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一起進來的還有辛不老和吳中奇。

隻聽房子珠又幽幽地道:“現在時勢可不好得很。京裏已派出四大名捕中的鐵手來找我們麻煩,還來了個女神捕中的龍舌蘭,聽說連白拈銀也出動了,如果不早日把‘感情用事幫’、‘用心良苦社’的人收拾掉,日於可是越來越難過了。”

詹奏文見部屬進來了,也沒用衣衫覆蓋身體,可見他早已到了恬不知恥,不知道德禮教為何物的地步了。

隻聽他微哼道:“京城第一紫衣女神捕?‘青山紅爐雪,金花白拈銀’?那都不算是什麽!”

房子珠親眤地笑道:“你老人家已練好了‘吠月神功’,當然不怕這些雜什小醜小把式了!”

詹奏文嗬嗬笑道:“我老人家?我很老麽?”

房子珠看了他下部一眼:“誰說你老!誰都知道你若叫做老,世上就沒年輕人了!你的‘吠月神功’一旦修成,隻怕連查天王也非你之敵,你那時候,就不隻一枝獨秀於靈壁,而是一柱擎天於武林了!”

詹奏文哈哈大笑。

看來,他是個很喜歡聽諛辭的人。

“這功夫練得很艱苦,代價很高,”他一邊高興一邊歎息,感慨萬千,而又顧盼自豪地說:“雖然艱辛,可是值得。”

“這種艱難功夫就隻有老大當家能有資格練,有恒心練成,有毅力練得!”辛不老也加了把口,“要給我們,練個屁都不成。光是那一服十二年每天十一碗的藥,我看要給我吃,我早就發了黴,化成水了。”

“要給你練!”房子珠嗔叱道:“給你這糟老頭兒練,隻怕你上不了架子倒吃了屎!你何德何能哪!沒‘蜘蛛**’的性命修為,誰能練‘吠月神功’!大當家這三年來隻把自己關在黑房裏吸收日月精華,采陰補陽,這點能耐你上輩子沒、下輩子也休想有!這輩嘿,就隻配跟大王洗腳煎藥倒茶!”

“對對對對,”辛不老隻一味陪笑道:“我不行。我當然不行。我怎行!不過,藥倒是熬好了,不知大王服了沒有?”

這回倒是在一旁的呂碧嘉代詹奏文搶先答了:“服了。”

然後再補充了一句:“有半個時辰了。”

“哦!”房子珠眼睛亮了,忽往房裏張望了一下,“這兒好像有打鬥過的痕跡。”

詹奏文連忙道:“沒事。有個娘姨不聽話,已給我開了膛了!”

房子珠又用鼻子索了幾下,“怎麽好像有外人潛進這兒來了!”

“真的嗎?”詹奏文的語音已有點不自然,“若有人偷邊來,我沒有理由會不發現吧!”

房子珠的頭忽然一仰:“上麵……那是什麽!?”

詹奏文跟著也把頭一仰,房子珠已飛身上屋頂,像先前一般,翻騰了幾下,像在尋找什麽東西。

詹奏文仰首奇道:“哪有什麽東西?你別疑神疑鬼了!”

房子珠卻在半空俯首下望,用手一指,鶯鶯嚦嚦地笑說:“哇,從這兒望下來,你仍玉柱獨擎,雄峙一方呢!看來,非要我跟你來個‘吸筍**’不能平息了——”

她說到這一句的時候,在櫃裏的龍舌蘭,本以為房子珠已發現她了,心中正是震動不已,但卻發覺房子珠飛身上屋頂去尋覓,心中一動,想起一事,正疑慮問,聽得“吸旬”二字,又在櫃縫中瞥見:房子珠正從拇指穿過合攏的食中二指之間,往下一指:她一震。

——莫不是她就要行動了!?

就在她這個警覺閃過她腦海中時,場中局麵,遽然大變!

