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自他**穿入,直從他頭頂冒了出來。露出一截劍尖。
一截好翠瑩欲滴的劍!
——他整個給這一劍貫穿。
他是登時了斷的。
然後,那人才收劍。
劍一收,白蘭渡使立時失去了支撐力,翻身落入寒潭裏。
他是立即喪失性命的。
所以無法/無及/無能再傷人、言人、威脅人了。
他凶。
他狠。
他也夠卑鄙。
可是沒有用。
他仍是人。
是人就會死。
他死了。
——他殺得了人,人也殺得了他。
殺他的人徐徐露出水麵。
還一手接過了殺手書生手中的“女子神刀”。
他的眉很長。
目很亮。
神情很傲。
他手裏的劍令人發寒。
他殺了一名一級殺手,對方居依連他的人也沒看見,他手上的翠玉劍連滴血也不沾。
他便是那個脾氣大大的小小夥計:小欠。
陳小欠。
他一出現就殺了殺手書生白蘭渡。
——而且還救了龍舌蘭。
“女子殺手”白蘭渡一中劍就死,人也跟著萎倒,咕嚕一聲,沉於潭中,他一倒,龍舌蘭也跟著軟倒,也要滑入潭裏。
小欠一手執住了“女子刀”,一手扶住了她。
他扶著她之時,隻聽她“咿”了一聲,她本來連啞穴都給封製了,作不得聲的,顯然小欠在抉她的同時,已解開了她的穴道。
小欠看著她。
也看著她臉上的疤。
但他的話卻是對鐵手說的:“有人說,一個漂亮的女人足以換一座江山,要是我,一塊磚頭也不換,何況的手指。”
他說到這兒,把那把翠金小劍往龍舌蘭手心一塞,疾而不亂的說:“這是你剛才借我的劍,我替你殺了他。劍還你。我不欠你的劍,也不久你的情。”
龍舌蘭正想說什麽,小欠已忽叱了一句,“鐵兄。”
他手一抬,已把龍舌蘭平空托起。
龍舌蘭沒料到這小欠會突然推走了她。
鐵手也沒想到陳心欠會突然把龍舌蘭推給他。
他馬上接:——用盡他一切的溫柔、輕柔去接他,那力量比用指尖去撫摸自己的眼球還輕,比第一次以唇去尋找愛人的唇還柔。
他接住了龍舌蘭。
受傷的龍舌蘭。
——臉上還淌著血的龍舌蘭。
還有她玉靨上仍遺留著這一晚永不磨滅的刀的劍影;心的傷痕。
然而,小欠卻在這瞬刻間做了許多一點都不輕柔的事。
他的劍已還給了龍舌蘭。
他手上卻有一把“女子神刀。”
他在水裏疾行(可怕的是,他在水中/水裏/水上竟行比陸上還快!這若無絕高的泳術是絕對辦不到的,但泳術極高明的人也一樣不成,除非還有極高強的內功,那麽,豈不是說,他的內功、泳術、還加上劍法和刀法,都同樣高絕了嗎?),一下子,已到了那些爬到岩上的、爬上岸的、甚至在水中載浮載沉的殺手們那幾去。
然後他每見一人,即發一刀。
刀光未起,殺氣大生。
刀光一閃,快得讓人來不及閃/躲/退/開或招架,隻來得驚了一豔。
刀光過處,隻剩寂寞。
——還有又一條人命隨血光暴現而逝。
陳心欠眼也不眨。
過一處,出一招。
見一人,斫一刀。
刀光如劍。
寂寞驚豔。
他斫出了十刀。
倒下了十人。
十名殺手,盡落水中。
血使夜晚的潭水更深這。
他不眨眼。
不皺眉。
步伐不停。
不止。
——連殺十人,無一人能還他一招半式,他也不停下來、歇一歇手、喘,一喘氣。
所以當鐵手接下了龍舌蘭之際,他已利用這短短的瞬間,連殺了十名殺手,然後上岸,走到澗上,向狗口殺手迫進。
他隻一個人。
一把刀。
身全濕,眉很黑,目光很亮。
他手裏的刀,也雪而亮,像一個崇拜依順他的女子,緊緊的給握在他手裏,又緊緊的依附在他身旁。
狗口殺手屈圓可嚇傻了。
也嚇瘋了。
小欠卻仍直向他走來。
迫來。
他像一開始走,便永不止歇。
永不回頭。
也決不收手。
也不知怎的,狗口和尚竟似給這種精神氣勢懾仕了。
他想拔腿就跑。但卻拔不出,跑也跑不了,甚至連自己的腿也忘了在哪裏。
一一剩下的那十名殺手甚至比狗口更驚懾。
小欠可不猶豫。
他手中有一把女子刀。
一一這刀還剛傷了一名美麗女子的臉。
他反手打掉了自己的氈帽。
露出鋒芒畢露的眼。
他好像在看人,又不像是在看人,他像是有看人,又像看的不是人。
他長發披腕。
直行。
迎風。
東風吹。
飛瀑寒。
刀鋒冷。
——人情更惡。
像他這種人,一開始就不回頭,一出手就不收手,人家是不見不散,他是不死不休。
就在此時,隻聽鐵手歎了一聲,輕輕說了一句話:“——小兄弟又何必迫人於絕、殺人不饒,”
這一句話說得雖輕,但卻重逾幹鈞。
因為這話是鐵手說的。
別人說的話,陳心欠可能不聽,也聽不進去。
但鐵手的話他不能置若罔聞。
所以他頓住,回了一句:“你剛才給了書生兩隻手指,他就會真的放了龍舌蘭?你現在要饒了狗口,他就會痛改前非?告訴你,西方殺手說你的缺點,可全說對了:你確是位老練的名捕快,卻是個幼稚的江湖人;人說啥你情啥,你還不如去當個寺中觀裏的廟祝、解簽人!”
