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請息怒,奴才自知地位卑微,絕對沒有做出僭越的行為,更不敢有所圖,請皇上明鑒。”任少天實在不敢妄言,他當然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所以才耐心忍著被罵,拖延時間,等慕晨的到來。

等待的人是會覺得時間過得尤其慢。

他心裏不斷催促:小矮子啊小矮子,你怎麽還沒到?再不來,我怕你以後都見不到小天子我了,都怪你,把我送到長樂殿,現在可好了,我看我真正要到的地方不是長樂殿,而是閻王殿。

“你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你,方才大家有目共睹,你和公主一起放風箏,那行為,何其親近?那表情,何其……曖-昧?”永和帝說到後麵,都有點不好意思直言了,但一想起自己的愛女吃大虧,便又忍不住怒火,說出了真實感覺。

“回皇上,奴才和公主隻是單純放風箏,絕對沒有親近和曖-昧。”任少天自知這樣說是不會被相信的,但不被相信也總好過不說,如果不說就等於默認了。

果然,永和帝隻相信自己眼睛和自己的感覺,他來長樂殿之前就斷定任少天是居心不良、卑-鄙下-流之人,所以看到的第一眼,即使長樂和任少天真的沒有什麽,也會被他看出很多不良感覺。

“狡辯……”永和帝雙唇微張,正想繼續說。

此時,終於讓任少天等到有救的聲音了。

“太子殿下到。”

隨著通傳的聲音,慕晨帶著蘇無邪和小玉急急走到永和帝麵前。

“兒臣見過父皇。”

“微臣參見皇上。”

“奴婢參見皇上。”

三人一同行過禮,永和帝抬手,蘇無邪和小玉便垂首退到一旁。

慕晨看了一眼依然跪在地上的任少天,便開口直問:“敢問父皇,到底小天子犯了什麽錯呢?”

“你來得正好,這是你東宮的人,對嗎?”

“正是,一聽到父皇來長樂殿是責問小天子的,兒臣便趕了過來。”慕晨心道,永和帝接下來一定會責怪自己,不懂管教奴才,所以才讓小天子有機可乘去勾-搭公主。

畢竟奴才做得不好,主子是脫不了責任。

但永和帝竟然不是這樣想:“看來這小天子不但蠱惑公主,還瞞騙太子。你可知道,這妖人,天天來長樂殿,把長樂迷得昏頭轉向,幾乎把長樂的聲譽都毀了,要是朕再不來,皇家的顏麵何存?此妖人,不能留。”

永和帝的話語中,已經是一句一句的妖人,可想而知,在他眼中,小天子已經到了罪大惡極,罪該萬死的程度。

看來這個父親,衡量別人的標準確實有點苛刻,這醜聞確實讓他不太理智。

又或者,他根本是故意要任少天背上這黑鍋,犧牲一個小太監,就能堵住悠悠眾口,以終結這件皇室醜聞,非常劃得來。

但不管他出於何種目的,話已說到這份上,如果再沒有人站出來說一句,恐怕接下來,永和帝就會下令把任少天給賜死了。

在皇宮,奴才的性命連狗都不如,賜死一個奴才不過是一件小事,根本不需要什麽理由,隻要主子高興。

更何況,如今說事的是一朝天子,誰會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生命而多言?

所謂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如果因為多管閑事,而惹上麻煩,甚至搭上生命,任誰也不願意。

安妃如此,甚至長樂公主,也如此。

其實長樂公主幾度輕啟粉唇,想為小天子求情,但轉念,她方才不是沒說過,隻是永和帝不相信,她一來怕,再說會讓永和帝更生氣,二來也怕,龍顏大怒,不好惹。

慕晨看了看安妃,事不關己的摸樣,也看了看長樂,焦急卻不敢言的模樣。

她腹誹,皇宮之中,要從有血有肉的人身上找點溫度,實在不容易,明明小天子就是無辜的,安妃和長樂公主都算是永和帝身邊的紅人,但卻一句話都不說,真讓人心寒。

對於安妃,甚至長樂公主,或許小天子隻是一個太監,再討人喜歡也不過是一個太監,但在慕晨眼裏,小天子絕對不是一個可以被輕易剝奪生命的人。

她慶幸,自己趕來了,否則,依靠長樂公主那外表有勢、內裏懦弱的性格,根本保不住任少天。

慕晨一向不喜轉彎抹角,她再次直問永和帝:“父皇,你還沒告訴兒臣,到底小天子所犯何罪?”

永和帝挑眉,似乎對太子的質疑頗有不滿:“他罔顧尊卑,勾-搭公主,毀壞公主名聲,影響皇室聲譽,這還不夠麽?”

