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讓慕晨糾結的地方,而這場親事,又是因為她疏忽了後果而引起的,若是她不用華思思的感情來推托納妃的事,永和帝就不會賜婚他們了。

為了這件事,慕晨整整幾天沒有睡一個好覺。

要知道睡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樂事之一,嗜睡的人居然也會睡不好覺,可想而知對於她來說,這是一件多麽天大的事。

想來想去,唯一能讓自己好過一點的就是,往好處想,雖然蘇無邪說不喜歡,但也沒說討厭啊,撇開身份不說,華思思也不失為一個好女子,又對蘇無邪鍾情,說不定蘇無邪也能日久生情呢,到時候感激她都來不及咧。

這樣想,愧疚感好像減少了不少,但心裏不知何故,就是愉悅不起來。

畢竟這隻是安慰自己的借口。

過了幾天,蘇無邪來到東宮,慕晨像做了虧心事一樣,怯怯的表情看蘇無邪。

這幾天,慕晨都不敢主動傳召蘇無邪進宮,畢竟她就是覺得自己有著推不掉的責任。

如今蘇無邪主動出現,她是等著被興師問罪的。

“太子,請。”冷靜的男子頜首低垂,伸手作出請之姿。

慕晨的美眸瞪得圓一圓:“請?”

請什麽?蘇無邪不是應該問賜婚一事麽?請什麽請?請吃飯還是請喝酒?

她完全不明所以。

對太子的疑問,蘇無邪也同樣疑惑:“太子若不到殿外,如何練劍?”

練劍?對,練劍。

其實平日也是這樣,蘇無邪到來,先是殿內覲見,再一起到殿前空地練劍習武,隻是今天慕晨心有所思,所以才完全不在狀態。

倒是蘇無邪,一句不提賜婚之事,慕晨更覺得心裏揪著揪著放不開。

她本已做好被罵被埋怨甚至被打的準備,如今這統統沒有反而就覺得不舒服,真心覺得自己有被虐傾向了。

兩人都在不言中,像往常一樣,一板一眼,一絲不苟。

首先忍不住的始終是慕晨,她退開幾步,把劍甩在地上:“蘇無邪,你說,你對這頭親事到底是怎麽看的?”

明明受害者是蘇無邪,但不知為何首先有脾氣的是她。

蘇無邪垂下劍,立在一旁,淡淡的回答:“很好。”

很好?簡單得兩個字,出乎了慕晨的意料,他怎麽會覺得很好?

她不由上前兩步,扣緊眼前男人的雙臂,雙目一緊:“很好?你這該不會是晦氣話?”

“能得皇上賜婚,當然是好事。”

“你說過你不喜歡華思思。”慕晨的雙手扣得更用力。

“但也不討厭她。”

蘇無邪越是淡然,慕晨越是有各種莫名其妙的不冷靜。

“不討厭就可以成親?路邊的阿豬阿狗,賣地瓜的八姨婆,倒夜香的張大嬸,你都不討厭啊,難道你通通娶回家?”

“太子,冷靜點。”蘇無邪微微掃開慕晨扣著自己手臂的雙手,“要成親的是微臣,為何太子那麽緊張?”

慕晨察覺自己的失態,深深吸呼了一口氣,心裏方能平靜下來,語氣終於有所緩和:“我是怕你受委屈。”

“有何委屈?”

“明明事不關己,卻被下旨必須與自己不喜歡的人生活一輩子,不會覺得委屈嗎?”慕晨露出內疚的神色。

怎麽會事不關己呢?蘇無邪心裏清楚,娶了華思思,太子不需要再擔心華家覬覦太子妃之位,日後太子登基為帝,蘇無邪也能利用與華思思的夫妻關係,鉗製華千川的勢力,這也算是以另一種方式助太子穩定江山。

一切都是因為太子,所以他不會覺得事不關己。

喜不喜歡又有何相幹?

能為太子出一份力,他心甘情願。

隻是,他沒想到,太子對他的在乎,比自己對自己更甚:“太子在乎微臣受委屈?”

“當然。”慕晨不假思索便回答,“若你過得不開心,我會一輩子內疚。”

“微臣在太子的生命中有那麽重要嗎?”

“非常重要。”

有慕晨這句,蘇無邪已經不枉此生,再難過,想想這句話,就能堅持下去。

蘇無邪第一次舒心的笑,笑容那麽爽朗,比天空中的太陽更加明媚,仿若身邊一切都是流雲,隻為他作陪襯。

“你笑什麽?”慕晨眼角微揚,不明白自己那麽認真的關心和內疚,對麵的人居然無故笑了起來。

雖然這笑很好看,她很喜歡。

蘇無邪稍微收了一下笑意:“太子定必覺得,此親事乃太子一手造成,所以覺得內疚?”

