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道:“不急,出兵不宜輕舉妄動,雖然我和高逸已經大致分析了敵軍的情況,但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地利已經讓青龍軍占了,所以我們更要利用好天時,這段時間的天氣都並不適合,所以我們可以暫時按兵不動。”

“那青龍軍不會攻過來嗎?”我軍不動,不代表敵軍也不動。

“理論上不會。”高遠心道,其實他就是想向太子報告敵軍的情況,分析其近期不會出兵的原因,但既然太子心不在焉,再說也是聽不進去,幹脆直接說不會就是了,改天等太子精神好了,再說也不遲。

“好。”聽到高遠這樣說,慕晨就放心暫時不管了。

高逸知道慕晨一定是有心事了,便約她到外麵走走,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也好,聊天也舒心一點。

在一個小山丘上坐下,看得遠,雖然景色不咋的,但起碼視覺上確實舒服不少。

“太子,看你今天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是不是想起你那個心儀的女子了?”高逸仍記得,路途上那晚,太子對月惆悵,就是為了那個愛而不得的人。

所以他很自然的認為,今天的太子,很可能也是因為那個人而犯愁。

慕晨已經習慣高逸把蘇無邪稱為“女子”,因為高逸並不知道她的女兒身,也不知道她心儀的那個是男子,所以自然認為太子喜歡的人是女子。

“算是吧。”慕晨也不知道從何解釋,若跟高逸說,她的愁隻是因為一場夢,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怪呢?

感覺慕晨不太想說的樣子,高逸溫柔的笑:“不能跟我說?”

此時的高逸就像一個成熟的大哥哥在哄小孩子說話,相比平時嘴賤的他,慕晨喜歡這樣的他。

“不是不能說,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慕晨撥了撥被微風吹亂的碎發,雙眼一直看著天地交接的盡頭,“我明白你所說的,要成長,就要學會與自己的傷痛和平共處,其實我已經在努力成長了,但不知何故,偶爾還是會觸動到某些痛點,我控製不了。”

“你還記得,你問過我,真正愛過一個人嗎?”高逸忽然提起了那天慕晨問過的問題,當時他沒有正麵回答。

“記得,你當時好像沒有回答。”

“嗯,我現在告訴你,我有,不過她愛的不是我,她愛的是我老哥,當我毫無保留付出一切卻被拒絕之後,真是有種心力交瘁,很想一死了之的感覺,我是不是很懦弱?”高遠也隨慕晨的目光看著遠方那個沒有盡頭的盡頭。

“紅菱?”慕晨扭頭驚訝的問。

任誰第一反應,都會想到紅菱。

不過答案卻不是想象之中。

高逸笑了笑:“不是,我愛她,她愛老哥,但老哥愛的是紅菱。我曾想過,既然老哥不愛她,我還是有希望的,所以我一直不斷付出,但到最後,最諷刺的是,她在一場意外中死了,臨死前,她的嘴裏還仍然隻惦念著老哥。”

生死無常,原來還有比自己更慘的人,慕晨忽然慶幸,雖然自己得不到愛,但起碼蘇無邪仍在,她愛的人仍在。

她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夢,很可怕,若是真的……

不會是真的,隻是夢。

沒錯,隻是夢。

她不敢想下去,臉色不由更青白了,鬢角冒著冷汗。

高逸一直看著遠方,沒有注意到慕晨的神色變化,隻顧自己繼續說著:“看著愛的人死去的那種心痛,真是恨不得也一劍把自己了解了。而她的嘴裏,不斷的說著,要我好好活著,代她照顧老哥。”

高逸不禁仰天長笑:“她到底還是惦念著老哥,那我呢?她不知道我有多麽的不想答應他的要求,多麽的想就這樣陪她一起去了。但我最終還是答應她了,我留住了自己的命。雖然我依然活著,但我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在痛苦中,走不出來,想不明白,為何我掏心掏肺的愛,上天看不到,哪怕她不愛我,至少應該活著,讓我看到她幸福。”

他說著,又有點悲傷了:“後來,我花了很多時間,才慢慢接受了她永遠離開的事實,而她臨終前,我答應她的承諾,將會是我努力把這輩子走完的動力。所以,你也要給自己一些時間,慢慢適應,這過程中,偶爾還會痛是正常的,盡量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和心態就好。”

慕晨也很想可以控製好自己的情緒和心態,她也以為自己可以的,一直都很有信心能與這份傷痛和平共處,但僅僅一個夢,就讓自己的腦袋炸開,潰不成軍了,完全把她之前辛苦建立的良好心態擊得粉碎。

