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如果她能愛上任少天,那該多好。

不是沒有嚐試過,隻是屢屢不成功。

慕晨感受著任少天的悲傷,心中也湧起了自己的悲傷。

其實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

任少天的語氣已經慘敗得一塌糊塗,他無力的哀求著:“小矮子,我求你,不要離開我,好嗎?就算不愛我,也不要扔下我一個,好嗎?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隻想在你身邊。”

慕晨苦笑。

她應該慶幸,至少她不是一個人,至少還有一個人願意陪在她身邊,至少,兩個失意的人能互相依靠,互相取暖,不至於寂寞的時候太孤單。

“好。”她的回答淒然,語氣中是苦澀的感動。

雖然簡單的一個字,但足夠讓任少天活過來。

他深深的吸了吸鼻子,擦過眼淚,放開了懷抱,腦袋漸漸回複清醒:“我昨晚感覺到你體內很虛弱,氣息很絮亂,你是不是受過重傷?我沒在你身邊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昨晚又怎麽會突然這樣?”

任少天一下子把一堆問題拋出,慕晨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讓我先穿好衣服,再慢慢跟你說吧。”

任少天這才發現慕晨一直拉著被子遮擋,自己雖然堂堂男子漢,露出個上身不算什麽,但站得也太坦蕩蕩了,場麵十分尷尬。

他刷的一下就紅了臉,伸手撿起自己的衣服便往帳幔外走。

“哦,我在外麵等你。”想了想,他又在帳幔之外補充,“放心,我背對著你,什麽都不會看的。”

慕晨沒有作聲,隻是自顧自的笑了笑,大概是對任少天的君子所為表示欣賞。

慕晨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走出來的時候,任少天已經早好了,站在一旁等她。

他確實如自己所說的那樣,一直背對帳幔而站。

慕晨在他背後輕輕換了一聲:“可以了。”

任少天轉身看她,她已經一如既往的穿好一身男裝,而他卻無法再用一如既往的目光去看她。

如今怎麽看,她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女子,即使有衣著包裝,也掩蓋不住女性的魅力。

難怪當初她假扮妓-女的時候,一穿上女裝就瞞過所有人的眼光,原來皆因是真的,那身段根本不是假裝。

如今想來,當初真眼拙啊。

看他神色異常,慕晨就知道他一定又在想她是女子的事了。

“少天。”慕晨喊了他一聲。

任少天的眼睛噔的一下就亮了:“小矮子,你叫我什麽?”

“少天。”慕晨又放慢速度,一字一頓的再叫了一次。

任少天不是一般的激動,慕晨居然不是喚他“娘娘腔”或者“小天子”,而是叫他的名字,而且還是不帶姓的隻叫名字,一下子讓任少天感覺他們的關係有了質的飛躍。

慕晨之所以會這樣叫,是因為覺得“娘娘腔”已經不適合擺脫了小娟影子的任少天,而現在不在宮中,他又不再是太監身份了,所以“小天子”也不合適。

既然綽號不合適,當然就叫名字了。

不過當中確實尚有一個原因,就是慕晨已經把他當成最親的親人,值得依靠和信賴的親人。

任少天盡量克製自己的激動情緒,不過他本來就是沒心沒肺的人,所以即使克製了,仍然難掩其得意的模樣:“叫少天好聽,以後就這樣叫,嘻嘻……”

“嗯。”慕晨的神色有點內疚,“少天,對不起,瞞了你那麽久,你會怪我嗎?”

她擔心自己的隱瞞會讓任少天傷心,畢竟任少天一直都很信任她,從沒懷疑。

“傻丫頭。”任少天一手搓她的腦袋,“我又不是笨蛋,怎麽會怪你?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秘密,而且這個秘密關係到你的性命和身份,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我理解的,如果換成是我,我也會能瞞則瞞。”

“但在鬼城集市的時候,你遇到那個被大漢追逐的女子,現在你應該知道啦,那個其實是我。都被你見到了,卻還不對你說出真相,我是不是太卑鄙了?你不覺得被我耍了嗎?”慕晨像做錯事的小孩,等待著被批評,緊張的對著手指。

“那你是不是存心耍我的?”任少天瞪圓雙眼看慕晨。

慕晨立刻拚命搖頭,那當然不是了。

“那就沒事了啊。”任少天笑了笑,攤了攤手。

任少天接受得太坦然,反而讓慕晨覺得他會不會隻是為了她開心,才掩飾心中的不快。

“你真的不怪我對你不坦白嗎?我讓你這麽長一段時間以為自己是……是斷袖的呢。如果你心裏不高興,就說出來吧。”如果任少天心中有疙瘩,慕晨還真寧願他說出來。

任少天看出她的內疚心:“我真的沒有不高興,喜歡你就是喜歡你,與你是男是女無關,我從不介意世俗人言,所有不管我是不是斷袖,都會因為愛著你而開心的。”