就這麽一句話間,小欠的氣勢已泄。
狗口立時拔足便跑!
——有機當逃遁須逃,莫待無機走絕路。
狗口返身就走。
但他背後有人。
有人正等著他。
他一轉身:他就出手。
出手一掌:隻一掌,已排山倒海,排雲裂濤而至。向他出手的人是另一位更老練精明的捕快:老練的人擅於忍耐。
精明的人善於等待。
——忍耐與等待,本就是成功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現在陳風可等到了。
忍到了。
這時候,屈圓手上的“狗口神刀”、”百忍之刃”、“如花緬刀”乃至“九口飛刀”,全都不是落在鐵手手裏,就是給打飛、打掉了,隻剩下了一柄短短的黑色的飛刀。
——那原是鐵手用以釘在他頭頂震懾住他的一刀。
他畢竟是個好殺手。
可惜他遇上的也是名好捕快。
他一轉身,兩人就對上了。
捕快給他一掌。
他立即還了捕快一刀。
——好殺手遇上好捕快,這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陳風那蓄勢已久、突如其來的一掌,狗口和沿尚似在千鈞一發也險過剃頭的法了開去了:那一掌離狗口胸腹前大約還有兩寸之遙,其勢已止,或許是狗口收腹退身得快,那一掌當然是擊空了:至少,是沒打著打實。
至於屈圓那一刀,眼看就要刺進陳風的要害上——狗口和尚一向出手都狠,他這粹急中的一刀,戳的是陳風塵的臉!
一刀刺臉,必死無疑。
陳風似也沒料到在此險境、急變中的狗口殺手,仍能及時、即時也準時的作出反撲回擊,而且出手還這般狠辣。
狗口一刀刺來,陳鳳眼看避不過去。
卻在此時:這電光人石的刹那——鐵手和小欠眼裏所見的情形,竟都有些不同。
由於陳心欠所立之處,比較靠近瀑布急湍,可能因水霧影響之故,隻見好像忽然掠來了一陣風還是什麽的,使狗口這一把黑色小刀稍微偏了一們、歪了一歪。
所以隻差一點——那一刀便沒刺著陳風那張風塵臉。
鐵手所見的卻不文一樣。
他發現了一個“奇景”:眼看狗口一刀就要把陳風戳個正著,但就在這刹那間,陳風雙雙眉之間那一道刀疤也似的懸針紋,突然自在印堂上“躍”了出來,與刀尖相抵了一下。
當然沒有星花。
也無兵刃交擊光芒。
這隻不過是刹間的事:那道:“刀紋”又隱沒在陳風滿臉的刀紋叢中。
可是,由於這道匪夷的“刀紋”陡然迎擊,狗口那一刀便失卻了準頭、也落了空。
不過,一個人臉上歲月的疤印,當然不是兵器,也不可能可以“自動躍出”,像一件趁手兵器,敵住狗口的黑刀。
所以,鐵手在乍見之下,以為夜色大黑,他是看錯了,或隻是一抹間的幻象。
連小欠也覺得眼裏所見的頗不可置信:哪來的一縷風,竟可吹歪了狗口的刀尖?
——若不是看錯了眼,那就是看走了眼。
無論如何,狗口那一刀,如同屈服於現實之下,的確是刺不著陳鳳,且不管是為了什麽,發生了什麽,到底是什麽理由!
兩人似都一擊不著。
狗日立即奪路而逃。
他要走他的路。
他要命就非走不可。
他飛身落到一座像狗形的岩石上,隻覺一陣昏眩,血氣翻騰,口中呈甜,吐了一地。
但他卻不因此停頓。
他飛掠至亭中,猛吸一口氣,隻覺五內翻滾,又哇地吐了一口。
可是他仍強持下倒。
他翻身而逃,落到剛才混戰,突襲的“崩大碗”店門前,卻又猛覺一陣折騰,俯身又嘔吐了起來。
他才蹲下去,卻又站了起來。
他扭身逃入店中。
店後有一條出路——這是他在下手殺人前早已覓好的退路。
他已入店。
人已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