詹奏文大叫一聲,忽以雙手掩目。

就在同一刹間,幾個人忽然都一齊出了手。

“刀笑劍哭”吳中奇,突然雙肩一聳。

他本來已站得十分接近詹奏文,而今“東方蜘蛛”狂吼一聲,忽掩雙目,他就一刀一劍,刺人詹奏文左右耳背後。耳垂下、耳珠側、耳廓下一寸三分之所在。

左右如是!

厘毫不差!

辛不老也出了手。

他一刀砍向了詹奏文的頭!

詹奏文居然還來得及用手一格,於是這一刀就斫下了東方蜘蛛左手四隻手指。

詹奏文另一臂卻響起了令人牙酸骨頭碎裂的聲響。

因為呂碧嘉也出了手。

她手上使的是“雞爪鐮”。

那尖銳的、鋒利的、彎曲的鐮爪,已深深嵌入詹奏文的左手前臂上,骨碎聲血水迸湧,既觸目又驚心。

同時間,一個人卻衝了進來。

大概他一直都在外麵巡逡,而今一聽動靜,立即破屋闖了進來。

他提著口甘州趙家的熟銅流星錘,一錘子打下去,詹奏文的胸膛就劈劈剝剝的發出一般的聲響。

他的胸膛整個癟下去了。

他的胸扁了。

他整個人都塌了。

隻不過是在一轉睛的時間裏,一個絕頂高手、人稱之為“老大”、“大王”、“大當家”的人,竟給他幾個屬下和親人群毆、暗算,一下子,已不成人形。

一向武功高絕、高高在上、恣意yin威的他,竟連殘廢的都不如。

他已七殘八廢,支離破碎,殘缺不全。

他對人雖然殘忍,他對部下也很嚴苛,可是,而今,他的部屬對他卻更嚴苛、殘酷。

他已給毀了。

徹底的崩潰了。

衝進來的人自然也是他的部屬。

“獨臂煞星”雷越鼓。

痛。

他已痛得全身發抖。

他一身功力都給摧毀了,而他身體所受到的挫傷,也根本不可能再彌補。

他已完了。

因為他自己深知這一點,所以更加痛苦、駭怕。

他竟喪在自己人手中!

——隻有“自己人”,才會那麽了解他的“罩門”。

他有數十年真氣交炁的“蜘蛛**”作為根基,一般兵刃,根本傷不著他。

可是雙目總練不成刀槍不人,銅目鐵眼的地步。

房子珠先用“中原朱家”的“一點銀光破影來”的“一點銀針”,射瞎了他的眼睛。

他—痛之際,“吠月神功”就無法運聚,吳中奇就立時把刀和劍刺入了這門**的“要害竅門”。

這要穴一破,全身橫練的炁氣、苦修的**,全都破了。

然後是呂碧嘉的雞爪鐮、辛不老的快血刀,先斷了他雙手。

再加上雷越鼓一記石破天驚的流星錘。

在這麽多惡毒的狙擊裏,其實最惡最毒的,還是他事先中了毒。

原來他已著了平時完全覺察不出來的毒。

當他抬頭看房子珠在屋頂上遊走之際,才感覺到一陣昏眩,四肢乏力,反應遲鈍,氣促心悸。

所以這才著了房子珠第一記。

——其餘的,就兵敗如山倒,直至他變成了一個廢人:甚至現在連廢人都不如的樣子了。

毒一早已潛伏在他體內,現在才發作出來。

那毒是一早下在他所服的藥裏,而他是以這些叫做“又一骨”的藥,來抵製修練“吠月神功”的反撲。

今天的藥,是呂碧嘉端來的。

他已服了。

全服了。

所以他中毒了。

毒力一直挨到此時才發作——所以房子珠也一直等到這時候才“借故”走過來、走進來,然後集數人之力,一齊發動攻襲。

他已徹底的給擊垮。

他完全完了。

他現在隻後悔一件事:為何不相信那“女神捕”告訴他的話。

——因為房子珠的確要鏟除他。

他的部屬真的要殺他!

他們都要暗算他!

這些竟都是真的!

而他竟然不信!

