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如高逸所說的,那場麵該是有多激烈啊。

正當高逸仍興致盎然之時,隻聽見慕晨冷漠的輕吐一字:“滾。”

高逸才如當頭棒喝,心一下子涼颼颼的,知道自己剛才一時興起,口沒遮攔說多了,忽略了任少天擁著的太子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豈容別人指指點點。

他不知道,其實慕晨這個“滾”不是衝他的,隻是巧合。

慕晨根本沒有把他們的話聽進耳朵裏,她的心一直在為蘇無邪看到了這一幕而糾結。

一開始她是很難受的,被心愛的人看到自己和別的男子發生曖-昧,簡直就像被淩遲。

但轉念,她和蘇無邪已經沒什麽瓜葛了,她跟誰在一起,一起做什麽,好像都與他無關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意?

是他先不要自己的,又有什麽資格失望和難過?擺出這樣的臉是要她自責嗎?

她又沒做錯什麽,幹嘛要承受他的眼光?

算起來,這裏是她的地方,她還嫌他礙眼呢。

慕晨想著想著就有股悶氣,於是她才吐出那麽一個“滾”字。

太子畢竟是太子,說話是特別權威的,哪怕是輕輕一個字,分量就有如千斤重,高逸馬上閉了嘴巴,灰溜溜的推著高遠離去。

其實地麵上的那一灘血,絕對是一個未解開的謎,根本不可能是高逸說的那樣誇張,高遠出於關心,本想問個明白的,但被太子這麽一喝斥,便不敢再追問下去了,反正不是有刺客就好。

蘇無邪最懂慕晨的意思,隻有他知道,那個“滾”是衝自己而來的。

哪怕他一句話都沒說,卻是讓她最厭煩的存在。

看著蘇無邪轉身離開,慕晨的心又隱隱作痛。

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在意,那個人不值得自己在意,更不值得自己心痛,但那種痛,還是不經意的就出現了,好像藤蔓一樣,越長越長,越纏越緊,死死的繞著她不放。

慕晨的心痛,任少天是看在眼裏,但他如今唯一能給她的安慰,就隻有溫暖的懷抱了。

他把她抱緊:“想哭就哭吧。”

本來她還能忍住的,但任少天這麽一說,早已聚在眼眶的淚水便像得到允許一樣,默默流下。

高逸離開太子營帳後,一路上仍碎碎念:“太子忽然很可怕,他一向不是小氣的人,上次紅菱在他那睡覺,我說了很多,他都沒有生氣,今天我沒說什麽,他倒好像著火了。”

高遠白了弟弟一眼:“有那麽嚴重嗎?是你心虛吧。這麽私隱的事情被看見了,誰都會惱火,而且你那賤嘴巴,真是不要得。沒有把你的嘴巴給撕了,我覺得太子已經很仁慈了。”

“嘖嘖……這樣的話都說得出來,你還是我哥嗎?”高逸側目,“不過話說回來,真沒想到傳言是真的,太子居然好這口,難怪中原美女多如雲,他都選不出一個太子妃。”

“你看你,總是正事不好好幹,八卦就拚命聊,太子的感情生活豈容你說三道四的?快閉嘴了,免得被多事的人聽到了,借機生事。”高遠對這個弟弟總是很無奈。

“老哥,你不擔心太子長此以往的話,日後後宮會大亂嗎?”

“高逸,我們是什麽身份?後宮之事是皇上的家事,輪得到我們管嗎?我們做好本分就是了。你啊,還是少多事吧。”

“得了得了,我又不是大肆宣揚的人,不就出於朋友的關心,偶爾聊聊。”高逸不以為然,對男男之間的關係仍倍感興趣,“其實撇開性別不說,**很正常嘛。”

高遠咳咳兩聲,有點不好意思的糾正:“是男歡男愛。”

“噢,對。所以你說,他們是誰攻誰受呢?”高逸又想到那方麵去了。

收到高逸的八卦菌感染,高遠居然很認真的思忖起來,片刻才回答:“看樣子,應該是少天攻太子受吧?”

高逸搖頭:“那可未必,太子雖然嬌小,但嚴肅起來的時候可不是一般的霸氣,反倒少天那小子,一副難辨雌雄的小受樣,說不定他們落實到行動的時候,是太子攻少天受呢。”

討論一番之後,高遠最真相:“要是你不怕死的話就去問問,知道答案記得告訴我。”

蘇無邪一路都在高遠和高逸身後默默的聽著他們的對話,直到分道揚鑣的交叉口,他才不作聲的獨自回自己的營帳。

他的心裏很不是味兒。

雖然他可以猜想,任少天和慕晨會一起窩在被子裏,應該是為了掩飾女兒身的秘密,但他們為什麽會一大早上便赤身在一起?這個問題,實在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一個正當的理由。

任少天喜歡慕晨,他也是知道的。

莫非真如高家兄弟說的那樣,他們一起了?