他這麽一說,慕晨更內疚了:“少天,我……”

任少天已經洞悉她想說什麽,馬上伸出兩隻大手,頑皮的捏她的臉,讓她沒辦法說下去:“你不用再說了,就算你再怎樣說不愛我,我都不會放棄愛你的。我這樣做,隻是想自己開心,希望日後再回頭看過往的時候,不會後悔,不會遺憾,所以你不用內疚。你要是內疚,我會責怪自己做得不夠好的,所以就當做是為了我,你開心點吧。來,笑一個吧。”

他一邊說,一邊把慕晨的臉搓圓按扁。

慕晨的小嘴被擠得嘟了起來,說話都口齒不清了:“你不放手,我怎麽笑?”

任少天滿意的鬆開手,慕晨極不情願的讓嘴角抽搐了一下,扭曲的表情就算是笑了,讓任少天哭笑不得。

任少天是世界上最陽光的男子,他可以在她感到寒冷的時候毫不吝嗇的給她溫暖,讓她安心,她應該珍惜的。

“那你可以告訴我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了嗎?”任少天做好了聆聽的準備。

慕晨把遇到龍傲天襲擊一事大致的說了一遍,也把得到蒼冥神教教主堯相救的事說了一下,不過這當中潦倒狼狽的細節,她自然是隻字不提。

反正,讓任少天知道了她元氣大傷的原因便足夠,其他的不值一提。

至於昨晚發生的事,她編了一個借口,說是因為太投入去想戰場上該如何應對青龍軍的策略,想得太苦惱,所以才差點走火入魔。

三言兩語算是勉強把任少天打發了。

此刻,蘇無邪已在營帳外聽著慕晨對任少天所說的一切。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到的,反正從慕晨說遇到龍傲天襲擊開始,他便已經在那聽著。

後來聽到昨晚她受傷吐血倒地一事,他便知道慕晨根本是亂編一個借口,真正讓她受傷的人,是他。

他自責不已,他不該讓她激動,不該在她激動過後留下她一人。

正當他想得入神的時候,任少天出來剛好與他碰個正著。

“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任少天眸色一沉,一種不容拒絕的眼神看著蘇無邪。

蘇無邪頓了頓,點頭,跟著任少天離開。

任少天一路不說話,這是很少有的,他是嘴巴不能停的人,除了吃,就得說,如今沉默那麽久,必定是有事心煩。

他們來到了河堤邊,任少天才目光灼灼的瞪著蘇無邪:“昨晚你對小矮子做什麽了?”

他所指的是慕晨受傷一事。

慕晨說的話,他多少能辯真假。說什麽因為太投入軍事而心緒大亂,這種幼稚的借口,怎可能騙得過他任少天?擺明就是為了幫某人開脫才編的爛理由。

而這個某人,除了蘇無邪,還能是誰?

他隻是明知道慕晨找借口,不想慕晨難堪,所以才沒有當麵拆穿。

昨晚他離開的時候,蘇無邪仍在,但他再次回到營帳看到慕晨昏迷的時候,蘇無邪卻不在。

他本來想著,昨晚的相見,蘇無邪一定會剖白真心,兩人應該開開心心才對。

就算實情不如理想,但至少,不應該出現那種慘烈的境況。

他實在想不明白,蘇無邪到底做了什麽,居然給慕晨帶來如此巨大的傷害,又為什麽可以一次又一次傷害自己深愛的女子。

由始至終,任少天並不是很清楚蘇無邪和慕晨之間所發生的事,隻是隱約知道,這兩口子在大軍出征之前一直存著點誤會。

但自從蘇無邪看了慕晨留下的書信之後,所有誤會都應該消除了,他的懊悔和真誠,任少天是親眼看到的。

所以任少天一直相信,這次再相聚,蘇無邪是絕對不會再錯過對方的。

為了成全兩人,他甘願退到一個合適的位置,祝福他們。

可是結果呢?

蘇無邪似乎並沒有給予慕晨幸福,反而再次傷害了她。

任少天覺得,就在感情這一方麵,他必須重新審視蘇無邪,到底是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的男人。對於昨晚的事,他必須要問個明白,絕不能再讓慕晨受委屈。

但蘇無邪所想的,卻不是慕晨受傷這件事,而是任少天與慕晨赤身相對的事。

他反問:“這應該是我問的吧,昨晚你對太子做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