——這就是不信該相信的事實和信任不該相信的人的下場。

怕,還有怒憤。

詹奏文橫行一世,殺戮天下,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落到這個地步,落在自己部下的手裏。

笑了。

幾乎在場每一個動過手的人,都笑了起來。

大家都輕鬆了。

他們都得手了。

房子珠笑得花枝亂顫,輕柔的自屋頂飄落下來。

甚至連那幾個陪同幾位當家步入“黑房”裏,手執火把的大漢也在笑。

勝利的笑。

得意的笑聲。

因為他們已全麵取得勝利,已完全不必擔心敵人會反撲。

——把人打擊殘害到了這個地步,任由他是一流高手,也斷無反撲的機會了。

所以他們就要忍到這時候才笑。

——房子珠就是要他們合力:廢掉他一雙招子,廢掉他一雙手,再廢掉他的氣功,又廢掉他的內功,然後暫且不要他的性命。

殺詹奏文的事,是由另外一個人做的,並不是他們負責的任務。

因為叫天王相信那個人,多於在場其他人。

——包括房子珠。

驚。

龍舌蘭隻驚得全身顫哆。

但她也盡力使自己不要發出聲響來——她本來身上二大穴道被封,渾身軟麻,可是她一直都在運聚“三心兩意**”,慢慢化解衝破二處穴道所受的封製。

她還沒有成功,可是已有了眉目。

她雖心裏頭早有了準備,房子珠這些人會狙殺詹奏文的,但她仍然始料不及,這幾人下手會那麽重、那麽辣、那麽殘毒。

太可怕了。

詹奏文完了。

他垮得一點餘地也沒有。

完全沒有反撲的機會。

沒有活路。

——他們竟對自己人(而且還是他們的“大王”)也如此殘忍,要是自己落在他們手中,那就不堪設想了。

所以她一定要設法。

想辦法逃出生天。

可是她的穴道仍受封製,隻怕一時三刻仍衝不開。

她現在還有一個希望。

那就是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在的,都忘了她的存在。

隻要再過一陣子、隻一陣子,也許,她就可以衝破受禁製的穴道,就算不能求勝,逃亡總可以吧?

萬一不能逃亡,求死,總能夠吧?

驚,還有期待。

她對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觸目驚心,隻希望詹奏文和呂碧嘉都忘了她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好。

——這可以說是龍舌蘭懂事以來,第一次,她希望自己隻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苦盡甘來。

對這些狙擊者而言,卻是笑夠了、得意夠了、囂張夠了,就慢條斯理地包抄了過來。

詹奏文全身(隻要是還未離開他身體的肌肉骨骼)都在顫抖著。

——是太痛苦和太憤怒使他不得不顫抖。

他淩厲地問:“為什麽這樣對我!?”

房子珠看著他,神情充滿了鄙夷,好像在看一頭癩痢狗。

“你已把一切都交了給我,我不殺你留來幹嗎?你真以為你那話兒天下惟一?告訴你,一個字:驢!”

詹奏文全身又劇烈地抖動了起來,這次不隻是因為痛和怒,也是因為“又一骨”的藥力已發作:“是你主謀的!?”

“我幕後還有叫天王。”

“他為什麽殺我!?憑什麽要除我!?——我又沒礙著他!”

“告訴你,單憑你說他仗什麽殺你,以及你修習‘吠月神功’這兩事,他就有二十條理由幹掉你。”

“我待你不薄,你居然用這種手段,卑鄙……”

“卑鄙!?我卑鄙!?”說著,房子珠整張臉都猙獰了起來,“呸”地向詹奏文吐了一口唾沫:“丟!我卑鄙?我卑鄙得過你!?你殺了多少人?屠了多少城?暗算過多少高手?強暴了多少女人?你還是人不是?嗯?難道姑奶奶我殺你這種畜生,還得要問過你這笨瓜蛋,知會你一聲:阿傻,看刀——我才動手不成!”

說著,房子珠卻忽然摘下了吳中奇手裏的一把快刀,當的一聲,扔到詹奏文身前。

眾皆愕然。

“這刀,扔給你自盡,或者你找個最恨的人殺殺看吧!”房子珠慷慨地說,“你該不是連自殺的能力也失去了吧?”

