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麵那段故事,是從我爺爺口中聽來的,故事中的和有為,是我的曾祖父,已經去世了多年,我並沒有見過。據說他的死,也有些曲折離奇,但是爺爺沒有細說,我也不敢多問。

在我出生的時候,下塘村已經沒有那麽偏僻了。通往外界的路,雖然還不是那麽好走,卻已經通車,村子裏雖然還是窮,可也已經有水有電有手機信號,那種一輩子沒有見過外麵世界人,也是一個一個的少了。

可是傳說故事卻依然的多,比如山後麵那個叫做龍口的湖,比如龍王娶親的事故,都被我爺爺說的神乎其神,從小就教訓我,要離那湖遠一點,免得被拖下水去,當成了龍王府裏的傭人。

這自然隻是大人嚇唬玩水的小孩子的話,到了夏季,下塘村的大人耳提麵命的日日都要說,可是我爺爺說的時候,那表情卻特別恐怖,好像他真的見過那湖裏伸出手來,拖了什麽人進去一樣。

我的膽子不算小,可是爺爺的話在家裏一直是權威,所以不得不聽,那個龍口湖,也當真住了十幾年也沒有去過一兩回,村裏沒有學校,我上小學的時候便是住在山外縣城裏的親戚家,初中之後更是一直住校,一年在家裏也待不了幾天,就更加的幾乎忘了這麽個地方。

大學畢業後,在外麵晃蕩了幾年,混的不好也不算差,正有些倦怠的時候,上班的公司出了問題,老板賭玉失了手,不過還算是有良心,一人給了筆不多不少的遣散費讓大家回家。

那時候我已經有了點積蓄,想著也不用那麽急著再找工作,回家休息一段時間過了夏天再出去不遲,於是一個行李箱一背,帶著靳宸,便回了老家。

靳宸不是我女朋友,更不是見家長。其實靳宸是我的一個哥們兒,關係特鐵的那種。大學校友,中國地質大學的高材生,大學畢業以後,本來找了個挺有前途的研究工作,也不知道為什麽事情和家裏鬧著別扭,盡然辦了停薪留職,找了個地方去支教,也順帶著散散心。

這好巧不巧的,他報名去支教的地方,就是我那個依舊偏僻的老家,下塘村。於是理所當然的,我便成了領路的,一路帶著靳宸到了下塘村,村裏安排的住所是有的,但是破爛的很,於是更順理成章的,靳宸便住進了我家。反正大學就一個宿舍,誰沒看過誰光屁股的樣子,如今便在我房間裏多加了張床,權當又回到宿舍了,哥倆好的,還能有個說話的伴。

靳宸是那種五官長的特精致的人,穿著衣服看高高瘦瘦的,還裝模作樣戴個眼鏡,溫潤斯文的像個大學講師。臉側有個酒窩,說話前習慣先淡淡的笑一下,迷得不少小姑娘神魂顛倒還不自知。到了我家沒兩天,鄰居家的三姑六婆就都來打聽他有沒有對象了,是哪裏人,恨不得直接扛了就走。

“哎,幸虧我和你同居了四年,要不然,還真要被你這幅斯文敗類的樣子騙了。”送走打著找我爸有事情的幌子,實則來推銷自家閨女的劉嬸,我摟著靳宸的肩,搖頭長歎:“幸虧我是沒有妹妹啊,要不然迷上了你,你說該怎麽辦,我是反對呢,反對呢,還是反對呢?”

靳宸嗬嗬笑了一下,將我的手拿開,走到牆角給自己倒了杯水:“第一咱們是同寢不是同居。第二,敗類與否就見仁見智,但是斯文,和你比起來,我覺得自己其實還是很斯文的。至少同居四年,我沒對你動過手不是。”

“對我動手?”我哼笑了一聲:“老虎不發威,你當我吼不過你啊?”

說到這個,雖然我哼的很有架勢,其實是底氣不足的,雖說是山裏長大的孩子,從小沒少摸爬滾打,但是可能是小時候營養沒跟上,個子竄起來以後,體質就跟不上了。

可一樣是偏瘦的體型,靳宸脫了衣服,那肌肉結實有力,絕對是有看頭的,而且頂著張溫柔的臉,打起架來即狠的下心,也下的了手。而咱們兩關係之所以這麽好,那也是因為在學校裏並肩打過幾次架,不能說誰為誰擋刀那麽誇張,可卻也自覺是過命的交情。

靳宸底氣足,每談到這個話題,他就分外照顧我這顆風雨飄搖的心,所以每次都默許我的自信,這次也不例外,他沒反駁,端著水杯又走過來,和我並肩站在門口往街上看。

大廳裏的鍾聲沉沉的響了起來,我皺了皺眉,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兒,回頭看了看,再轉頭看看安然站在一旁的靳宸,不由的用胳膊肘搗了搗他:“我說今天哪裏不對呢,你怎麽還在這裏站著,你逃課?”

下塘村裏隻有一所學校,六十幾個學生,一半一年級一半二年級,混雜著坐在一個大教室裏。

不像是正規學校那樣科目分的那麽詳細,這都是些因為家庭問題實在沒有辦法外出上寄宿學校的。村子裏能為他們做的,就是力所能及的為他們打些基礎,至少要識字斷句,就算大部分不可能有什麽再深造的機會,至少不會目不識丁。

下塘村裏,現在隻有兩個老師,都是來支教的,不拿工資,連生活費都自理。

一個就是靳宸,教語文和體育,帶著孩子們打籃球踢足球,順便的,還在空閑時間加固加固破舊的校舍那幾間瓦房。另外的一個吳老師,教數學和最簡單的英語,給孩子們聯係外麵捐贈的書籍衣被,關心他們的課業外的生活,是個心地很好的姑娘,據說還是咱村裏的準媳婦,不過我也隻是和她說過幾句話而已,並不熟。

靳宸的課一般都在三四節,從十點上到十二點回來吃飯,下午兩點半再去。所以通常這個時候,他應該不在家了才對,而不是這麽悠閑的,跟我站在一起閑扯。

以前上學的時候逃課,這也就罷了,那是學生的專利。現在當老師了,就算是不拿錢的罷,逃課,也未免說不過去。

“今天放假。”靳宸應了句,然後奇怪的轉臉看我:“說起來,你不知道嗎?”

“知道什麽?”我詫異:“我又不去教課,我哪能知道學校作息。話說回來,這非節非假的,為什麽放假?”

“說是村裏有喜事,舉村同慶的那種喜事,所以放假三天。”靳宸喝了口水,用鄙視的眼光看著我:“和慕,虧你還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怎麽消息還沒我靈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