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這幾天,他們一直都躲在隔壁那間窗戶開了條縫隙的教室裏,丁豪路過過,張老師試探過,二號被害者緊盯過現在,輪到周婭丹和三號了。

他們選擇暴力突入,企圖撞破門扉,進入教室。察覺到這一點之後,晏庭和路嶼找準張老師歇氣不在的時間,把教室裏所有的桌椅板凳都堆到了門和窗戶前麵,死死地堵住門窗,僅僅留下一張桌子供他們躲避張老師漫進教室的血泊。

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亮,諸鬼散盡後,兩人移開桌椅檢查了一番。三鬼撞擊的力度極大,門扉直接被撞到變形,如果不是雙子樓硬件設施質量過硬,教室門足夠結實,可能他們撐不到現在。

這一天過得無比地艱難,但終究是過去了。

天亮之後,他們不得不麵對更加嚴峻的事實——這是他們進入這裏的第四天了,死亡倒計時已經開始讀秒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第四天一早,大家照例在教室裏發現了屍體,不過好在受害者並不是班裏的學生,而是昨天來過的副校長。

雖說死亡絕不是一件令人愉快放鬆的事情,可班裏勉強保住了四十個學生,就意味著起碼在天黑之前,晏庭和路嶼是安全的。

晏庭稍稍鬆了一口氣,但他並不敢放鬆警惕,越來越多的線索證實了他之前的判斷,即便他們能夠熬過今天晚上,第五天也是他們最後的時間了

隻可惜自從周婭丹死後,這個空間便限製了他們之前的雙人優勢,這種限製,直到今天依舊存在。

與周婭丹一樣,副校長的屍體也沒能停留到中午。晏庭心想,這應該是由於教育學院殺人案件頻發,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視,後續案件都享受到了出警速度快,警員業務能力強的待遇,屍體自然也就不會在這個空間裏停留太久。

“唉”晏庭歎了口氣,說不清心裏的感受,遺憾肯定有,但也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況且,他並不覺得這位副校長身上還能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通過匯集各方資訊,晏庭已經把這個案子的前因後果整理出來了,可即便已經了解了六年前的真相,他們依然沒有找到離開這裏的方法。

這個案子之中,梁蕊受到了張老師的猥褻,求助無門,隻有姐姐堅定地站在她身邊,然而校方的迫害以及同學的冷漠自私,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學校為了學校的聲譽選擇保住張老師,甚至拿出好處來對學生進行威逼利誘,一手打造了一套對他們而言十分有利的證詞和證據鏈,將受害者推向了深淵。

結局是所有的壞人都被浴血歸來的複仇者拖入了地獄,沒有任何一個學生逃出生天,所有的涉事者都付出了代價,她們為什麽還要恨?晏庭一個不留神,將想到的問題直接問了出來,好在隻要他安安生生地坐在座位上,眼下那些“鬼學生”都對他視若無睹。

“或許,是因為不甘心背負著罵名離開這人世間吧?”路嶼聽完晏庭的問題之後,隨口回答。他趴在桌子上,陽光透過紗窗溫柔地撫在他臉上,遮蓋掉了所有的不盡人意,美得像一幅畫。

晏庭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把思緒從路嶼身上收了回來。他細細揣摩著路嶼的那句話,豁然開朗——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這個案子有沒有什麽疏漏,會不會有凶手沒有落網之類的問題上,卻把最明顯的,從一開始就擺在他眼前的東西給忽視了。

他之前連接網絡的時候看到過網絡上關於這件事的評價,觀點兩極分化,有一部分人相信梁蕊,有一部分人相信張老師,但後期因為校方的介入和以周婭丹為代表的同學證言,輿論很快倒向張老師這一邊。