他的確是失去了自盡的能力。

他兩隻手已廢,胸骨全斷,眼也瞎了,連刀都不知在哪裏,就算知道,又以什麽去拿刀呢?

所以他隻有嘶吼了半聲:“你讓我死吧!”他流血披臉,卻在他嘴裏,發出了奇異的厲嘯。

他這句話也喊出了龍舌蘭心中的憂懼和悲憫。

她現在的處境,也一樣連刀也不能拿,欲死亦不能,豈非相當近似?

隻不過,她沒有給人出賣,也不是傷重到詹奏文的程度罷了。

“死?”房子珠笑了,笑得很嚴厲,加上她說話的聲音,已一點也不女人味,完全沒了女人媚,反而像個女大王:“你一定死,不過現在還沒到時候。”

然後她問他:“剛才你發出嘯聲,是想召集最忠於你的部下來救你吧?”

詹奏文沒有回答。

他全身都是在抖哆。

——太痛苦了?還是太憤怒了?抑或是太絕望了?

又或者是樣樣都有。

“那好,你召集他們不來,我來替你叫他們來。”

於是她發出呼哨。

很快的,人就來了。

人是給押過來的。

這些人有的斷手、有的斷足,有的身受重傷,有的給五花大綁、或點了穴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總之,沒有一個是完整的,沒有一人身上不掛彩。

他們給三倍於他們的人推搡了進來,一見他們的“大王”也落成這個樣子,無不駭怖,驚呼哭叫,求饒哀告,叩首憤罵,各有不同。

“三十五個,從‘沾汗公’到榮仔,你還有最忠於你的三十五心腹,全都在這裏了。”房子珠細說重頭的道:“你原本有一大群全都是最忠於你的部下,可是近年來,全遭我瓦解了,剩下的隻那麽多了。可見你早已眾叛親離,不死也沒用了。丟!”

“丟”是她一記常用的粗話,然後她又頗為得意地說:“這三十五人,都沒提防之心,剛才,我們要呂當家進入這兒喂你服藥,分散你的注意力,再將他們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下,全繳了械,也全粉碎了他們的戰鬥力。”

“所以你完了。”

“不過在你死之前,他們先死。他們全是因你而丟掉性命。”

“他們都是在這二十餘年來隨你出生入死,對你忠心耿耿的幹部、親屬,還有你疼惜的姘婦、親子,我先把他們宰了,讓你仍活生生的看著,不,知道你在世上所有的親友,全都喪盡了,然後才死,好不?”

她問的是好不。

但她不需要答案。

她也不等答案。

她已下了決殺令。

她的手一揮,慘絕人寰的哀號慘呼頓時此起彼落。

隻有一個人沒有叫。

他張大了沒有牙齒的嘴巴,雙目汩汩的流著血。

血淚。

每一個生命的斷絕,都像斫在他的命脈上。

他生平隻知屠殺,破一城屠一城,攻一地滅一地,yin虐橫行,不可一世,卻從不知自身應劫,臨殺戮時是如許痛苦。

他目已瞎,手已斷,但耳未聾,心仍清楚。

他隻巴不得自己馬上身死。

人都殺完了,房子珠下令把三十五顆頭顱“咚咚咚咚咚”的,往他麵前一扔!

“哪,三十五顆人頭!”房子珠跟他說,“一個也不少,有你老母和兒女的,全都在那兒了。”

她居然嘻嘻笑道:“這些年來,你也丟了我不少次了吧?我還真忍耐了你不少時候哩!現在,該你還我的時候了。”

她又仿佛記起了什麽重要事情似的,忙補充道:“你大概指望還有個忠心當家程巢皮吧?此際,他大概已給餘老三哄去叫天王那兒,給查叫天大卸八塊了!以前你有九名當家,都是忠心幹部,但這幾年來,全因你隻顧yin欲,隻練絕世神功,而讓他們死的死、散的散,不折在敵人手裏、也喪在我手裏。他們全給你丟棄了。現在剩下的,除一兩個外全是我的人。你昏庸至此,也該認命了吧?”