但這發展也太驚人了吧?

再想想,當時自己的注意力都在慕晨身上,便沒有多想地上的那灘血跡。

如今想來,很是不妥,那灘血跡已經凝固,應該有點時間了,昨晚他離開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一定是他離開之後才發生了事,到底是誰受傷了?太子?還是少天?

這件事,一定要弄清楚。

他折返,往太子營帳的方向而去。

營帳內,兩人尚在被窩之中。

慕晨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忽然一腳就把任少天踹了下床。

任少天冷不防在地上滾了一圈,摸著自己的尾龍骨,哎喲喲的叫痛:“小矮子,你這是要忘恩負義,恩將仇報麽?痛死我了。”

“誰叫你占我便宜。”慕晨扯著被子坐在**,一副惡人先告狀的模樣,還理直氣壯。

任少天直起身子,叉著腰,揚著頭,那沒有脂肪的上半身就那樣坦蕩蕩的豎在慕晨麵前,讓慕晨不由得雙頰升起一陣粉紅。

他十分不服氣的據理力爭:“喂,我是好心幫你,要不是我及時把你塞進被窩,你能成功隱瞞過去嗎?能嗎?能嗎?”

說的也是,當時的情況緊急,除了這個方法,確實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能瞞過高遠和高逸了。

“那……那……昨天晚上是怎麽回事?”慕晨要追究的可不止剛剛那回事。

任少天眸色一沉,又想起了慕晨倒在地上的那一幕,每當想起,他的心都像被大石壓著一樣,緊緊的:“昨晚你昏倒了,你忘記了嗎?你知不知道我進來的時候,看到你閉著眼睛,滿嘴鮮血,靜靜的躺在地上,我有多害怕,如果就這樣失去了你,叫我怎麽活下去?”

他悲傷的神色又不禁爬到臉上,忍不住俯身抱住了慕晨。

是的,她昏倒了,她差點忘記,昨晚太激動,所剩的元氣不足以支撐她崩潰的情緒,所以氣息亂流,以至傷到了五髒六腑。

是任少天救了她的吧。

不難想象,任少天是用身體為她降溫,她應該感激的。

她害他擔心了。

慕晨沒有把他推開,而是伸出雙手繞到他背後,輕輕的拍著他的背脊,像安撫受傷的小寵物一樣,柔聲的說道:“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謝謝你。”

任少天的聲音有點沙啞哽咽,似乎陷入了悲傷,一下子沒能出來:“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你知道是什麽滋味嗎?小時候,我和小娟相依為命,我們是流浪的孤兒,我們很窮,總是被人欺負,所以我想盡辦法賺錢,讓小娟過好日子,發誓讓她這一輩子不再受苦。可是我沒想到,小娟的一輩子,竟然隻有十四年。小娟離開的時候,我看到她靜靜的躺在血泊中,不管我怎麽叫,她都不給我反應。我當時隻覺得,唯一的親人就這樣突然離開,我失去了生活的支柱。”

重提舊事,他的聲音越發哽咽,哪怕慕晨看不到他的容顏,但也能聽出,他有眼淚。

他繼續訴說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出口,每當我打扮成花旦一樣站在戲台上唱戲,便感覺到小娟的靈魂回來了,她沒有走,她與我同在。你一定覺得很可笑吧,雖然很自欺欺人,但起碼我找到了生存下去的動力。”

這份悲傷太濃,慕晨也被感染了,心中隱隱升起一陣憂鬱。

任少天忽然抱得更緊,幾乎能在慕晨身上勒出紅印:“直到遇見你,我才真正清醒,認清了小娟死去的事實,讓我在陰影中走出來。但我沒有放棄我的人生,因為我有了最愛的人。你知道的,那個人便是你,你就像上天送給我的禮物,讓當我的生活又重新有了希望,不管你是男人還是女人,不管你是否愛我,這些都不影響我愛你。你是我的天,我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連你都失去了,我還能剩下什麽。”

他的愛沉重而脆弱,慕晨無法回應,但又不忍傷害。

為什麽蘇無邪對她,就不是這樣義無反顧呢?

如果她愛的人,也同樣這樣愛著她,她的愛情是否早就完滿了呢?

上天真是愛開玩笑,她愛的人不愛她,愛她的人她不愛。

其實她不該怪蘇無邪的,他不愛自己,並不是他的錯,就好像自己不愛任少天,那也是無法控製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