,心神安定,立刻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殿下,我用藥粉將這個家夥迷倒又給了他一下子,才救下那個南人,要不是他,圖雅……”“圖雅沒事吧?”赫蘭巴雅略偏頭一看,阿濟正在查看昏倒在地的年輕女孩兒,他微微搖了下頭,表示沒事。

“他人呢?”赫蘭巴雅臉色變得很難看,原本清澈的藍色眼眸也暗了下去。“誰?”安瑪有些心慌,殿下很生氣。“阿娘,那南人呢?”蘇日勒接了一句。

安瑪一怔,迅速轉頭去找,“咦,剛才他還在的,幫我們救火……殿下,我……”安瑪驚慌失措地看著赫蘭巴雅,剛才兒子就說讓自己看好那年輕人,說他對殿下很有用處,可現在竟然不見了。蘇日勒眉頭緊皺,“主人,我去找!”“別讓其他人先發現他!告訴齊格一起。”赫蘭巴雅聲音低不可聞,蘇日勒躬身而去。

“嬤嬤,沒事。”赫蘭巴雅安慰了一下自責的老婦人,憤怒過後,他突然有點想笑。阿墨……要是不趁亂逃跑,他就不是那個讓自己這麽感興趣的人了,不過這回抓到他,一定要給這小子一點教訓。赫蘭巴雅期待著水墨再度被帶到他麵前,蘇日勒追蹤的人,從沒有一個能夠逃脫。想想接下來的馴服,赫蘭巴雅心滿意足的笑了,那過程一定比馴服最強悍的野馬還有趣,隻屬於自己的野馬。

“巴雅!”醒過來的年輕女孩兒一眼就看見了赫蘭巴雅頎長的身影,她哭喊著撲了過來,赫蘭巴雅順手抱住了她。聽著女孩兒抽噎的敘述,赫蘭巴雅漠然地看著那個已經醒來的醉鬼,他是二王子克雅的手下,出身部族,他的叔叔是想要把克雅推上汗位的主力。

“大……王子。”醉鬼終於清醒了過來,他恐懼地看著麵無表情的赫蘭巴雅。不是說他今夜難逃一死嗎?怎麽會活著回來?現在可如何是好,自己以為他死定了,才跑來他的篷帳……

“紮迪力,你碰了圖雅?”赫蘭巴雅笑得溫文爾雅,那男人卻駭得心膽欲裂,他知道赫蘭巴雅看著越溫和,下手越狠毒。“大王子,我喝醉了,請看在克雅王子和我叔叔的份上,原諒我這一回,我願意向圖雅公主送上大禮賠罪!畢竟我是個貴族!”他勉強壓製了自己聲音的顫抖。

圖雅難壓受辱的憤怒,她“呸”的朝紮迪力吐了一口吐沫,“無恥的家夥,你連那個南人都不放過,還敢說自己是貴族?!”赫蘭巴雅眯了下眼,輕聲問,“圖雅,你說什麽?”圖雅狠狠地說,“我親眼看到,他撕了那個南人的褲子,想要……呸!”圖雅又狠狠地啐了一口。

“那隻是個下賤的南人,我……”正在爭辯的紮迪力突然瞠大了眼睛,“嚓啷”一聲,赫蘭巴雅的彎刀緩緩地從刀鞘裏被抽了出來。“不,不,你不能……”藥勁未過,紮迪力隻能在地上往後蹭著,他臉色青白,一邊拚命想要逃走,一邊威脅赫蘭巴雅,“你不能,你不敢,你……”

赫蘭巴雅微笑逼近,“我不能?我不敢?”

“啊……”遠處傳來的慘叫聲讓水墨打了個冷戰,可她根本就不敢回頭,繼續小心翼翼地前行著。剛才趁亂跑了出來,如果這回再被赫蘭巴雅抓回去,他不生吃了自己才怪。

“咵咵,”前麵傳來一陣腳步聲,躲在草垛後的水墨偷偷窺視,是一隊巡邏的士兵,她趕忙縮頭,轉身想要離開這裏。“哈輝?”一個異族口音響了起來,水墨身體一僵,突然拔腿就跑。然後她不意外地聽到後麵亂了起來。

大歎倒黴的水墨隻能拚命逃走,現在天色已經亮了,如果再找不到躲藏之處,估計自己的古代之旅馬上就要結束了。雖然也想過,是不是人掛了,就會掛回現代。可想歸想,總是沒有勇氣拿自己的小命來做實驗。

赫蘭人對俘虜的手段,她不但聽說過,而且親眼看過。一想到那恐怖的景象,水墨立刻平增無限力量,就算要死,也決不能死的那麽悲慘。“啊!”水墨低叫了一聲,剛才她想要翻身躲到一個土推後麵,可慌不擇路的她卻不知道土堆後麵是個山坡,她立刻從上麵滾了下來,直到撞上一個柔軟的東西,才阻擋了她。

頭暈眼花的水墨搖了搖頭才看清自己撞上的是一個帳篷,她貼上去聽了聽,還好,裏麵沒有任何動靜。她搖晃著站起來想要繼續逃跑,就聽見山坡上麵傳來了追兵的聲音。顧不得許多,水墨用剛才從那醉鬼身上摸來的匕首把帳篷割開了一道縫隙鑽了進去。

帳篷裏有些黑,水墨閉眼適應了一下才繼續觀察。火盆就放在帳篷中央,但火焰已經熄滅,隻隱約帶來了一些熱力。一個造型別致的燈燭擺在案上,燈中安靜的火焰突然跳躍了兩下,燈影搖曳,一個原本正在伏案休息的人慢慢坐直了身體,伸手去攏燈。

帳篷裏有人,水墨再一次咒罵了自己的背運,但好在那人背對自己,而且看身影是個苗條的女人。這時帳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水墨正不知該如何是好,那女人仿佛感覺到了什麽,突然就轉過了頭來,跟水墨眼神對個正著。麵紗掩蓋了她大部分的麵容。水墨隻看見她眼睛瞪得越來越大。

見鬼!水墨一咬嘴唇,抄起匕首正要撲過去,那女人忽然試探似的叫了一句,“阿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