“別恨我,這是天收你。”房子珠居然大咧咧地說,而且一刀斫了下去,不是要詹奏文的命,而是把他下體的活兒斬斷了下來,在“東方蜘蛛”慘號聲中,她滋滋油油地道:“丟,我隻是替天行道。”

——這樣子的“替天行道”!?

龍舌蘭驚心動魄,為之顫栗。

因此,一急之下,運功難聚,反而一時更衝不破受封製的穴道,卻一直聽到外麵有一些特異的聲響,就像砍瓜切菜一樣,又似悶聲落地之響,間中又夾雜些許銳風破耳的異動。

“心中一定很恨吧?”房子珠就像一隻捕著老鼠的貓,巴不得連爪中的活鼠整個遍體鱗傷,才甘心吃了它,“告訴我你最恨誰?”

詹奏文喉頭隻發出嗞嗞的啞聲。

“你最恨誰,”房子珠居然自薦,“我替你殺了他。”

詹奏文說了一句話,但血水已不住的從喉頭湧上來,話說到了嘴邊,都成了血。

房子珠沒聽清楚:“嘎?是呂碧嘉?”她作態要聽明白一些。

呂碧嘉笑了:“他當然恨我。沒有我的‘又一骨’,憑他的警覺,一定會警惕我們的行動;以他的‘吠月神功’,家也取之不易。”

她一麵承認這些“恨”她的理由,一麵其實也是向房子的她表態認功。

因為她已不怕報複。

詹奏文已經徹底的垮了。

她已不必怕這個人報仇。

——他已完全失去了報複的能力了。

房子珠卻向詹奏文保證道:“不如這樣吧,就看在你信重我的情義上,你選一個你最恨的人,我替你報仇好了。”

詹奏文隻在喉裏荷荷的嘶響著。

呂碧嘉隻覺得房子珠這建議很有趣。

“是不是請他拿刀,和我決鬥?”

“是,”房子珠眉花眼笑,“你果然是叫天王的愛將,一說就懂。那你就做做好心,把刀設法給他拿著吧。”

呂碧嘉也笑了起來,索性把這出好戲唱完。

她把刀遞給詹奏文,沒用,接不著。

她試了很多方法,最後把刀柄強塞入詹奏文嘴裏,讓刀尖向著她,笑揶道:“你反正練的也叫‘吠月神功’,就像狗一樣的把刀銜著吧,像蜘蛛一般咬我吧——你好運氣的話,說不定能一擊而中,一刀殺了我呢!”

然後她半回轉身子,向房子珠道:“我差點忘了告訴你,剛才這兒還闖入了個——”

看到這兒,聽到這裏,仍在櫃子裏的龍舌蘭,一顆心都幾乎飛了出來。

完了!

呂碧嘉想起她了。

——這惡毒要把她匿藏一事抖出來了。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完全出乎龍舌蘭的意料之外。

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目中所見的景象。

但很快的,她又明白了。

房子珠一麵聽呂碧嘉說話,一麵笑著,然後突然出手,把呂碧嘉一推。

這一推,呂碧嘉是完全沒有防範的。

她猛然著了一記,往後一退,用以卸開這陡然的力道。

但房子珠就是要她退。

她就是要推她往後退。

“嗤”的一聲,詹奏文嘴裏銜著的刀,便自她背後紮入,從她胸前突破而出,一截明晃晃的刀尖,連同大股血泉,一齊洶湧而出。

呂碧嘉尖叫了一聲,整個人都僵住了,但凸出了雙目,死死地盯住房子珠。

房子珠拍手高聲笑道:“大家都看見了:呂碧嘉陰謀背叛,重創大王,詹大當家神勇無比,臨危複仇,最後一擊,手刃元凶呂某,得報大仇,死的光榮!”