慕晨責怪著自己:“難道不是嗎?要是當時有考慮到這樣的後果,本王斷不會那華思思喜歡你一事出來作擋箭牌。”

“那太子認為,怎樣心裏才能好過一點?”

“你就打我罵我,讓我好好懺悔吧!”最後幾個字,慕晨叫得呼天搶地。

蘇無邪哪舍得打和罵,至於懺悔,恕他點子不多:“即使微臣打了罵了,也不能改變事實,不是嗎?”

“是沒錯,但本王就是很內疚很內疚,無限的內疚,怎麽辦嘛?”這是慕晨的真心話,無可奈何的真心話。

看著太子有如吃不到糖的小孩,端著無辜的表情,又圓又大又清澈的雙眸看著自己,蘇無邪真有那麽一刻希望永遠擁有,隻可惜在情在理,這都是一個奢望。

他知道,如果不讓太子發泄一下情緒,太子必定會一直內疚,即使他怎麽解釋自己不委屈,太子也不會相信。

他忍不住撫過太子因為練劍而略微淩亂的碎發,帶著一種哄小孩的口吻:“不然,太子想一個懺悔辦法,懺悔過後就不能再為此事糾結,如何?”

“那我想一下。”慕晨揉著鼻子沉思,眼珠不停的滾來滾去。

片刻,她踢起腳邊的劍,一手接著,往數步外的大樹躍去,揮劍就在大樹上一下一下的留下劍痕。

蘇無邪跟上去查看,那棵參天大樹已有一定歲月,一個人雙手無法圍繞一周,再看太子認真的刻畫,原來是在寫字。

寫完,慕晨甩開手中間,拍了拍手,又讀了一遍:“我真誠為自己的過錯懺悔,一輩子不會忘記因自私而對好兄弟造成的傷害,日後任勞任怨任打任罵,絕無怨言。”

蘇無邪看著樹幹上的字,一筆一劃,端正有力:“有必要這樣嗎?”

“當然,我以此為證,時刻提醒自己曾經犯過的錯,和必須要對你加倍的好。”慕晨的心情好了不少。

但蘇無邪的心情卻有點下沉。

太子對自己加倍的好,隻是因為內疚,這種好,他不需要。

蘇無邪一再強調,自己並不感到委屈,慕晨摸著自己刻在樹上的字,內心也總算好過了點。

而此次永和帝賜婚,最頭疼的當然不會是太子。

而是華妃和華千川。

與太子妃之位失之交臂,就等於把觸手可及的榮華富貴拱手讓人。雖然華妃私下也再多次請求永和帝收回成命,但都無果。

華府上下都為之唏噓,隻有華思思一人仍麵露春色。

能和蘇無邪共諧連理,她求之不得,隻是在眾人的歎息中生活,自己心裏都不好受,尤其是華千川,見到她總是難以展露歡顏,每次都是搖頭歎息,抱怨她為何不珍惜機會,好好的太子妃不當,要委身當一名少將夫人。

作為父親,他舍不得罵,卻恨鐵不成鋼。

作為孝女,即使自己得到幸福,但卻得不到父親的祝福,心裏也難以抒懷。

漸漸的,她的笑容也被消磨殆盡。

永和帝下旨賜婚的事大概過了半個月,華妃命心腹傳話予華思思,若想挽回太子妃之位,今天就進東宮覲見太子,此乃唯一機會。

華思思雖不明個中因由,但她最終還是帶著矛盾的心情上了轎子,踏上去往東宮的途中。

她仍然心係蘇無邪,但又不忘父愛如山。

她知道多年以來,無論父親對其他人做了什麽,是恨還是毒,對她都是百般寵愛,把她視為心尖上的寶貝,多年來,都是父親對她付出,直至今天,父親第一次求她,希望她能成為太子妃,好為日後華家的勢力擴張鋪路。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唯有見一步走一步,到了東宮再視情況而定,說不定能見到蘇無邪,他會幫到自己找出正確的選擇。

東宮之中,慕晨正與四宮女愉快地燒烤。

“這種天氣,吃上熱騰騰的燒雞翅,真是一種享受。”慕晨一手拿著鐵叉,一手用掃子沾起為燒烤特製的醬料,在雞翅上塗來塗去。

“是啊,太子殿下,我們都吃得很享受,不過我從今天開始要適當控製食量了。”小玉一邊大口大口的吃,可是卻吐出要控製食量的字眼,真是不太搭。

“吃得那麽開心,為何要控製食量?”

“太子殿下,你沒發現嗎?自從你介紹了什麽火鍋啊,燒烤啊,現在我的腰已經比當初肥了兩圈。”小玉低頭看著自己略微豐滿的身體,又愛又恨。

其餘幾枚宮女都紛紛表示自己增肉了。

“那你們現在是埋怨本王害你們身材走樣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