那一段時間,針對受害者的留言都是謾罵,於是乎她在被猥褻被傷害之後,還承受了一群自認正義的網絡癟的二次傷害。

之後,因為她的跳樓自殺,支持和相信她的人開始增多,與張老師的支持者持平,可這種並不令人滿意的結果,卻是她和姐姐用命換來的。

她們沒有辦法一一報複那些隔著網絡傷害了她們的人,所以她怨,她恨,她在這個空間裏塞滿了憤恨晏庭能夠理解,但他仍不知道該怎麽樣去疏解她們的痛苦和不安。

他們被困在這個空間裏,聯係不到外界,也沒有辦法替她們做任何的辯駁。晏庭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天下課之後,一直到臨近午夜十二點,晏庭都待在教師辦公室裏,利用行凶者張老師的電腦編輯他的罪證。

晏庭可以上網,但在之前的嚐試裏,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和別人進行任何互動,他們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存儲著大量相關數據的內網之中,全網隻有一個人在線。

最後沒辦法,死馬當作活馬醫,晏庭試著把編輯好的資料上傳到一個本地的論壇上。整理和編輯資料花費了太多的時間,他剛剛發上去,就被路嶼催促著下了樓。

雖然那些鬼靈都已經意識到了他們待在那間教室裏,那間教室也遠沒有丁豪剛出現那會兒安全,可除了那間教室之外,他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

他們趁著最後一點兒時間,用桌椅頂住門窗,然後他們並排坐在唯一沒有用來阻擋門窗的桌子上,等待著夜晚的降臨

路嶼抱著膝扭頭,突然道:“老師,我可以不叫你老師嗎?”

“為什麽?”

“不想叫你老師了,”路嶼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半靠在晏庭手臂上,“我總覺得張老師的存在,毀了這個稱呼,它配不上你了。”

“你這樣是不是有些以偏概全了?”晏庭耐著性子解釋,“身為你的老師,我可還在這兒兢兢業業地保護著你呢。”

“我知道你和他不一樣,可我就是不想叫你老師了。”

“也行吧,”畢竟是患難與共過的人,晏庭完全不在意這種小問題,但他有些好奇,“不叫老師的話,那你想叫我什麽?”

“我想想。”路嶼捧著他巴掌大的小臉,認真地思考起來。

晏庭在一旁給他出主意:“學長?師哥?雖然咱們不是一個專業的,但你要那麽叫我絕對沒意見。”

“好多人都這樣叫你,”路嶼搖了搖頭,“我要想一個特別的。”

“特別的?”晏庭有些驚訝,一時沒懂能特別在哪兒。

“就是隻有我一個人可以這麽叫的稱呼。”

“比如?”

“比如晏晏,或者庭庭!”路嶼嘴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庭庭好,就這個吧。”

“想都別想,沒大沒小的。”晏庭輕輕一巴掌呼上了路嶼的後腦勺,無奈道,“老老實實地給我叫哥,晏哥庭哥都行,哥哥也行”

“不行的庭庭,那樣不太特別。”

“”

這樣輕鬆的插科打諢,甚至衝淡了午夜十二點來臨前的恐懼,晏庭的嘴角甚至是一直掛著笑的,直到指針劃過刻度十二時,他才斂了嘴邊的笑——來了!

即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第四個夜晚的凶險仍然超乎了晏庭的預料。

四天之中所有亡者齊聚於此, 丁豪、張老師、二號、周婭丹、三號、副校長、四號, 一個也沒落下, 一齊上演了一出惡鬼圍城。

更糟糕的是, 它們自發跳過了熱場環節, 聚集起來不到片刻,便開始撞擊門板。昨天夜裏就已經岌岌可危的門板, 今天更是搖搖欲墜。隨著惡靈的撞擊,甚至可以看到門縫處一閃而過的空隙。好在門鎖還算敬業,承受著巨大的撞擊力的同時仍然牢牢地抓著門框,保持著閉合的狀態。

但晏庭心知肚明, 即便他們盡可能地用桌椅抵住門, 這兩扇門也抵擋不了太久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惡靈們還保持了一絲人類的思維, 習慣了從門進就沒想著翻窗,合金門板尚有一戰之力, 要換成玻璃窗, 那就真的是送人頭了。