她還不忘補充了一句:“呂碧嘉為叫天王做事,死而後已,死的光榮,死得壯烈。”

大家都附和拍手、叫好不已。

房子珠一再得手,“敵手”已盡為之殲滅,不免洋洋自得,故意相詢:“好妹妹,你要告訴姑奶奶什麽事呀?說下去啊——”

呂碧嘉隻瞪著她,喉嚨格格有聲,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她的眼光之毒之恨,連一向心狠手辣的房子珠看了,也不免心中一陣顫栗。

說也奇怪,正好詹奏文這時一刀得手,惟呂碧嘉中刀時後退、擰身之勁,也使刀鍔幾全抵入咽喉,懂得他滿口是血,連剩下的尖齒也全倒吞入肚,他的嘴裏也咿嗚作聲,跟呂碧嘉一樣,也語不成音。

他們語不成聲,龍舌蘭可是又有了希望——畢竟,呂碧嘉來不及供出她匿藏之所來,就已經遭了毒手。

隻要房子珠不知道她在,她便有機會突破穴道,一旦不受禁製,便有機會逃出生天了。

她不由自主,因眼前發生的怵目景象而心亂,外麵傳來一些“異響”,她也不再關心,但她的武功習的是“三心兩意,一心存乎”之妙用,正好心越亂愈發揮作用。

她的穴道其實已近衝開了一半。

隻聽房子珠格格笑道:“你們兩個,都在喉頭裏格格有聲,有何指示?如有遺意,一定照辦!大王,該不是你一直在喊:給我一個‘雞尾巴’?”

她故意模仿詹奏文平時說話的語音,裝模作樣的調笑著。想她平時對這“東方蜘蛛”,處處唯命是從,連媚猶恐不及,極盡誘惑之能事,而今卻對一個垂危的人如此狎弄侮辱,可謂歹惡已極。

詹蜘蛛依然作不得聲。

呂碧嘉卻斷斷續續掙紮艱苦地道:“……你敢殺我……你就不怕——”

“查天王生氣?”房子珠盈盈笑道:“其實,我們‘流氓軍’,早已分成‘禽獸兵’和‘畜生軍’”二路,優秀的大都給叫天王吸收過去,交給馬軍師和‘大限神君’蔣破曉調訓,至於我們這兒的聯係和調控,實則早已由餘老三逐漸取得天王信任,接掌了過去他本來就是叫天王身邊得力助手餘樂樂的胞兄……而姑奶奶我也不就直接跟從叫天王,直接成了他旗下大將——”

她說得春風得意,“說不定,還成了他的‘查夫人’、‘天王夫人’呢!——你已經沒有用,還活來作甚!?”

呂碧嘉眥睚欲裂,慘然中眼光吐露出凶狠歹毒之意,連殺人不眨眼的辛不老、雷越鼓、吳中奇看去,都為之膽戰心寒。

“你好毒……可惜你下手早了一步,永遠也不知道我說的……說的——”

“你說造反的人嗎?那不就是‘陰陽小生’陳十當家吧?他剛才還是英雄,放箭傷人救俘虜哩!光憑他一人,能做得了什麽?遲早還不是給我翻出來整治得死去活來!”房子珠完全不把此事放在眼裏,“這種事還要你告訴我不成!?”

呂碧嘉隻冷笑。

——畢竟,還是有一件事房子珠是意料不著的。

房子珠看了她的詭笑,忽然有些疑惑,問:“你還有什麽秘密?”

呂碧嘉不說,氣若遊絲。

房子珠看出端倪了,一把手揪住呂碧嘉的衣襟:“你有什麽沒告訴我,快說!”

呂碧嘉怪笑了起來。

房子珠急了,掣手掏出支金鞭,指抵著她的頭顱:“你說不說!?不說我就一鞭砸了你的頭!”

呂碧嘉馬上仰起了頭,眼神發亮。

房子珠一看,就知道她是求死心切,而且確隱瞞了件重要的事,立即把口氣放軟,柔聲溫語地道:“你的傷還不嚴重……你隻要告訴我,那是什麽事,我說不定不殺你,還替你止血,全力跟你治好它……”

呂碧嘉雙眼無力地一翻,有氣無神地問:“你說我還有得救?”

“是呀。”

“你說可以治好我?”

“對呀。”

呂碧嘉突然格格地狂笑了起來。

房子珠愕然。

呂碧嘉猝然拔身,頭一甩,雙掌擊向房子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