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恭第二日便帶著羅成三人去了草場,“冬天的時候突厥人會涉足這塊草場,所以地價便宜極了,別看地大,但所花的銀子在長安怕是隻夠買一間屋的…”

“對了,這算是荒地,開頭幾年都不用繳稅的…”

“不過,前些時候突厥人進犯,羊群和馬匹跑了不少,看來今年財運不佳…”

“對了,匠人怎麽不能分永業田?少分點也應分吧,匠人一樣要服徭役的,開鋪子也繳稅的,還望三位大人在皇上麵前多為匠人美言幾句…”

本來在讚歎草場風光的羅成三人聽得此言,皆嗆住了,“匠人?”這黑炭頭莫非還老老實實的待在匠籍吧?…

“是啊,匠人憑啥不能分永業田?”尉遲恭認真道,“不分永業田,那官府就分鋪子,總得分一樣吧?”

徐世勣試探道:“鄯陽給你派徭役了?”

尉遲恭搖搖頭,“還沒呢,不過,應該快了吧,無所謂了,反正如今都是以錢抵…”

羅成三人麵麵相覷…

“黑炭頭,”程咬金忍不住道:“你別說你還在匠籍啊…”

“我不在匠籍,我在哪兒?”尉遲恭反問道。

士農工商,匠人和商人一樣,乃下九流…這兩類人但凡有點出息,都會想盡辦法漂白身份,好歹擠入農這一階層…可尉遲恭怎麽…

羅成三人覺得尉遲恭挺讓人匪夷所思的,連程咬金都納悶不已…

而尉遲恭還在遊說,“匠人其實都挺窮的,不比商人,商人好歹還有一些家產萬貫的,可匠人基本上都是勉強糊口,這田真該分…”

程咬金轉了轉眼珠子,“這個忙我可不幫,你自己想幫匠人呐喊,就自己給皇上上折子去。”

尉遲恭白了程咬金一眼,“我就是有感而發,順口給你們提一提,橫豎分不分田對我都無甚影響,我犯不著為這事花費太多心神…不幫就不幫吧…”

“我會給秦王提的…”徐世勣道。

蘇好好昨兒澄清隻是拿徐世勣當擋箭牌,可尉遲恭今兒看徐世徐世勣還是不怎麽順眼,也許是習慣了吧,見徐世勣如此說,尉遲恭不由有些瞧不起自己的小心眼,當即正色道,“多謝。”至少這一刻,這兩字是真誠的…

“此番前來,秦王讓我們給你帶了封信,”羅成拿出李世民的親筆信,借此說出此行目的,“劉黑闥負隅頑抗,我軍久攻不下,秦王希望你能回營…”

尉遲恭接過李世民的書信,也不急著拆開,而是笑道,“太高看我了…秦王麾下人才濟濟,哪就少我一個?”

的確,李世民麾下少尉遲恭一個,並不是什麽大事,可是,若對手手裏多了一個尉遲恭,那事可就大了,再者,勸回尉遲恭也能彰顯出李世民知錯就改、禮賢下士之風範,讓手下越發死心塌地…

這道理,羅成三個人精都懂,可是,誰也不會二百五的將這話說出來…

當下程咬金隻開玩笑道,“俗話說一物降一物嘛…營中的一幹兄弟個是個的都是好漢,可就克不了劉黑闥,有什麽辦法?”

尉遲恭笑了笑,“大家都不行,又怎知我會有那本事?難道是哪個算命的說我是劉黑闥的克星?”尉遲恭打趣完,便拆開李世民的書信,粗略掃了一遍,然後方仔細瀏覽。

李世民在信中開門見山的直接道歉,主動提及將黑白兩女送入長安,考慮欠妥,請尉遲恭原諒,然後又再度表達了自己對尉遲恭的欣賞,接著又講了當前麵臨的困難,最後請尉遲恭出山相助…

羅成三人都靜靜的等尉遲恭看完信,等尉遲恭先發言。

可尉遲恭看完信後卻將信給收了起來,“今兒我可是備了諸多好酒,給大家接風洗塵,大家不醉不歸啊…”

羅成三人心想,也好,有些話在酒桌上會更容易說,便沒步步緊逼。

尉遲恭既然將接風宴擺在草場上,自然又是篝火為主題了,不想,大家剛入座,酒還沒開封,天空就下起大雨來…害得大家趕緊朝帳篷裏搬…

“好端端的天氣,怎麽突然就下起雨來呢?”程咬金覺得晦氣,“本來還想對著月亮嚎幾聲呢!”