她也不想這樣的,她很多次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個夢,因為睡眠不好才會產生的一個夢,是虛幻的,不真實的。

但這個夢就好像有一股魔力似的,纏繞著她,那慘不忍睹的畫麵總是在腦海裏閃過,讓她實在無法控製這一份心神不寧。

她暗暗罵著自己,真是沒用的家夥,一個夢就讓你神不守舍,活該失敗。

高逸說完那翻話,好一陣子也沒聽見慕晨有回應,才扭頭去看她。

她的側麵輪廓真好看,可惜太多的悲傷和哀愁在其中,失去了原本的朝陽氣息,連帶雙眼也少了些許風采。

他細細看她,終發現她臉色越發蒼白,嘴唇失去了正常該有的血色,鬢角滲著冷汗。

高逸感覺慕晨今天不僅心情不佳,就連身體狀況也略有不佳:“太子,你臉色很差,我還是陪你回營帳休息一下吧。”

“好。”

一晚上的噩夢,確實會給身心都帶來困擾,或者試試補眠一下,說不定情況會好轉。

慕晨想著就做,回到營帳,倒頭便睡。

隻是一閉上眼,那個夢境又出現了。

再次被驚醒,她的臉色更差了。

相同的夢,連續做了兩遍,到底是自己太過精神衰弱,還是這個夢想告訴她些什麽?

夜幕降臨,她身心疲憊的坐在書桌前,希望能借著看一些兵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盡量別去想噩夢的事。

眼眸的餘光忽然掃到營帳外有一黑影匆匆閃過,引起了慕晨的注意。

可能是有士兵走得太匆忙而已,不過她仍放下書卷,上前查看。

她走出營帳,營帳外有士兵站崗,卻並沒有匆匆而去的士兵。

“剛剛有人在這裏經過嗎?”她隨便問了一個站崗的士兵。

“沒有。”士兵搖頭,然後繼續筆直著身子站崗。

慕晨自顧自的笑了笑,可能是自己眼花吧,不過是一個黑影而已,說不定隻是自己精神緊張的錯覺。

撥開門簾,正想回營帳,卻被一個遠遠的背影吸引了視線。

那背影很像蘇無邪。

但太遠了,看不清,隻是像。

但哪怕隻是一點像,都足以引領著她的步伐。

慕晨匆匆跟上去,距離越近感覺越像,甚至越來越覺得,那個人就是蘇無邪。

頎長的背影,她再熟悉不過。

為什麽蘇無邪會出現在鬼城?莫非他是為她而來?

心中不禁驚喜。

但轉念,若是為她而來,怎麽沒有去找她?可能隻是另有原因而已。

心中又不禁失落。

不過,也可能根本不是他,隻是自己太過思念,所以才會認錯人。

她加快了腳步,想上前證實那人的身份、但每一次快要追上的時候,都總是因為那人拐了角或者自己晃了一下神,而感覺距離忽然又遠了。

明明看到前麵那人走得很慢,自己的腳步又已經追得很急,卻總是沒有追上,真是見鬼了。

不會真的是自己精神緊張的幻覺吧?

若真是,那實在太嚴重了。

又轉了一個街角,前麵的人影完全消失了。

慕晨前後徘徊了一下,又張望了幾眼,完全沒有蹤影。

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軍營很遠。

夜深人靜的大街上,除了一家路邊的小食檔,整條長街都空空蕩蕩,小食檔的老板正在收拾桌椅,看樣子是準備打烊了。

慕晨走到老板身邊:“老板,請問……”

老板以為她有幫襯,沒聽慕晨說完就回答:“對不起,客官,我們打烊了,明天趁早吧。”

“不是。”慕晨連忙道,“我不是想吃東西,我想問一下,你剛剛有看到一個這麽高的,穿著青袍的男子經過嗎?”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蘇無邪的身高。

“沒有哦,除了你,都沒有人經過,這位公子,你是不是見鬼了?”老板說著見鬼的時候,一副很平常的樣子,平常到好像隻不過是在問你吃飯了沒一樣。

“見鬼?”不會真的那麽邪門吧。

“是啊。公子,看你好像是外地人,所以不知道,鬼城鬼城,有名字你叫的,晚上偶爾就有鬼魂出沒,很多人都見過,不足為奇的,習慣就好。”

見鬼還得習慣,這個城市還真太特別了。

但若真是見鬼,那便是見著了一隻極像蘇無邪的鬼,也真是邪門到極點了吧,看來回去要拿鏡子照一下,看自己有沒有印堂發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