“父皇,小天子到長樂殿,乃公主相邀,也得到兒臣批準,那又怎麽算罔顧尊卑呢?既然是公主相邀,並且兩人行事光明磊落,注重禮儀,根本不存在勾-搭之說。至於毀壞公主名聲,還有影響皇室聲譽,應該是那些閑來沒事挑起事端的長舌婦人,根本與小天子無關,如果別人的狗嘴說出的汙言都歸罪小天子,那實在是說不過去。”

慕晨所言,讓長樂拍掌叫好:“對啊,皇兄所言甚是。”

永和帝瞪了長樂一眼,心道,這頑皮女兒,還不知道自己闖禍了,如今父皇是在幫你解決問題,若不把事情說成是小太監主動勾-搭,傳言繼續下去,定必會被大眾說成是公主相中一個小太監,言辭必定傳得比現在更難聽,那時候你的名聲就真的盡毀了。

果然皇帝都是會首先保護皇室聲譽和皇嗣名聲的,至於其他人是否無辜,都不重要。

被永和帝瞪眼,長樂馬上收起了聲音。

永和帝繼續說:“但方才,朕親眼所見,他與長樂公主在此玩耍,態度親昵,看到朕來訪,就表現驚慌,並不像太子所言的光明磊落,注重禮儀。”

“敢問父皇,能更具體的說一說,父皇看到他們玩什麽,他們見到父皇又是如何驚慌?”

“他們二人在放風箏,笑得非一般開心,見到朕來,那妖人就慌張地丟下線圈,還不是心有鬼?”

慕晨看了一眼地上的線圈,當即辯解:“放風箏不觸犯宮規吧?笑得很開心,那說明小天子伺候長樂公主非常周到,讓主子高興是他們奴才應盡的分內事,這不能說明他們就態度親昵了。還有,父皇看這線圈,並不是慌張丟下的,有用石頭壓著,以防滾走,可見小天子處理得好好,就算退一步,他第一次親見父皇,會顯得稍有慌張,也是人之常情。”

慕晨句句戳到重點,有理有據,永和帝確實無從辯解,但此時絕不能不了了之,否則很難堵住悠悠眾口。

永和帝動怒,也不管事實真相,反正事情能解決就行:“朕說他有罪就是有罪,朕相信自己的眼睛。來人,把這妖人拖出去斬了。”

“不行。”慕晨霸氣盡露。

“太子,你敢為一個小太監忤逆朕的意思?”永和帝半眯雙眼,毫不掩飾其怒意。

四目相視,兩股氣場對峙著,誰也不讓誰。

“父皇,我隻是不想你是非不分,亂判刑罰,錯殺良民,惹人非議。”慕晨言辭直白,完全不給永和帝麵子。

“放肆,竟敢說朕是非不分,惹人非議。”永和帝握拳,憤怒至極,“太子眼中可還有朕這個皇上?”

“兒臣一向尊敬父皇,但今天,如果父皇執意犧牲小天子性命以換取皇室聲譽,兒臣是無論如何都不認同。”慕晨是絕不讓步的,因為在永和帝和任少天之間,她會選擇幫助任少天。

由於慕晨對太子前十六年的記憶是空白的,所以真心談感情,與永和帝並不算親密。

但旁人看來,就有兩種極端的看法。

安妃和長樂公主覺得太子這樣做是過分的,畢竟永和帝是自己父親,即使不是一國之君,也沒理由偏幫一個小太監而與父親對著幹,此是不孝。

一旁的宮人們卻覺得太子這樣做十分有情有義,雖然小天子是下人,身份卑微得不值一提,但太子亦能為保其周全據理力爭,不輕言放棄,是難得的好主子。

兩人強大的氣場不斷撞擊,讓在場所有人幾乎都不敢呼吸。

隻是,再這樣下去,永和帝若真大動肝火,認真起來,很可能連太子都會受牽連。

正當兩父子爭持不下,所有人都隻敢靜觀之際,安妃站前了兩步:“皇上,臣妾鬥膽,可否讓臣妾說兩句公道話?”

所有目光都倏然轉到安妃身上,心下猜測,她到底會站在誰的一邊?是會如永和帝一樣,為保皇室聲譽而犧牲一條性命,還是會如太子一樣,以事論事救下一條性命?

若永和帝準她發言,她的意見必定左右著結果。

隻聽見永和帝吐出一字:“說。”

“謝皇上,其實皇上和太子所言都有理,既然大家各持己見,也都有理,不如綜合一下,取其中間,留下小天子的性命,適當給一點責罰,以儆效尤,以後不準再與公主見麵就是了。不知道皇上和太子覺得這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