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珍貴的東西,太子為何不奏請父皇,派錦衣衛護送?”

這個二皇子熙問題真多,平常怎麽不見他有這麽多話可說呢?

要是奏請皇上,大臣們就知道珍品都被她偷來賣了啊,所以當然不能奏啊,要奏也是先斬後奏,賣了錢再奏,到時候誰想追究都遲了,要想找回自己的寶貝就去西朗國吧。

“這個……這個……”隻是眼下該怎麽跟二皇子熙解釋呢?哈,有了,“就是父皇最近已經為賑災的事煩惱,我不想驚動他,而且也怕這事辦不好讓他失望,所以就想成功了再給他一個驚喜。”

好像有點勉強,不知道能不能糊弄過去。

二皇子熙的表情又淡然得很,慕晨根本看不出他到底有沒有懷疑,小心肝不由得吊了起來。

“好吧,反正我的布匹數量已經很多,也不差多你的一箱東西,不過體積雖少,價值卻不菲,你放心交給我的人去辦?”二皇子熙露出了些許若有若無的微笑。

看他答應了,又沒有再追問下去的樣子,慕晨才把剛剛吊得高高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既然事情交得出去,慕晨就沒有打算過要懷疑,她的回答唯有四字:“我相信你。”

其實她早已思量過,看剛剛二皇子手下的那個“小的”功夫還不錯,想必他的手下也不是隨便街上找來的渣渣,安全度應該是可以的,退一步想,若在這過程中有什麽差池,最多就是損失了這批財物,籌不到賑災金,反正如果運不出去,也一樣籌不到賑災金,沒差啊。

另一方麵也是借此機會試探二皇子熙的為人,如果他真的騙她,在中間耍手段,也算是用貪官的錢看清楚他的真麵目,不至於完全浪費了蘇無邪和任少天的一番辛勞。

所以她毫無保留的說相信他。

聽到這樣的答案,也不知道二皇子熙是意外還是驚喜,他目不轉睛的看著慕晨,哪怕慕晨用充滿疑惑的眼神回應他,他仍紋絲不動。

那雙深眸,黑洞般深不見底,感覺多看兩眼就會被抽調魂魄,還有那若有若無的微笑,也不知道是為何而笑。

慕晨不由得倒抽一口氣,剛剛的笑意煙消雲散:“你總是這樣看別人的嗎?”

某程度上,一個不太熟悉的人這樣看自己,慕晨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裏也會有點不悅。

但下一刻,這不太熟悉的人做出的舉動讓慕晨更詫異。

他沒有說話,隻是大手緩緩提起,輕輕的撫摸慕晨頭上的發髻。

慕晨不由得後退兩步,美眸沾上了點怒氣:“二皇子請自重,你這樣可有半點身為皇子的摸樣?”

應該是沒有想到對方會退縮,二皇子熙的手一下子凝了在原地,片刻才低垂。

慕晨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看錯,那一瞬間,好像有失落閃過他的臉。

隻聽到他悠悠的說:“抱歉,我剛剛隻是不小心,以為從前的晨兒回來了。”

一陣困惑繞心頭,這句話慕晨無法理解,隻覺得聽著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有點酸,又有點涼意。

她想問些什麽,但又不知道從何問起,所有的疑問都卡在了咽喉出不來。

“夜裏容易著涼,披著吧。”二皇子熙把一直掛在左手上的披風打開,順手一揚,披在了慕晨的肩上。

一個總是視周遭一切為無物的人,居然會說出關心的話,做出貼心的舉動。

是不是眼花看錯人了?

慕晨的印象中,這個男子除了對自己的母妃會略為關心外,對其他人都是冷淡漠視,甚至連父皇永和帝,都好像沒在他眼裏。

慕晨不由得雙手搓了搓眼睛,想證實一下眼前人是二皇子熙,還是自己眼花了。

但待她回過神,二皇子熙已經沿著池塘邊漸行漸遠。

“等一下。”她還沒問那批貨該什麽時間什麽地方交接呢。

二皇子熙沒有回頭,也沒有停步,似乎已經洞悉慕晨所想,他一邊走著一邊拋下八個字:“明日未時,西郊碼頭。”

看著一個越來越小的背影直至消失,慕晨也不再獨自逗留了。

她一邊回東宮,一邊摸著身上的披風,思索著二皇子熙的那句話……

“我剛剛隻是不小心,以為從前的晨兒回來了。”

到底是什麽意思呢?從前的晨兒。

晨兒就是指她嗎?

奇怪,最近怎麽蘇無邪叫她晨兒,二皇子熙也叫她晨兒呢?他們倆是碰巧還是越好的啊?