“你以為你是狼啊?”尉遲恭嘲笑道,“狼群肯定不答應。”

“由得了他?”程咬金眼睛一斜,嘴角上揚,語帶雙關。

尉遲恭沒接這話,給大家將酒斟滿,“文人就好雅信,什麽聽雨品茶之類的,好好,咱們今兒也附庸風雅一回,來個聽雨拚酒…”

酒過三巡後,大家漸漸喝出了感覺,聲音大了起來,話也多了起來…

但是,不管羅成三人如何明說、暗提,尉遲恭都不接話,隻道,“喝,喝…”就像八輩子沒見過酒似的…

喝就喝唄,若能灌醉尉遲恭,讓尉遲恭稀裏糊塗的按個手印之類的,也算成功啊…

於是,四人便開始鬧酒了…

四人中,除了羅成自認酒量一般,其餘三人都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是以誰都沒將對手放在眼裏,不想,最後卻隻剩下羅成一人清醒。

看著橫七豎八亂躺在地上的三人,羅成隻能暗自慶幸,還好,沒亂吐…

外麵雨勢越來越大,羅成心想,還是別讓人來抬了,就讓這三人在這湊合一晚吧,而他,嘿嘿,肯定是要獨占一帳篷的,就算轉移會淋得渾身濕透也在所不惜。

不過呢,羅成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轉移時,不忘給大家蓋上氈子。

徐世勣和程咬金都如死豬一般,羅成將氈子朝他們身上一扔便完事,可到了尉遲恭這,尉遲恭卻吐了羅成一身,惡心的羅成也忍不住的發幹嘔…

“快來人!”羅成急忙喚人進來。

大概大家都不想讓自己的醉態流露出去,是以帳篷裏並沒留人,否則羅成何必親自給大家仍氈子?

尉遲恭的一親兵趕緊進來,一瞧這情況,急忙又去喚人。

不一會兒,就有人給羅成送來了尉遲恭的衣衫,請他暫時先穿上。

羅成換好衣衫,尉遲恭那邊也被親兵給收拾利索了,黃三很盡責:“帳篷裏味道有些大,世子,不如請移步?”

“廢話!”羅成嘰哼了一聲。

不想,黃三不光體諒羅成,還體諒了那三個爛醉如泥之人,急忙吩咐人將徐世勣和程咬金給抬出去,羅成是清醒的,是以反而成了最後撤離的…

而尉遲恭則是第三個撤退的…

於是,羅成便悲劇了,尉遲恭被扶到門口,竟然扭身,和身後的羅成打了一個照麵,嘿嘿一笑,要多傻有多傻,舌頭都伸不直,“世,世,對,對不起…”然後尉遲恭便朝羅成身上撲去,嚇得羅成以為尉遲恭又要吐他一身…

還好,尉遲恭沒吐,隻是將全身重量壓在了羅成身上,差點將羅成給撲倒在地…

經過一番折騰,羅成終於躺在了自己的床位上,可是,卻久久不能入睡…

尉遲恭在撲在羅成身上之際,含糊的說了三個字,“單雄信…”

單雄信也是瓦崗英雄,和秦瓊、程咬金以及徐世勣都是好友,但是,單雄信的哥哥被李淵誤射,兩家接下仇恨,所以單雄信留在洛陽幫王世充,還當了王世充的妹夫,而秦瓊和程咬金以及羅成都欺騙了單雄信,投了李世民。

在洛陽一戰時,單雄信差點單騎殺死李世民,也該他背,竟然遇到尉遲恭,於是,李世民得救,然後,在隨後的戰役中,單雄信被尉遲恭所俘,被李世民下令處斬。

尉遲恭為什麽會提及單雄信?羅成不大相信這是尉遲恭的醉話…尉遲恭沒理由對這個與自己素未平生的手下敗將念念不忘…

羅成沉思著,尉遲恭是想提醒什麽?

其實,按羅成對李世民所謂的了解,他自以為單雄信被捉後,李世民是會對單雄信勸降一番的,但是,徐世勣和程咬金的求情完全沒用,李世民毫不猶豫的下令立即斬殺,記住喔,並不是將單雄信送往長安,而是立即殺之…

羅成當日有些吃驚,可也沒去細想…

如今被尉遲恭這麽一攪合,羅成不由猜測,尉遲恭是想說,借由單雄信一事能看出李世民並非其所展現的那般?…

那麽尉遲恭是想提醒自己?…

羅成百思不得其解,輾轉反側,未能成眠…

而鄯陽城裏,寶林一大早就跑到蘇好好跟前,看著窗外的大雨,對蘇好好憂心道,“娘,這雨會下幾天啊?昨兒下了整整一夜呢,今天怎麽還不見停啊?”

蘇好好搖搖頭,“你母親我可不會夜觀天象,怎麽知道?怎麽,下雨礙你事了?”

寶林嘟嘴,“雨要是太大,爹肯定在草場會耽擱好幾日的,誰教我打拳啊?”

“你爹可是自學成才,”蘇好好笑道,“你也可以有樣學樣,自己瞎琢磨唄。”

“娘,”寶林糾正著,“爹的拳腳肯定和打鐵動作脫不了幹係,這也算是家傳拳法呢…”

“就你歪理多。”蘇好好笑著戳了戳寶林的額頭。

“夫人,”黑妞此時來報告,長安有客來…

“趙王派的人?”蘇好好問著,寶林也一臉的希翼。

黑妞搖頭,“隻說要見老爺,別的啥都不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