蘇無邪叫她晨兒,一點都不唐突,畢竟認識了這麽一段日子,又出生入死過,即使戀人未滿,也已經友達以上,有這樣親切的稱呼非常自然。

可二皇子熙又算什麽?是不是朋友還不能確定,說不定還是敵人。

論身份,她和他是永和帝唯二的血統繼承人,她又是按長幼尊卑所立的太子,遲了幾個月降生的他,難保沒有弑兄奪位的心,就算他自己本身沒有,華妃也會不斷對他潛移默化,灌輸爭權奪位的思想。

論情份,她實在看不出有多深,幾次家宴上或是在宮中偶然碰麵,除了基本的禮貌問候,兩人的對話簡直是屈指可數,上朝的時候,眾臣談的是正事,二皇子熙很少發表意見,她自己也是謹言慎行,所以兩人就更加對不上兩句。

雖然今晚,二皇子熙的表現有點反常,他說的話絕對比之前那麽多次見麵說的加起來還要多,但是一次的關心和關懷不能代表他們關係很好啊。

就算關係再好,一個弟弟直呼哥哥的名字,也不合常理吧,而且還是講究禮儀的深宮之中。

所以不管怎麽看怎麽想,這句話,這樣的稱呼,都是充滿謎團。

真是太不合邏輯了。

慕晨回到東宮太子殿內,一屁股坐回到離開之前的位置。

餘光掠過鏡子,才忽然明白了點什麽。

細看鏡中的自己,素顏之下,細長的黛眉,頭上的發髻,少了幾分英氣,取而代之的是多了幾分秀氣。

自己晚上在想蘇無邪的時候,不自覺就把自己往女性那方麵打扮,幸好身上還穿著男子的衣服。

該不會是被二皇子熙看穿了吧?

再回想他那句話:“我剛剛隻是不小心,以為從前的晨兒回來了。”

他覺得自己像以前的晨兒,莫非他從前就知道她的女兒身?

記得張軒曾經提過,四年前,太子愛上二皇子,而且還愛得入骨,愛得深沉。

有可能是情到濃時的時候,太子不小心,又或者是故意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

會發生這種不顧後果的事情,一點都不奇怪。

重點是,二皇子熙剛剛看到她素顏的時候,那句不合常理的話,還有不合邏輯的稱呼,實在是太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對太子應該也有那麽點情愫,甚至兩人的關係已經有所發展。

該不會這幾年間,他們都有暗地裏來往吧?

不過,再細細回想二皇子熙的話語,他說“難得見麵”,又說“以前”,這些詞是不是都代表他們好一段時間沒來往了?

慕晨覺得這中間有貓膩。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第二天便召來張軒,把這事討論了一番。

“這……會不會是太子多心了?從前,太子你不曾提過,有被人發現身份。”張軒結合前事,客觀分析,覺得二皇子熙應該不知道太子的身份。

“沒有提過,不代表沒有發生,又或者她……不,應該說,從前的本王,不是被發現的,而是主動告訴對方。你覺得呢?”慕晨始終認為二皇子熙與太子之間有不尋常的關係。

由於她根本沒有穿越前的記憶,所以總是缺乏代入感,說起喜歡二皇子的人會一時錯口用了“她”,還好,及時想起來現在的太子已經不是“她”,而是自己了。

張軒是從客觀經驗分析,慕晨是主觀意識出發,兩人的意見會有落差,實屬正常。

張軒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之下還是選擇了直言:“太子,請恕微臣直言,你如今什麽都不記得,所以你不記得從前的你是多麽的軟弱不才。打從十二歲,你正視了自己的女兒身後,因為天天擔心著身份被揭穿,漸漸變得更加膽小無能,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的,大小事情都不敢自己做主,總會找微臣先為商量,所以微臣幾乎可以肯定,太子的身份,二皇子是不知道的。”

那倒是,連對二皇子熙的感情,太子也跟張軒坦白,可想而知,張軒在太子的生命中是扮演著一個非同尋常的角色,太子對他可以說是信賴,甚至是依賴,過分的依賴。

也難怪從前的太子,隻有一個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而且這個身份還是關係性命的秘密,難免會害怕被發現,拒絕接觸陌生人,結果養成了過分依賴的性格。

“會不會就這麽一件事是漏網之魚,本王忘記告訴你了呢?”慕晨雖然理解從前的太子為何會膽小怕事,但畢竟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實在難以體會其程度,正如張軒隻是聽太子說晚上遇見二皇子熙的事,但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所以難以體會當局者所感受到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